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我心口疼
誰也沒有想到,這日深夜,姬如彥竟然親自來到了他們的小院。
幾人平日里都十分謹慎,獨院突然來了外人,自然很容易被發現,蘇衣秀和慕容默率先從房間里出來,蘇衣秀一見是姬如彥,頓時大喜,嘴上卻說道:「你還活著?可真是命大。」
「你都沒死,我怎麼能死呢。」姬如彥瞥他一眼,又點頭對慕容默相視一笑,慕容默那一劍不偏不倚,既能讓慕容燕相信他不是故意為之,也不會傷了他的性命,他果真沒有信錯人。
其實那一劍,他何嘗不是在賭,當初與風子琴一見如故,即使他現在變成了慕容默,姬如彥依舊相信,他的內心,不會改變。
姬如彥行動還不是特別敏捷,還沒等踏進房門,一個榮白色的身影卻突然沖了過來,緊緊的抱住姬如彥,正撞在他的胸口處,姬如彥一吃痛,臉色越發蒼白,只覺得胸口又滲出血來,眼前的人影依舊抱著他不撒手,姬如彥想講話卻因為太疼而說不出來。
還是蘇衣秀率先發現姬如彥不對勁,驚嚇道:「你快放開他,他傷口才剛癒合呢!」
沈淇猛地一驚,迅速放開姬如彥,卻見姬如彥捂住胸口表情痛苦,衣袍上已經滲出了血跡,蘇衣秀立馬扶住,姬如彥已經虛弱的倒在了蘇衣秀的身上。
沈淇嚇得手足無措,看著姬如彥衣袍上的血跡,彷彿又回到了他躺在血泊里的那一日,眼前一片血紅,他的胸口上直直的插著一柄劍,臉色虛弱的可怕。
姬如彥被蘇衣秀攙扶的進房間,見沈淇紅著眼眶一動不動,勉強扯動了下唇角說道:「淇兒,別怕。」
沈淇才猛然驚醒,眼淚便落了下來,轉過身子望著姬如彥,發現他竟然消瘦的厲害,好像行刑那日他就如此消瘦,只是當時她未在意,如今劫後餘生,她再次見到他,心裡卻滿滿都是悔意。
「別傻愣著了,他的傷口裂開,還要重新包紮才是,若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快點去燒水!」蘇衣秀見姬如彥實在是虛弱的很,臉色白的嚇人,遂對沈淇沒有好氣的說道。
沈淇癟了癟嘴,一聲不吭的跑開了,姬如彥想叫住她,實在是沒有力氣,遂任由蘇衣秀扶著進房間。
「快點坐好!不是我說你,身子還這麼虛,幹嘛非要跑來,這下好了吧,真是自作虐,活該!剛才怎麼不撞死你!」姬如彥那麼重的傷,又傷在心臟位置,直到今日,蘇衣秀再想起當日的情景還是心有餘悸,偏偏沈淇還沒個輕重,這心臟位置的傷口不同於別處,處理不好真的會危及性命。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巴不得我被撞死是吧。」姬如彥聲音虛弱,胸口的痛楚一陣陣襲來,讓他忍不住倒抽涼氣。
若是淇兒能原諒他,他就是被撞死也心甘情願,只是淇兒突然衝過來抱住他,然後又一句話不說的跑開,他實在是猜不透她的心意。
「想想還是算了吧,你死了我還要給你收屍。」蘇衣秀掀開姬如彥傷口處的衣袍,衣袍被血黏住,稍動一下姬如彥便慘叫連連。
蘇衣秀皺了皺眉頭,雖然是會痛,但不至於這樣鬼哭狼嚎啊,剛想開口罵他,不經意瞥見走進來的沈淇,立馬明白姬如彥的意圖,遂配合的將衣袍用力一扯,姬如彥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狠狠的瞪著蘇衣秀。
蘇衣秀還衝他笑了笑,彷彿是在說:不用謝,我配合的好吧?
