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見他最後一面
「不,他不是這樣的,」念西倒在梁紀的懷裡似乎比我當時還崩潰:「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的親弟弟,我的易南北不是那樣的。」
「你的弟弟,遲早是會長大的。」我淡淡的說著,好像自己已經看透一切。
念西又衝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像乞求原諒似的:「我真的很後悔,當年把他從那個地方找回來,他原本是多麼純粹的一個人,如今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陵風你要恨就恨我,都怪我,都怪我。」
她說著說著竟開始打自己的臉,我和梁紀同時驚呼一聲,兩個人一人一隻手制止了她,我搖著頭說:「你作為他的姐姐已經夠辛苦了,今後他也不再需要你操心,所以,我們都別再想著他了,好嗎?」
「陵風,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你。」她抬起淚眼望著我。
我攥緊她的手,笑著說:「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的好姐姐。」
她聽了這話似乎鎮靜了一點,我望著這醫院的天花板,真是令人勾起無數個不好的回憶,我討厭這個地方,便說:「姐姐,我不想住在醫院。」
念西急切的回應:「那我照顧你,你去我家裡好不好。」
我點點頭,對雲起說:「你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可是……」他猶豫不決的說:「你身體還虛,在醫院調養比較好。」
我掀開被子站起來,雖然有點力不從心,還是強忍著說:「我那只是一時衝動,其實沒有大礙,剛剛護士不是說了嗎,沒有事的。」
念西一個勁的應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會比護士照顧的還好,況且你也算這方面的醫生,可以隨時來看她。」
雲起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同意了,我咧開嘴對他們一群人笑了笑,往前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堅定的說:「我要去一趟公司。」
念西繞到我面前,吃驚道:「你還去那裡幹嘛?」
「辭職。」淡淡的兩個字從口中吐出,沒有一絲波瀾,我望向念西姐:「你先回家,我很快就回去。」
念西一口咬定:「不行,你身體還沒好,萬一易南北他……」
「姐姐放心,我去只是為了辭職,這是一道程序,我必須親自完成。」
雲起皺了皺眉頭,顯然也是不想讓我去的,我只好向梁紀求助,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這的確是一道必然程序,大不了我陪她去。」
「別了,」我可不想再把事情鬧大,雲起把白大褂脫掉,說:「我跟你去吧,就在樓下等著。」
「行,就這麼決定了。」我回頭拿上幾件衣服到換衣間穿上,臉色似乎有些慘白,我抹上些胭脂唇膏,看著就不那麼明顯。易南北,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去見你,真的很怕,覺得每靠近一步都是煎熬。
雲起和我打車去了公司,其實一個病人是十分渴望著在露天下吹著自然的風,但云起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和他走近公司大門,出示工作證后,把雲起安放在休息廳,走在這棟樓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覺得有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只是我不懂,他們看我的是同情還是鄙夷。
如果那天大會上不是我出面和易南北對著剛,不是我偷偷把股權書還給某些董事,現在這公司是誰的名就不一定了,我原本懷著別的目的做出的事,竟起到了意外的作用,無論如何,不算白白浪費。
我把雲起帶到休息室,登記下名字,讓他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雲起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身後傳來嚴肅的聲音:「誰允許你帶他來的。」
