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只求饒她一條性命
「微臣不敢。」姬如彥心中苦笑,為人臣者,如何敢對君上不滿。
「不敢?」慕容燕發笑,「縱然你嘴上說不敢,但打眼望去,你這一身傲氣倒是沒什麼不敢的。」
姬如彥閉口不言,他只能做一個本本分分的臣子,當初慕容燕未當上太子之時,諸多事情都要倚仗姬府,那時姬如彥還可為了沈淇的婚事威脅慕容燕,可此時,他再也沒有了那樣的資本。
慕容燕手握大權,若是姬府背叛或者不受約束,他隨時可以像對付沈府一樣對付他們,大秦朝建國不過五十年,時日尚短,前朝勢力依舊盤根錯節,慕容燕手中的資源甚多,從來都不缺姬府一家。
「罷了,此時本宮也並非要追究什麼,喚你來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殿下請吩咐。」
「去天牢將木婉公主迎出,另外,賜她純儀殿,待邊域國的文書到來,再作安排。」慕容燕吩咐,又補充道:「態度一定要恭敬,千萬不要因為一個木婉公主而同邊域國生了嫌隙。」
姬如彥站起身俯身抱拳,「是,微臣領命。」
「怎麼還不去?」慕容燕皺眉,望著殿中未動分毫的姬如彥。
姬如彥一斂長袍,徑自跪了下來,抱拳說道:「微臣有一事請求……」
「不準!」慕容燕冷聲打斷,他又豈會不知姬如彥所求何事?養虎為患的道理,難道姬如彥不懂嗎?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此事沒得商量。」
「殿下,她只是一弱女子,不會給殿下造成任何困擾,也沒有那個能力,只要殿下肯饒她一命,微臣保證不會讓她再出現在殿下面前。」
慕容燕的目光死死的盯住姬如彥,忽而一笑,「你對那丫頭,可真是用情至深啊,可她卻未必會領你的情,你可別忘了,是誰造成沈家今日的局面,她可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恐怕此刻在她的心裡,對你全都是恨意了吧。」
姬如彥心間猛地一陣抽搐,眉毛擰在了一起,淇兒……她真的會恨他嗎?轉念一想,就算她恨他,那也是應該的吧。
「她不領情,甚至是恨我,都是我應得的。我只是想救她的性命,僅此而已,請殿下成全。」
慕容燕的拳頭重重的捶在書案上,冷哼道:「姬如彥,本宮是太子,你作為臣子,有什麼資格質疑本宮的決定?莫非還想要威脅於我?」
姬如彥曾經威脅過他,他一直都記得,當時羽翼不豐,他只能委曲求全,可如今,他已經沒有什麼可懼的了!
姬如彥跪在冷硬的地面上,右手緊握成拳抱於胸前,自古伴君如伴虎,開國功臣得天子忌憚者比比皆是,如今的姬家對於慕容燕而言,恰若當初的沈家對於慕容烈,權力過大,便是罪過。
姬家幾代,本也無意為官,只是當初柳貴妃的父皇對姬家先太爺有恩,為了一個承諾,姬家助柳貴妃復辟景頊,而如今,姬家也算是秉承了當初的承諾,父親早已有退卻之意。
「微臣不敢質疑殿下的決定,微臣懇請殿下放過她,她一個弱女子,不會對殿下有任何威脅,只要殿下肯放過她,微臣願意辭官歸隱,甚至願意……任殿下處置!」
此時已是深夜,成宣殿的燭火暗淡了許多,姬如彥堅毅的面容卻映的深刻。
慕容燕起身,離開書案緩緩走到姬如彥面前,居高臨下的姿態傲然而立,「辭官歸隱?往後本宮倚仗姬府的地方還多得是,本宮還希望愛卿在本宮身邊儘力輔佐,開闢景頊盛世。愛卿怎麼能說辭官歸隱呢?」
「承蒙殿下不棄,微臣願為殿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只求殿下饒她一條性命。」
大殿中許久未有聲響,慕容燕似乎在考慮,又似乎根本沒有理會他的話,姬如彥一直低眉恭敬,只能看到燭火映照下,慕容燕晃動的影子。
「如今大事已定,沒了沈府,慕容默便如沒了牙的老虎,但他始終是個隱患,只要你替本宮解決了他,沈家那丫頭本宮自然安然無恙的交給你。」
「可微臣不知慕容默身在何處。」慕容燕找了他這麼久沒有找到,姬如彥又怎會輕易尋得。
「這你放心,待到行刑那日,慕容默肯定會來救沈淇的,到時便是你動手的最佳時機。」
「殿下為何如何確定?」
慕容燕卻突兀一笑,「慕容默對沈淇的情意可不比你少,姬如彥,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意承認?」
姬如彥一怔,當初慕容默敢跳下斷崖救淇兒,就沖這份情意,也著實令他敬佩,在貴原深山的那段日子,他與當時化身風子琴的慕容默一見如故,私心裡,他不願對他動手,可此時,只要能夠救淇兒,他義無反顧。
可慕容燕的心思他又豈會不知,若是慕容默在行刑那日真的願為淇兒涉險,那麼他若是對慕容默動手,且不說太子是否會放過淇兒,就算是放了她,恐怕淇兒也會恨他一輩子的。