「你這是做什麼!」沈淇一下子走上前,將木盆放到一旁,一把把蘇衣秀推開,姬如彥都疼成那樣了,他還下手那麼重。
「嘁~現在知道心疼了?早幹嘛去了。」蘇衣秀被沈淇一推,索性到一旁坐下,還說道:「把我推走是什麼意思?不用我包紮是吧?也好,反正我也懶得動手。」
沈淇一愣,峨眉微蹙,又把蘇衣秀拽了回來,看到滲出這麼多血,她嚇都嚇死了,哪裡還會包紮。
「條件有限,我只找到了這幾小瓶藥粉,你看看能不能用?」慕容默從外間進來,手裡拿著幾個小瓷瓶。
蘇衣秀拿過,倒了一點在手上,又聞了聞,只拿了其中一個,「只有這一個可以用,不過沒關係,他死不了的。」
沈淇又白了他一眼,不過雖然蘇衣秀這樣講,但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對姬如彥的關心,一點也不亞於沈淇,畢竟是這麼多年的兄弟,出生入死好幾次。
給姬如彥包紮完,慕容默和蘇衣秀都識相的退了出去,慕容默走在後面,將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他分明聽見了心碎的聲音,但他和姬如彥一樣,只要沈淇幸福。
他還記得半年多前,那時他還是宮中的三殿下,父皇說要給他賜婚,要他娶的便是沈府的嫡長女——沈淇,他明白父皇想要立他為太子,這是政治聯姻,他必須接受,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情願。
若是當時的他能早些知道,這個他不願意娶的姑娘竟然不知不覺在他心裡扎了根,那麼他一定請求父皇早點把婚事辦了,那麼也可能不會發生後面這些事了。
緣分這東西太奇妙,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原本可以相交的兩人,最終越走越遠。
沈淇一心一意愛著姬如彥,或許本來這一切,也可以是他的,但終歸是錯過了,這二人經歷了這許多磨難,依舊對彼此情意不減,只衝這一點,他就不能破壞了他們的幸福。
本來就是自己的痴念,斷了也罷,何苦攪了人家的幸福。
慕容默退出房間,見蘇衣秀立在院子中,一攏澈黃衣隨風飄搖,頗有遺世獨立之姿。蘇醫谷蘇神醫醫術獨步天下,奇門遁甲亦是難逢敵手,世人皆說他性情乖僻、極難相處,認識他后才知,世人皆不可信。
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翩翩公子,卻放蕩不羈、玩世不恭,甚至還有些……無恥,但與姬如彥的兄弟情,不免令人艷羨。
慕容默有五位親兄弟,除去早殤的五皇子,也還有四位,但卻從未真切的感受過兄弟情,他感受到的,只有算計與防備,甚至是置他於死地。
所以今日見到蘇衣秀那麼關心姬如彥,他不禁心下黯然,無親無故之人尚且能有如此深的情意,親兄弟間卻步步算計,不免心生寒意。
慕容默嘆息的搖了搖頭,走到蘇衣秀的身邊,蘇衣秀側身望了他一眼,幽幽說道:「情這一物最是勉強不得,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有時候放手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慕容默靜靜的聽著,旋即淡然一笑,見慣了蘇衣秀的弔兒郎當,乍一聽他說這話,倒真有些不適應,但蘇衣秀實在是多慮了,從他方才退出來那一刻便已然決定了成全,只是要想把一個人從心底抹去,怎是件容易的事?
「蘇兄倒是直接。」
「我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說實話,我和姬如彥,都當你是兄弟。」他是風子琴時,蘇衣秀便喜歡他的真性情,只是後來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因立場不同,難免疏離了。
而姬如彥,這次能將性命託付於他,可見姬如彥對他有多信任。
兄弟……慕容默心間一顫,他一向孤獨慣了,能有這兩位朋友,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只是他心裡明白,哪怕姬如彥和蘇衣秀再如何把他當朋友,也不會與這二人一樣。
到底是不同的。
「淇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姬如彥與沈淇在房間里許久,誰都沒有開口,姬如彥是膽怯,他卻不知沈淇的心思。
沈淇身子一偏,望著姬如彥的眼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冷冷道:「當然生氣!」哪怕是要救她的性命,也不該拿自己的性命做交換,若是他真出了什麼事,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先問問她的意見,他憑什麼替她做決定?
「不管你是不是生氣,我都要跟你說聲抱歉,我知道一聲抱歉沒什麼用,但我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楚,恐怕我這條命不在了都無法償還,但是淇兒,我真的希望你好好的。」她的幸福,便是他最大的欣慰了,此生他已別無所求。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再說什麼!」沈淇生氣的看著他,「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姬如彥無奈,對待淇兒,他真的是沒有法子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挫敗過,任打任罵,哄也不是,鬧不也是,總歸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受著便是,從來也不敢有一句抱怨,但淇兒果真惱了他,他也不敢再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無奈,知道你的情非得已,之前都能不怪你,何況如今劫後餘生,我也從未想過要因為那些事與你生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我氣的是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如今我已經一無所有,我只有你了,你明不明白!若連你都出了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沈淇一下子吼了出來,這些話壓在心裡太久,說出來心裡反倒釋然了。
「哎呦!」姬如彥猛地捂住胸口,表情痛苦。
沈淇心下一驚,連忙問道:「怎麼了?可是傷口又疼了?」
姬如彥點點頭,對著沈淇伸出手,一副痛苦的樣子,「淇兒,我心口疼,你抱我一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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