第432章 殺招萌動

第432章 殺招萌動

鳳閣舍人張嘉福更是坐立不安,「驅狼斗虎」之計是他精心設計的,如今狼放出來了,虎卻沒了,「高手寂寞」的俊下臣開始亂咬人了。就愛上。

眼見田承乾懊悔不已的樣子,想想可能的後果,張嘉福還得硬著頭皮上前,低聲道:「殿下,殿下,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王雪、王幫兩兄弟已經入獄,現如今必須得採取補救措施!」

田承乾沉著臉乜他一眼,道:「補救?如何補救?你能救他們出來?」

張嘉福鼓足勇氣道:「已經成了俊下臣口中食的人,下官如何能救他們出來?殿下須防他們出獄無望,說出殿下的謀划……」

田承乾心中一凜,再也顧不得自艾自怨,趕緊追問道:「那……本王該怎麼做?」

張嘉福一咬牙,道:「王幫必須死,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馬上重金賄買獄卒,毒死王幫!」

田承乾道:「那王雪呢?」

張嘉福道:「王雪只是依王爺所言,讓劉斯酈接了原任刺史林希畏的班,憑此一條,奈何不了王爺,必要時完全可以解釋為拿錢辦事。王家兩兄弟不能「同時暴病而卒」啊,下官以為,可以用保全王雪家人安全為條件,換取他的緘默。」

田承乾沉默半晌,頹然道:「你去辦吧……」

「是是!」

張嘉福不敢多言,連忙施禮退下。

過了半晌,田承乾突然暴跳而起,一腳把面前案幾踢飛出去,惡狠狠地咒罵道:「這隻瘋狗!」

誰也不會想到,思維已達天馬行空境界的俊下臣。這時又把目標對準了向他告密的西京明堂尉吉象!

監察御史王幫得到田承乾授意,把坊間關於錄事參軍纂連耀身有王氣、將為真龍天子的傳聞,當成了一個笑話說給吉象聽。

他知道他這位同年心思縝密、做事嚴謹,這個笑話吉象不會當成笑話聽,他一定會報上去,王幫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此案背後有田承乾的影子,他就不能搶這份功勞。他特意找到吉象。固然是想利用吉象,卻也等於是送了老友一份天大的功勞。

事發之後,王幫本人「錯把」這麼重要的消息當成坊間一個笑話。自然少不了一個玩忽職守之罪,但他並不擔心,有未央侯田承乾保著,他頂多受些訓斥責罰。就算真的被貶官,有未央侯做靠山他也一定能東山再起。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俊下臣居然把他給咬成了叛黨,而且女女王把這件案子交給了河內王田頤衷負責查辦,田頤衷又恰恰是田三思一派的人,一步錯、步步錯。他終於把自己栽了進去,田承乾也救他不得。

可吉象不同,吉象是把這個消息秘報俊下臣的人。他是明堂尉,俊下臣是他的頂頭上司合宮尉。吉象一俟獲悉這個消息,馬上就派人秘報俊下臣,這件謀反案能得以破獲,首功是他的,無論如何也沒有把他打成亂黨的道理。

可俊下臣什麼時候講過道理?也不知道他是想獨佔這份功勞,還是瘋病又發作了,人人都覺得不合情理的事,他偏就做了,他想把吉象也咬進去。犯案的他要抓,泄密的他要抓,現在連告密的他也要抓!

俊下臣這種怪異而瘋狂的舉動,不只田承乾看不懂,就連正在龍門山上泡著溫泉,卻對臨安城裡任何風吹草動都了如指掌的遙兒也看不懂了。當田承乾氣極敗壞地痛罵俊下臣是瘋子的時候,遙兒也在莫名其妙地搖頭:「俊下臣瘋了吧這是?」

「俊下臣的舉動實在古怪,王雪和王幫是田承乾的人。這一點就算俊下臣一開始不知道。他查案的時候,王雪王幫兩兄弟也不會不給他一個暗示。俊下臣以前害人雖多,卻很少會碰田氏一系的人,可這一次……,難道他已經暗中投靠了田三思?」

遙兒摸著下巴,沉吟半晌終於得出了這麼一個可能的結論,但是站在湯池外暗影處的一個人馬上否決了這種可能。這人四十齣頭。身體有些發福,身上穿著一件禦寒效果極佳的羊皮襖,看起來很平凡的一個人。