我把身板緩緩挺直,餘光能看見他凝重的腳步,我咬了咬牙,心中難免一陣動蕩,任務還沒交替,辭職信還沒寫,他這就出現是鬧哪樣。雲起站起身,目光略有警惕的站到我身邊,我呼出一口氣,讓自己別緊張,對著雲起說:「你去坐著,沒關係的。」
說完我便大步走了出去,不要搭理他,這休息室本來外人就是可以進的,他休想找理由刁難我們。易南北側著身子靠在玻璃門上,見我走近了,竟直接用手抵上另一側,把我攬死在裡面,虛著眼睛看了我兩秒,說:「你作為執行副總監,無緣故曠工幾日該怎麼處置?」
無緣故?對,在他眼裡真的是無緣無故,我昏迷在醫院的幾天他恐怕在陪別的女人挑選婚紗,想到我就心頭一疼,頭也不抬的回答道:「不用處置,我來就是辭職的。」
他靜默了一會,又帶著諷刺的話語說上來:「你來辭職,還需帶著個小跟班?」
無聊無知無理取鬧,我憤恨的瞪著他,不打算在這方面有口舌之爭,易南北,我現在一看見你就會想到那個晚上,我笑顏璀璨的望著另一個女人說:「能娶你,我倍感榮幸。」
天吶,我不要去想,這個男人有毒,見了他我就會情不自禁的感到絕望,我努力掰正自己的神經,眼睛看著正前方,說:「請易總讓開,我這就去辦理辭職事項,剛巧在這裡跟您通知一聲,我會自行去人事部。」
「不用,」他晃了晃手指頭,口氣永遠是那麼輕描淡寫:「你來我辦公室辦理,無需去人事部。」說完竟搶在我前面走開了,不痛不癢的丟下一句:「我在辦公室等你。」
可惡,我被他這副嘴臉氣得直發抖,雲起跑上來說:「陵風,你別去了吧。」
我隱忍著搖下頭,不能不去,這是規矩。我故意乘坐他的下一班電梯,在他後腳踏入辦公室的門,易南北就在我隔壁,透著磨砂窗戶,我還能看清他黑色衣服的身形,好可怕,明明不久以前,他還是我隨時相見就能見到的男人,如今卻像是地獄的閻王,在等著我邁過十八層地獄尋找他。
我在電腦上敲打了一會,很快辭職信就出來了,至於其他任務,其實早就沒有我的事了,執行總監一倒,我一個副的也只是個軀殼,易南北一箭雙鵰,肯定早就為此做足了打算。我捧著辭呈顫巍巍的走進隔壁辦公室,他正低頭寫著什麼東西,黑色的眉宇下是一雙認真的眼睛,像個做筆記的學生。
聽見我的腳步聲,他的頭猝然抬起,學生色彩瞬間掃蕩一空,我想我是瘋了才會把他看作學生,有這麼神色嚴峻的學生嗎?我咽了咽口水,悄然把辭職信放到他的辦公桌上,照著官方的語言說:「感謝易總給我提供這個工作機會,如果在職期間有工作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長的說:「你的工作效率一向不令我失望。」
我故作欣慰的一笑:「那就好,沒事我就走了。」
「我同意你辭職了嗎?」他放下筆,目光冷冷的向我投射來。
我心裡一慌,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就說:「怎麼,你還想讓我給你籌辦婚禮會場?」
我悠閑的喝了口咖啡,嘖嘖道:「你做事落落大方,不適合那種細節工程。」完了把裝著咖啡的杯子伸向我眼前,露出不開心的顏色:「誰給我買的摩卡,不喜歡,換掉!」
我一個痴笑:「易總,我已經不是那個給你買咖啡的小助理了,所以如果有什麼需求請下樓左轉,那裡一家咖啡廳味道不錯。」
他還是一副神不搭邊的模樣,說著:「哦!已經不會買咖啡了。」
我側著頭看他沒有一絲生機的面孔,很陌生,這不是我認識的易南北,我認識的那個男人會對我傻乎乎的笑,會不顧形象的朝我撒嬌,會霸道又幼稚的給我做著饅頭稀飯,那個人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感受到胃裡的一絲刺痛,雲起說,我是胃病複發了,呵呵,這次不會有人給我做饅頭稀飯,就算那真的很清淡很難吃,我也再也吃不到了。
「易南北,」我捂上充滿疼痛的肚子,說話的力氣有些虛弱:「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是真的不相信我嗎?你覺得我……吃裡扒外、挑撥離間,還有欺騙你嗎?」
他一點不為之動容:「你都要走了還問這個幹嘛?」
我咬著牙認真的說:「你是我的上司,我在你眼裡的職業素養,很重要。」
「哦!」他又是這樣一個字,真的很冷漠,很傷人,過了一會他突然開口:「你這麼問我,我也說不出來,總之,你的工作能力很好,我挑不出一根刺。」
我倒吸一口涼氣,對於這段話我的感覺就是:驢頭不對馬嘴!他就是不想回答我,為什麼,我都要走了難道連一句真心的話都不能給嗎?我好想拿一把刀剖開他的心臟,看看他有沒有這個東西,看看它是不是已經凍成了石雕。
我不禁顫抖起來,為什麼它的心死了,我的心卻還在劇烈的翻滾著,加上胃裡傳來的疼痛幾乎可以讓我再次暈厥過去,但我不能,我一定要堅強的走出這個公司,就像幾個月前,我帶著一身驕傲,高高在上的、目中無人的,怎麼走進來怎麼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