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失禮
林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過是繞西庭湖跑一圈而已,贏了她又能如何?
「在下只是好奇姑娘能否信守承諾?」段墨軒嘴角輕勾,望著她的眼神里有著一分趣味,兩分促狹,三分探究。
他在諷刺她做不到,林婉氣得杏眼圓瞪,「你……無聊!」
段墨軒看著她略顯生氣有神的眼眸,心裡仿如一種怪異且說不出的感覺。
見他站在那裡一聲不吭,林婉不悅地蹙起眉頭,無奈道:「既然如此,願賭服輸!至於哪天開始皆隨心意,段公子不相信我儘管派人盯著……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段公子可要記得把我的丫鬟安全送回給我!」她把『安全』兩字咬得十分清晰,似乎是惱怒他以丫鬟作威脅,迫得她無法拒絕。
不想與他過多接觸,林婉轉身便走,忽覺身邊一陣風吹過,眼前一道鬼魅般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嚇得她心跳加快,目光惶恐地望向對方,雙腳彷彿被施魔法般動彈不得。
隔空點穴法?除了這一想法可解釋眼前的不合理現象,林婉實在看不出來他是什麼時候對她動手的,或許殺人就在一眨眼之間,可以想象這人的內功深厚程度有多厲害。
段墨軒濃眉輕皺,踱步走到她面前,俯下頭來仔細地凝視著她的眼眸,剛毅的俊臉瞬間在她眼瞳逐漸放大。
她驚訝地張大嘴想喊呼救,奈何喉嚨里發不出一絲聲音,他靠她這麼近幹什麼?
段墨軒輕笑一聲,學著她方才果斷的語氣,沙啞的聲音仿如魔咒般緩緩響起,「姑娘,可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挺聰明的女子,只是不知她是如何猜到那小丫鬟就在他那裡的?
雖隔著一層面紗,但他能一眼清晰地描繪出她的輪廓,他搖頭苦笑,曾以為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卻沒想到她和東黎國太子的交情不淺,若是將來局面尚在他控制範圍內,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她身陷其中。
「姑娘,早些嫁人吧,離皇宮遠遠的。」這是他善意的提示。
什麼意思?林婉愣住了,他有必要以這麼曖昧的姿勢只為提醒她一句?
西庭湖那邊傳來一陣喧嘩,段墨軒眼神銳利地望了眼站在畫舫上的秦太子,嘴角輕抿,低頭看了眼身前的女子,大手一揮,對她說道:「在下失禮了,請姑娘見諒,後會有期!」
耳邊縈繞著黑衣男子低沉沙啞的嗓音,林婉回過神來,心中輕嘆,失禮?他何止是失禮,簡直是無禮,一個輕狂冷傲的男子!
心情鬱悶到極點,林婉抬頭望向亭外,段公子早已不知何時帶著身邊的隨從離開了。
正當她想去找李蓮時,那丫頭竟然急巴巴地跑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無比歡快的笑容:「小姐您還在呀,太好了!比賽結果出來了,太子得了第一名……」
林婉聽了實在無語,若是李蓮知道太子哥哥是借外力才得的第一名,不知她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崇拜太子哥哥?
「小姐,太子得了第一,那他今夜是否陪香姬小姐呀?」李蓮快人快語,全然沒有注意到小姐臉上的不自在。
「管他呢!你剛才跑哪去了?」林婉心情不好,可面對天真直率的丫頭,她不忍心責備,只好輕聲說道:「至少也得跟我說聲,別讓人擔心。」
「小姐,對不起!奴婢開始是在小姐身旁看比賽的,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回過頭來時卻不見了小姐,奴婢居然跑到前面看比賽了。想抽身***,奈何身邊的人像洪水一樣湧來,越擠越多……到最後奴婢被困在裡面,怎麼擠也擠不出來。比賽一結束,人群散了我才趕緊跑著回來。」李蓮急忙解釋,幸好小姐沒事,不然回去后她可沒臉見爹爹。
「好了,既然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咱們回去吧。」林婉微微搖頭,想她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得慢慢學,像段公子這樣把人困在原處而不顯山顯水的手段,其背後的實力與勢力絕不簡單,以後碰著他,絕對得繞路走。
「小姐,我們不去看那個楚姑娘長得怎麼樣嗎?」李蓮明顯心有不甘,既然都出來了,小姐為何不去瞧上一眼再走呢?
