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最後的抗爭
早早知道大概會發生什麼事的金髮中年人在看見遠方有個樹根把自家主人打飛那一刻,哼哼,也不想放過相融的,真想弄死他。
但是,不行這麼做,因為他家主人某方面很寵幼崽,很容得了幼崽犯錯。
金髮中年人尤是幼小黃金獅子時期,犯蠢何止千次萬次,那是無可計數的為了爭寵可以隨時犯蠢,從來不打算改正的決心蠢到生命最後一刻。
當然,它的野望沒有成功,失去主人後,它失去記憶好幾十年,直到再次記起,才能為了有一天能把主人找回來,徹底的「奮發向上」。
幾乎用盡一輩子的努力啊,金髮中年人如今想起那段歲月都會打寒顫。
說遠了,回到現在的大事上頭來。
當惡魔彼阿拎著無拘破敗的靈魂、身體跟影夜一起回去,當冤離被強迫拉著去看那一場「戲」,有些事代表無寧的人們也需要理解跟配合。
蜃始一直是默默的幫忙做很多事的可憐犧牲者,比如去聚集冤離的下屬,要把他們從配合離佐追殺相融分身的路途上拉回來,非常困難。
再困難依舊要做,好在冤離怕他指揮不動,特別給了他一個標記,拿著標記到他的下屬面前晃一晃,再不聽話比如二用,依然乖乖的同行。
有些仇恨不是非得親手解決,事情才會過去。
更何況真正有資格復仇的,究竟是誰呢?
要是冤離跟白夢都不曾有個下屬叫相融,他們做什麼都有資格。
遺憾的是,既然把人家當下屬用了,被逆襲、被反叛,就該反省下自己。
主從、主從,這樣的關係一旦建立起來,是對等、雙向的。
這也是蜃始不管去了多少世界,賣了多少東西,做過多少交易,對於他家黃金獅王殿下,永遠反抗不了更必須一直做牛做馬以為彌補的原因。
「身為王,有很多責任是不容許忽視,更必須承擔的,那是同僚們插手不了的,我當初做錯過,也彌補過,所以其他同僚生不如死的一直被王折磨時,我能夠享有些許自由,還能任性去做我想做的事,而你們做錯了,不想彌補嗎?」
蜃始最不喜歡那種犯錯也不彌補的人,破罐子破摔真的很蠢。
「我們……」二用剛想嘴硬的說哪裡有做錯。
一心已經一手掩住他的嘴,而另一手制止了侵蝕的意圖反駁。
他聽懂了蜃始的意思,因為旁邊那位金髮中年人臉上一瞬間閃過的認同。
一位王跟一位下屬在他面前出現這樣的互動,代表什麼?
類似的事在其他世界也發生過,而王沒有放棄下屬,代表下屬真的彌補了曾犯下的錯,於是縱使離開原來的世界,也依然受到王的庇護。
想殺相融,究竟是為了誰、為了什麼,而不殺……是不是才是正確的?
一隻發狂的蝙蝠……不是,被一個發狂的惡魔追著打,並不是多難忍受的事,最令人不可忍的,是被追殺的他們手上還有一個脆弱的生命。
靠著一隻巨大的島魚做屏障、緩衝,勉強數次逃脫生天的深淵,越是聽著被他扛著的古樹焦躁的催促聲,越是被逼到快要抓狂。
「深淵,要快點停下來,劇烈的動作影響太大。」古樹又一次的提醒。
「我知道。」深淵煩躁的回了一句,突然一偏頭,一把軍刀從他頰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這種難以捉摸的突襲是越來越多,下手也越來越狠。
深淵剛躲過軍刀,忽然發現腳上被什麼纏住,整個身體一傾。
幾乎是古樹反過來巴著他不放,更是用力把小植物人幼崽抱在懷裡,才沒有失手把濟新扔到地面,更沒有一頭從深淵的肩上栽下去。
「惡魔彼阿你不要你家君上的命了嗎?」深淵真是忍無可忍。
「嗯,不要了,讓君上活在那個身體里留在無寧什麼的,才不要!」
惡魔彼阿獰笑著舉起軍刀,先是一刀把又撞過來的島魚劈開,接著鬆手讓軍刀滑出去,在魂絲操控中,不要臉的在半空中繞上大半圈的又朝古樹下手。
深淵一直到這個時候才恍過神來,難怪這隻惡魔不等他們看清楚重傷的濟新現況如何就出刀,原來真打定主意要把濟新從無寧搶走!
是了,貌似那位黃金獅王不能離開他的王獸,非要開分身過來無寧,為的就是讓濟新回去他「正要修復」的原來身體,是準備來接人的。
可是,現在讓濟新走,似乎……不太行。
不是無寧的事非得要靠濟新才能收尾,而是讓濟新這麼走──他不甘願。
最少、最少也希望濟新離開時,無寧已經一切安好,再不需要他擔心。
是的,沒有到這種地步,深淵捨不得讓濟新抱著缺憾離開。
縱使明知道,濟新離開之後,依然有機會再回來,可到那時候,用著另一個身體,再不是小植物人幼崽的模樣,彷佛有什麼再也無法挽回。
「古樹,我把你拋開后,你立刻帶著濟新走。」深淵下定決心了。
雖然在自己的地盤上對濟新位於另一個世界的下屬下重手,有些太過份。
「自己小心。」古樹同意了。
沒辦法,那隻惡魔狂暴成這樣,真想直接把濟新弄離無寧,他們是被迫的。
可惜,有些事想的太美好,往往現實送上來的是狠狠的一巴掌!