慕容燕就是想斷了他所有的後路,成心不讓他好過,可此時此刻,為保淇兒暫時安全,他必須先答應下來,遂應道:「殿下聖明,微臣定不辱使命。」
姬如彥出了東宮,卻並未前往大理寺,而是尋到姚文青,將太子交代之事交於他去辦,木婉公主與淇兒關在一起,要去見她,他卻有些膽怯。
可當姚文青到達大理寺天牢時,木婉公主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
「天牢陰寒,你上次大病,身子還未完全養好,不要意氣用事。」沈赫與沈淇勸她許久,她愣是聽不進去半句。
「若沒有你,不管是純儀殿還是鳳儀殿,我都是不在乎的,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這陰寒的天牢我也不懼。」木婉公主拽著沈赫的衣袖,怎麼都不撒手。
沈赫忙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們都明白,可是雪兒,你就當是成全我,我擔心你的身子。」
「不要,反正我是不會出去的,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會撇下你們獨自去享榮華富貴。」
姚文青在一旁很是為難,他一向笨嘴拙舌,不懂勸人,更不懂勸女孩子,看到木婉公主對沈赫的情意,他恍惚間仿似看到了耿懷貞,其實耿懷貞和木婉公主在性情上很是相似。
也不知她在遙遠的遼北,是否安好。
「公主,你又何苦跟著我們白受罪,正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才不願看著你跟我們受委屈。」沈淇嘆氣,都說患難見真情,也不知沈赫是修了幾世的福分,今生得以遇上木婉公主這樣的良人。
木婉公主索性回去坐著,無論沈赫和沈淇說什麼,她都置之不理,沈赫沒有法子,感動於她的情深意重,又憐她柔弱的身子,一時竟是無措。
姚文青更是進退兩難,木婉公主連沈赫和沈淇的話都不聽,更不會聽他的了,可這次太子的旨意,他又必須辦妥,姬如彥竟丟給他這樣大的難題。
沈赫靜默片刻,突然靈機一動,又望了姚文青一眼,因知姚文青的為人,再者姚文青也算不得外人,大家一同在書院時,也有些私交,遂不避諱的對木婉公主說道:「雪兒,你聽我說,如今我們都被關在這天牢里,消息不通,也不知外面有何變化,你若是可以出去,或許對我們而言,或多或少有些幫助。」
木婉公主本也是聰明人,沈赫的三言兩語,她也聽出了利害,可她又實在不舍沈赫,況且沈赫重傷在身,她怎能撇下他獨自離開,左右為難,坐在地上也不吭聲。
沈赫蹲下身子又耐心的說道:「你這麼聰明,肯定知道我的意思,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
木婉公主望著他,嘟著嘴不言語,卻突然發覺沈赫臉色煞白,右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眉毛擰在一起,雖說佯裝的很好,卻逃不過木婉公主的眼睛,木婉公主將他捂在腹部的手掰開,卻見他素白的衣袍被鮮血染紅,紅的刺目,那血還繼續往四周蔓延,沒多一會兒,素白的衣袍便紅了一大片。
「你怎麼了沈赫?你可別嚇我,這是怎麼了?」木婉公主想用手替他捂住,又怕弄疼了他,手足無措。
沈赫勉強笑了笑,「別怕,沒事的,只不過扯動了傷口而已,別怕。」
「這可怎麼辦?你受這麼重的傷,若不好好醫治,會有生命危險的。」
木婉公主急的眼眶都紅了,突然瞥向立在一旁的姚文青,站起身冷聲道:「本公主知道,慕容燕放我離開,是不想同邊域國生了嫌隙,若是父王知道我被你們關進了天牢,指不定有多生氣呢。你現在就回去告訴他,就說夫妻一體,本公主與夫君不能分開,你讓他看著辦吧。」
這還是沈淇頭一次見木婉以公主的身份示人,卻是為了她的夫君。
姚文青望了沈赫一眼,對著木婉公主抱拳施禮,「是,微臣即刻便去稟告太子殿下。」
姚文青帶人離開,沈淇見他肅然的面孔,不禁心想,彷彿從來都沒見他笑過,耿懷貞那麼活潑的姑娘,怎麼會喜歡這樣的人。
慕容燕早已安寢,姚文青翌日一大早便去請示慕容燕,慕容燕思慮良久,如今正是內亂之際,大秦朝不能再與邊域國交惡,即使他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答應木婉公主的請求。
木婉公主則帶著沈赫住進了純儀殿,讓沈赫得以安心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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