「那你就叫太子哥哥帶你去吧,我回去了。」林婉不悅地抿了抿嘴,提著裙擺,頭也不回地走上馬車。
「奴婢知錯了,小姐等等我——」李蓮終於領悟到了小姐此刻的心情,於是不再多語,快速鑽進馬車內。
林婉坐在馬車上,心裡想著先前那個賭約,並沒發現馬車後面緊跟著一個人。
回到府上,林婉前腳剛踏進廳堂門口,一眼便看見太子秦簫先她一步坐到太師椅上,一臉春風得意地望著她,心情似乎很不錯。
「你回來了,快到我身邊來。」秦簫站起身,伸手將她拉到座位上,卻被她猛力地甩開了。他不由地愣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瞧她不理不睬的模樣,莫非她也去西庭湖觀熱鬧了?秦簫暗叫一聲:糟了!若是讓她知道他贏了比賽,而且還贏得與香姬小姐共聚一宿的機會,她會不會更生氣?
他試探性地問道:「林婉,你今日有沒有去西庭湖?」
林婉冷冷拋了個白眼給他,淡漠地背轉身坐著不理他。
秦簫知道她性子倔,若是她不肯理他,有時候可以連續一個月不與他說話。這當中苦悶難言的滋味,他可是嘗透頂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見她負氣地轉過另一邊,不禁暗暗叫苦,放低聲音道:「你去了是嗎?那你一定知道我得了第一名嘍?」見她還是不吭聲,只好繼續開口說道:「本來楚姑……他們不讓我走的,可是我心裡想著你,於是早早回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林婉無情打斷,「太子哥哥,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了,你請便。」
「林婉——」秦簫大聲喊她的名字,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落了個空。
「太子哥哥還是早些回去吧,楚姑娘正等著你呢,一宿的時間很快過去,我勸太子哥哥還是好好把握,莫浪費時間了。」林婉狠狠地瞪他一眼,轉身離開。
秦簫快步衝到她面前,伸出雙臂攔住她,嘴裡連忙解釋道:「你別生氣,我心裡真的一直惦記著你,比賽一結束,我就下船往這裡趕了。」
「這與我何干,讓開!」林婉猛地推開他,提步小跑離開,卻沒想到被他一個箭步搶在身前,並把她牢牢抱在懷裡。
「林婉,你聽我解釋。」秦簫眉頭緊皺,臉色越漸慘白,語氣有些虛弱地輕輕嘆息一聲,「我這都是為了你才去的,不信你可問一下冷嘯……」
「什麼意思?」她疑問道。不是所有人為了楚姑娘才去西庭湖的嗎?太子哥哥卻說是為了她,貌似楚姑娘與她之間毫無關聯吧?