如果他洗去臉上的薑黃,撕去唇上的八字鬍,把刻意描濃了的眉毛變淡一些,或許很多去過溫柔坊里溫柔鄉的官紳名士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正是溫柔坊里「溫柔鄉」的大掌柜,號稱「眾香主人」的柳深深。

「應該不會,從屬下掌握的情報看,俊下臣從未和田三思有過任何接觸。而且他這次能重返京城,還是田承乾在女王面前為他進言的緣故,於他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俊下臣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很……很……」

「很令人費解,是吧?」遙兒笑了笑。道:「既然看不懂。我們就繼續看下去。官場博奕的勝敗,每一顆棋子都很重要。但全局的勝敗,從不決定於某一顆單獨的棋子,先不用理會他。」

遙兒想了想,又問:「這一次,受牽連的人以哪一方的勢力居多?」

柳深深在暗影中繼續稟報起來,他的事情果然做得極為出色,把那些受劉斯酈、纂連耀牽連入獄的人的身份背景、政治傾向、所屬勢力調查的清清楚楚。

因為趙乾剛剛走馬上任,他重新擬定的南疆選官人員原來都是閑職散官甚至候選之官,跟纂連耀、劉斯酈都沒有什麼聯繫,彼此間甚至從不相識,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而這些人也不是田頤衷熱衷打擊的目標,所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遙兒聽到這裡,暗暗鬆了口氣,不管俊下臣在朝中如何興風作浪,只要沒有影響到她的人就好。

柳深深又道:「被抓的朝廷重臣,大部分沒有明確依附於哪一派系,也就是所謂的中立派,不過從他們留連青樓期間飲酒作樂的言語,和姑娘們探察出來的隻言片語中分析。他們都是比較同情或者說是忠於王儲旦的。」

柳深深笑了笑,道:「醇酒美人,總是很容易就叫人打開心防的。這些人也絕對不會想到那些性情溫柔若水、對其曲意溫存的枕邊人,會把他們的醉話、酒話、牢騷話都記在心裡,所以,我們掌握的情況應該是可信的。」

遙兒點點頭,柳深深的語氣極為自信。但她認同。

古往今來。栽在女人手上的人傑實在是太多了,有帝王、有將相、有豪傑、有名士,在那些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女人面前。越是了不起的男人,卻只覺得那只是一朵芬芳撲鼻的花朵,進而忽略了她的美貌和誘人*之外的一切。

柳深深馬上很無辜地給正在自鳴得意的宗主大人當頭澆了一瓢冷水:「穆夫人殿下很著急,現在正四處奔走。試圖營救他們。宗主,咱們是不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遙兒乾咳一聲。柳深深立即閉上了嘴巴。

經過多次的清洗,朝中擁有明確反武立場的官員已經被清洗的差不多了,這一次被牽連的官員大多是沒有明確政治立場的人,但是以顯墨的消息渠道。他們卻很清楚,這一次受牽連的官員,很多是同情並忠於王儲公子蘇的人。

所以。俊下臣那隻瘋狗或許是胡亂咬人,可是在他背後。一定還有人引導著他。使他有的放矢,這個人可能是田三思,甚至可能就是田七娘本人。因為情報有限,現在遙兒還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場風波都不會只是一隻瘋狗亂咬人這麼簡單。

公子蘇頂著王儲的名頭,早已成了田氏族人的眼中釘,常常受到田氏一族的攻訐,而且正因為他是王儲嗎,樹大招風,所以依附於他的人也常常在還未成氣候的時候就被打掉,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以致於遙兒在了解了許多資料以後,不得不懷疑田七娘一直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王儲,其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

是因為王儲的人選真的還未確定,還是想利用公子蘇做那盞夜裡的明燈。把那些不死心的飛蛾都吸引過來,一批批地消滅掉,以確保田氏一族屹立不倒。

遙兒這一派的勢力,也是以匡複姜齊為目標,但是擁戴誰呢?

王儲公子蘇,還是那位遙遠的公子尚?