深淵剛剛在閃躲間靠近那隻巨大的魚,趁著和惡魔彼阿是反方向,對方看不清自己的動作,準備把古樹跟濟新一起拋出去時,見到遠遠的陸地上,有兩個人正往這邊衝過來,一個是鳩巢,另一個則是白嵌。
正怕那隻惡魔眼明手快的趁著古樹被他拋出去時動手,就有人送上門,還是兩個最擅長防守的植物人……好吧,暫時去掉鳩巢,他不擅長防守。
總之,把古樹跟濟新先託付給鳩巢、白嵌,深淵能放的下心。
結果,當深淵覷准方向,將肩上的古樹用力甩出去的下一刻──
「哈哈哈哈哈!」笑瘋了的惡魔彼阿,無法預料他怎麼移動的,斂起翅膀的他居然出現在被拋擲出去的古樹背後,軍刀高舉,就差一刀子插下去。
一瞬萬年,嘛,沒有這麼長久的效果。
但是,惡魔彼阿的軍刀離古樹的背從遠到近快速逼近的短短時間中。
鳩巢一手壓在白嵌肩上,白嵌想也不想的照著對方指示行動。
由植物人變樹的能力一發動,卻沒有延展身形,而是借著那股「發」的力道,將肩上的鳩巢遠遠的甩飛出去,白嵌出手時,手抖的差點控制不住。
「哼。」高高飛在半空的惡魔彼阿,不屑的看著慢慢飛近的鳩巢。
「別得意的太早。」鳩巢極有信心的抬頭,對他一笑。
如果說這輩子鳩巢最擅長什麼事?他會得意的說,替別人去死是他最擅長的,反正被殺之後,對方的身體就是他的啦!
所以在迴旋撲來的島魚眼中,在拍上島魚以轉向好衝過來的深淵眼前,在留在地上仰首呆看的白嵌眼中,鳩巢被拋飛的速度不快,惡魔彼阿的軍刀幾乎要落到古樹的背上時,明明鳩巢的手仍來不及碰到古樹,兩人之間尚有一人多的距離,卻在轉眼間,被軍刀插在身上的人變成了鳩巢。
想要奪取意圖謀殺他的人的身體,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往只有死人才會知道,鳩巢不止會在瀕死前奪取對方身體,在他視線範圍內對他有殺意的生物,他都能在雙眼交錯間影響對方身體,即使僅有短短一瞬間,都夠鳩巢任意的「跑去送死」,再把對方身體奪過來。
就是靠著這個,鳩巢接近的速度不夠,他就讓惡魔彼阿幫忙!
是的,在軍刀砍上古樹前,惡魔彼阿的腳已經搶先把古樹往下踹。
然後鳩巢繼續往上沖的同時,將被踹到身邊的古樹扯住,往下拋,這一次是直線拋到了傻愣在原地的白嵌懷裡。
剎那之間,包括惡魔彼阿,每個人心裡全像過山車上下了一個來回。
「嘖。」彼阿重新打開他的黑色蝙蝠翅膀拍了拍,想把軍刀抽回來。
被刀子插在腹部,因為是植物人身體,傷的不算重的鳩巢卻握緊刀身,恨恨的看了惡魔一眼,回頭大喊,「快點帶古樹跟濟新走。」
「啊、啊啊。」白嵌猛地回過神,剛轉過身,腳來不及往外邁。
「嘖嘖嘖,哈哈哈哈哈。」惡魔彼阿狂笑著,放開軍刀、收起翅膀。
又一次十分詭異的,收起翅膀的惡魔彼阿,居然出現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是的,他從半空中,被巨大島魚隔著的上方,忽然移動到陸地上,就踩在白嵌身前地上,朝著他猙獰的笑著,然後空手一握,軍刀出現在他身邊。
此時,連自己握住的軍刀何時消失、哪時從自己體內拔出來都不清不楚的鳩巢,正悶哼著落到了島魚身上,傻眼的攀著邊緣往下望。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隻惡魔奇怪的移動方式,好像有些眼熟?
「在七水裡見識過離佐用這個,很好用,不是嗎?」惡魔輕笑著。
當一個很恐怖的生物笑著說話,給人的感覺實在是──更恐布了。
白嵌驚慌莫名的吞著口水,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離開無寧出去當異界商人那麼多年,名聲甚至能跟蜃始媲美如他,可知他們「遠遊」的距離究竟有多遠,才能打下赫赫名聲,只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嚇人的生物。
各種類人、非人、似人的生物,白嵌在各個世界里見識過不少。
加上更為出眾、更為厲害的世界之王,白嵌算是見多識廣的,卻不能否認,惡魔彼阿是他印象中最兇殘暴戾、瘋狂冷酷的生物。
如果是他,面對管家爺爺重傷,即使知道死亡並不是結束,也絕對沒有勇氣去面對,而眼前這隻惡魔,寧可把管家爺爺殺了再把他帶離這個世界!
「怕什麼?真的怕,就把我家君上,還給我。」
惡魔無視飄浮在一邊的軍刀,往前急走兩步,朝他伸出雙手。
白嵌傻傻的順著那雙手移動視線向下,對上古樹的雙眼,和他懷抱里微微起伏的一小團,那是管家爺爺啊,怎麼可以就這樣被帶走?
連腦子都還沒想好該怎麼辦,白嵌已經抱著古樹跟管家爺爺連退好幾步。
隨著距離拉開,那隻惡魔不滿的放下往前伸的手,往旁邊一握,將被召回的軍刀握進了手裡,冷下的眉眼間開始瀰漫起森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