忽然手觸到一股粘液,她停止掙扎,杏眼兒睜得大大的,愣愣地望著他華麗的錦服上迅速滲出一抹鮮紅……
「太子哥哥,你怎麼了?」她驚呼著,雙手慌亂地按住他的腹部,眼中盛滿了惶恐與心疼。
秦簫痛苦地皺了皺眉頭,嘴角輕勾,低聲玩味道:「怎麼,不鬧了?」
她使勁兒地搖了搖頭,惶恐不安地望向他,一時間像是傻了似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直到鼻尖處聞得一絲濃烈的血腥味道,鮮血瞬間染濕了她的絹帕……
「太子哥哥——」她慌亂地喊了一聲,指縫間汩汩流出刺目的鮮血,她渾身瑟瑟發抖,看著太子哥哥略顯蒼白的臉龐,哽咽道:「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別哭,我沒事。」秦簫握住她的手腕,臉上露出暖如煦日的笑容,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抹去她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聲音輕柔道:「放心,很快便會有答案了。」
「答案,什麼答案?」她忍不住問道,手掌輕輕捂住他的胸,手足無措地看著那不斷自他胸脯間溢出的血水,正要扶他到裡面坐下,忽然一道沉重的力量猶如泰山壓頂般,猛地向她傾倒而來……
「太子哥哥!」她驚恐萬分,整個人被太子哥哥沉得的身軀壓倒在地,她忽略身上的疼痛,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太子哥哥醒醒……」
她痛哭出聲,越是想要真切地看清太子哥哥的模樣,淚水越是模糊她的視線,一股害怕失去之感油然而生。
當夜幕悄悄降臨之時,一直坐在床前的林婉仿若未覺,獃獃地望著床上毫無生氣的太子哥哥,心裡如千根針扎似的疼,原來太子哥哥在她心裡早已佔有一席不可代替的位置。
一直以來,太子哥哥對她百般呵護,就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然而她對他的感情卻有點複雜。
想起那年,她還小,爹爹身為太子太傅,少不得時常留在宮中教導太子哥哥。在一次外出的半途中遭遇暗殺,爹爹為救太子哥哥,不惜身中多處箭傷,回到宮中時因失血過多而斃命,娘親由於日夜思念過甚,不久亦隨爹爹離世。
尤記得那晚,太子哥哥不吃不喝地一直呆在她身邊,任身邊的人如何哄鬧也不曾離去半步,彷彿這樣方能讓她安定下來。
也許,她一直是太子哥哥的包袱,而他卻無怨言。只要是關於她的,太子哥哥不管多忙多累,不管身在何方何地,他都會趕過來看她,不願讓她受到一丁點委屈。
她心裡清楚,太子哥哥不過想彌補她多一些,可是她不需要這些,她要的是他能夠給予她足夠的自由。
「林婉……」秦簫雙眼緊閉,一雙濃眉皺成一個川字,睡得不怎麼踏實。
「太子哥哥,我在這!」林婉以手背試探他額上的溫度,過了會兒方鬆了口氣,還好沒燒,不然可不好辦。
「今晚一定要趕回宮中嗎?」林婉轉過頭看向一旁身形站得筆直的侍衛冷嘯,柳眉輕蹙,「以現在的情況,我有些擔心。」
冷嘯坦言答道:「放心吧,這點小傷太子扛得住。當時只是沒防備,才會中了敵人的圈套,若回去晚了,宮裡必然會傳出一些對太子不利的消息,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越早回去越穩妥。」
扛?冷嘯這字說得可輕巧,聽在林婉耳里卻又是一番心痛難過,太子哥哥一出生就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威脅,若不是他堅持習武強身,還有一群為他出生入死的侍衛,怕是難熬過這麼多年頭。
「那準備什麼時候回宮?」林婉輕聲問道。
太子哥哥身體如此虛弱,回宮后必須得多休養身子,她就怕他會突然想起她,於是吩咐冷嘯道:「回宮后請太子哥哥不用記掛我這邊,多勸他好好休息,養好身體。他若不聽,你直接把『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他!』的這句話帶給他,如果這樣他還不明白,那就把我裝有幾縷青絲的荷包帶給他,他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好,我記住了。」冷嘯點點頭,沉聲道:「此時也差不多該回宮了。」
林婉以帕拭淚,為了不讓太子哥哥操心,她以後不再任性而為。
「別哭了,我沒事。」秦簫緩緩轉醒過來,下床走到她身邊,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蛋,目光溫和地凝視著她那如月般姣美的臉頰,柔聲道:「好好獃在府里,別讓我擔心!」
她梨花帶淚應了聲嗯,然後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不知太子哥哥這次回宮后,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這次要處理的事比較棘手,當中涉及到我二皇弟和三皇弟……可能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來看你。」秦簫以指腹輕而柔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花,語氣里充滿了無盡柔情,「雖然不確定多長時間,但我可向你保證,只要查清楚了,我一定會儘快來看你。」
她黯然點頭,心中不舍地送他出林府門口,默默地看著他高大英挺的身影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