女王如果不想冒天下之大不諱而去立田氏子弟為王儲的話,那麼她選擇公子尚為王儲的可能性明顯要比公子蘇大。因為公子蘇在王儲的位置上,被田氏族人明裡暗裡已不知攻擊多少次了,他的兩個寵妃也因此喪命。

公子蘇本人也險些因為「厭咒案」而送命,在公子蘇心中,怕是早已恨極了姓田的,如果真讓他做了大王,兩家勢必會像田七娘養的那隻狸貓和鸚鵡,永遠也不可能有和平相處的一天。

所以他們選擇了公子尚,雖然同一目標,但擁戴的人不同,就註定他們成不了同路人。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他們既然選擇了公子尚,對於公子蘇一派勢力受到打擊,就不能甘冒損耗自己力量的風險去解救。

穆夫人不同,她是李家人,不管是公子蘇還是公子尚都是她的兄長,不管誰坐天下都是姜氏江山,所以她可以不遺餘力地去保全兄長的力量,不管是忠於哪一位兄長的力量。

遙兒則不然,她不可能像穆夫人這般「博愛。」別看他們都是擁姜的,可擁姜的勢力因為擁戴的人不同,最終也會變成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其殘忍不會比現在的姜田之爭更祥和,就像現在的田承乾和田三思。

現在適度削弱擁戴公子蘇的力量,更容易讓公子尚凸顯出來,也更容易在解決田氏之後和平解決姜氏內部誰當家的問題,實力差距過大,就能避免內部再動刀兵,從長遠看,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遙兒淡淡一笑,把身子慢慢浸入水中,鎮靜地道:「風波未定,靜觀其變就好。風浪平息之後,對這些官員的空缺,我們要盡量爭取!」

「喏!」

「這件事要放在其次,能得到好處最好,得不到也沒什麼,最緊要的是確保南疆之事不出差錯,京里丟的不過是幾個官職,南疆那兒可意味著半壁江山,來日一旦風雲直下,那就是咱們翻本的本錢!」

「喏!」

說到本錢,遙兒忽然想到了歐陽玉衍,歐陽玉衍就是因為只慮勝、未慮敗,以致現在身陷困境,缺了一份翻本的本錢。從她不計後果地藉助道人、河內老尼等三個神棍的勢力斂財,就可以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是如何的窘迫,遙兒也是由此判斷出她還在臨安的。

「那位幻術藝人的師傅,何時可到京師?」

「回宗主,咱們的人已經護送著那幾位幻術藝人已經出發了,想必是因為風雪耽誤了行程,近日各地都是風雪瀰漫,那幾位老藝人年紀大了,不敢讓他們過於奔波,否則一到臨安先患了大病就麻煩了。」

「知道了,此事不必催促他們,只要不出岔子就好。你下去吧!」

「喏!」

柳深深悄然消失,遙兒吁了口氣,把頭枕到了池邊厚厚的毛巾上,溫熱的泉水霧氣繚繞,很快便隱沒了他的容顏。

現在的局勢,就像眼前這霧氣,撲朔迷離。不過,就算迷霧重重,遙兒也知道門在哪裡,窗在哪裡,她若想走就能走出去。

不是因為她比身在局中的其他人更高明、更有智慧,而是因為她的手中掌握著一股龐大的力量,有著遠比別人更靈通的耳目。可她依舊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為她的前任歐陽玉衍也曾擁有過這些力量,但她還是栽了,栽得很慘。她栽在狂妄自大、剛愎自用和不留退路上面,遙兒不想重蹈她的覆轍。

……

大雪瀰漫,崇山峻岭都化成了一片皚皚白雪,靜靜地亘於天地之間。小鎮外深達三尺的河流完全冰封了,平時奔流不息的河水早就凍成了一條死蛇,寒風呼嘯著,即便在雪停之後,也會把雪沫子颳得紛飛如亂雪。

人蹤絕跡,鳥獸無影,小鎮里的人大多都貓冬了,躲在封得嚴嚴實實的房間里不肯出來。倒是鎮東頭的那家小飯館依舊開張,巴望著偶爾會有南來北往的客人,可以在過大年之前再多賺點花銷。

還真有人來,小鎮外的路上,三個人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的正往前趕。此處雪太厚了,騎馬還不如步行來得快速,馬匹都包上了禦寒保暖的裹腿、裹肚,披上了氈毯,人也一樣,三個人都穿著羊毛襖,戴狗皮帽子,足蹬牛皮面的氈靴,一看就是跑長途的。

三個人走進空蕩蕩的鎮子,一路逡巡著,直到鎮東頭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兒竟然有家飯館開張。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漢子走進小店,解開蒙在臉上的氈巾,露出一張眉梢眼角滿是風霜的面孔,臉頰瘦如刀削,一雙眼睛卻很有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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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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