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氣
枇杷心中疑慮,又擔心木朵,可是讓費嬤嬤問了她相好的幾個姐妹,卻什麼也沒有問出來。因為木朵是有內外院通道鑰匙的人,她可以隨時往來王府內外,她一時也很難查得出來。因見時辰已經不早了,只得先去了翔鳳閣。
王府的防衛現在依舊還是由枇杷管著,雖然王淳幾次要重新接過來,但是枇杷都不肯。她真心覺得自己現在管這點事並不算什麼,也不會太累。
處理了公事,順便問了昨晚巡視的兵士們,得知木朵果然沒有離開王府,但並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枇杷還待細細追問,木朵卻已經跑了回來,「我今日遲了,請將軍罰我吧。」
枇杷軍令一向極嚴,今天卻笑道:「如今你並不是護衛隊中的將士,每日陪我過來也只是以我的夥伴身份,所以晚了我也不罰你,但是你竟然沒有告訴我就隨意出內外院,我還是要把你手中的鑰匙收上來。」
木朵也知道這就是最輕的結果了,趕緊將鑰匙交了上來道:「我以後一定不再隨意出入了。」
枇杷見她認了錯,卻一直不說昨夜做什麼去了,心裡反倒覺得憂心,木朵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如果出了事可怎麼好?
這時枇杷正要回去,便叫木朵一同回去,瞧著沒有人的時候悄聲問:「你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正如枇杷先前感覺到的,木朵只是笑嘻嘻地道:「我已經把鑰匙交了,以後也再不會在晚上內院外院亂穿,將軍就不要再問了。」怎麼也不肯再說了。
「木朵,你雖然比我大,可是還沒成親,晚上不好在外面留宿的。」
「枇杷,我就是要成親了。」木朵笑得非常開心,臉上竟現出幾分□□。
木朵是純粹的胡人血統,高鼻深目,猛一眼看去極是美麗,但卻不夠柔和耐看,現在枇杷卻突然覺得她變得漂亮了,似乎臉上發著光彩,愈發擔心,「你要成親?對方是誰?」
木朵臉紅了,卻笑道:「過些天你就知道了。」說著便扭頭跑了。
枇杷正要追過去,卻迎面見到王淳,見了她便攔住道:「小心些,若是摔了怎麼辦?」
眼睜睜地看著木朵跑掉了,枇杷便跺了跺腳道:「木朵說要成親了,可是卻不肯說對方是誰,我怕她被騙了。」
「你前些天還不是一直要幫她說親的嗎?現在她要嫁了有什麼不好?」王淳挽住她的手臂道:「再說木朵也不小了,哪裡就被人騙了?你是太過關心反而心亂。」
木朵一直陪了自己這麼多年,現在自己嫁人了,生活得很幸福,枇杷也極希望她能夠幸福,是以特別關心她的事。現在聽王淳這樣一說,也恐自己管得太多,但是還是不免要問:「外院里是不是來了新的年青人?」
「前些天來獻《星經》的就是個年青人,說是哪個門派的傳人;他還帶了些喜歡觀星的朋友,其中也有些年青人。」王淳道:「等明天我空了問一問,木朵是不是與哪一個情投意合,他們一起去觀星了?」
枇杷也如是想,便笑道:「你只悄悄打聽,看看那人的人品性情如何?我對於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總有些信不過,也不知木朵怎麼偏喜歡這樣的。先前我們營州有那麼多好小夥子,她不知怎麼就是不同意。」
王淳便笑道:「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出道理的,比如我就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你,你也只喜歡我,才嫁到我們家。」
枇杷聽了卻道:「我才不是因為喜歡你才嫁過來的呢,我是為了燕地、為了王玉兩家聯姻才嫁過來的。」
「你呀,就是嘴硬,」王淳笑道:「不過我就是喜歡你,一定要把你娶過來。」
小夫妻間說著說著就肉麻起來,枇杷聽了自是高興,與王淳又笑鬧了幾句,「不過,看在你喜歡我的緣故,我現在也喜歡你了。」但還是擔心木朵,「營州人性子直,她不要被人騙了。」
王淳其實也不大信那些玄學星相的,便從不與他們往來,只是父親將他們待為座上客,他亦不好趕人,只是從來都與他們淡淡的。現在見枇杷擔心木朵,便安慰道:「若是真有人起了壞心,騙了木朵,我定不能放過。」
不過幾天,王淳一天回了房,將人都趕了出去,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木朵每日去找誰了。」
枇杷看著他不在自的表情,馬上感覺到不對,急問:「是誰?你怎麼還不快說?」
王淳嘆氣又嘆氣,「是我父親。」
「什麼!」枇杷驚得猛地站了起來,袖子不小心將面杯子落到了地上,杯子碎了,又灑了一地的水,她也不顧,只是搖頭道:「你是不是弄錯了?」
王淳也搖頭,又扶了枇杷的手道:「沒錯,我先前也不信,又反覆問了幾次才肯定。」說著又命她不要動,讓人進來先將碎了的杯子收了。
待屋子裡又平靜下來后,枇杷瞪大眼睛問王淳,「你說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枇杷想了想,「我告訴木朵不許再去找國主了。」
「沒用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枇杷不可置信,「你是說?」
王淳肯定地點頭,「這種事情我哪裡能不問清楚?」
枇杷和王淳雖然都不大,但是生逢亂世,卻都見過經過不知多少大事難事,現在面對這樣一件原本只是小不能再小的事卻都一籌莫展。枇杷見王淳額上有不少汗珠,又是心疼,道:「看你急的,一頭一臉的汗,還是先擦洗一下,再換了家常布袍再說吧。」
王淳也知道只著急並沒有用,遂聽了枇杷的話,將衣冠除下,要了水擦了擦,穿上輕薄的夏衣,雖然一面更衣,卻一面依舊與枇杷商量著,「是不是應該拆散他們?」
「母親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我們是不要瞞著她?」
「萬一要是有了孩子?」
兩人想了不少計策,卻沒有可用的,還是束手無策,枇杷便道:「我讓人先把木朵先找來,問問她是怎麼想的。」
只能這樣了,正要叫人去找木朵,不料梅夫人身邊的喜嬤嬤卻急忙跑了進來,喘著粗氣道:「少主、少夫人,你們趕緊去正殿看看,夫人被木朵氣得死了過去!」
王淳和枇杷大驚,也顧不得換了衣袍,只穿著家常的夏衣就趕緊去了正殿,就見梅夫人已經倒在榻上,一干嬤嬤侍女幫她打扇的打扇,掐人中的掐人中,見少主和夫人到了,又趕緊讓出空地來,「夫人被氣得死了過去。」
正這時,又有人飛跑進來,「葯!葯送進來了!」
大家趕緊又是一番忙亂,王淳半跪在榻前,親手將葯給梅夫人喂下,「娘,有什麼事也是身子最要緊,先喝了葯再說。」
梅夫人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兒子立即哭道:「淳哥兒啊!你可要為娘作主啊!」
王淳趕緊答應,「娘,你放心,萬事有我,你只要養好身子。」
「那你替我把那個賤婢直接打殺了!」梅夫人用手指著木朵,惡狠狠地說,目光中儘是恨意。
偏這時十六娘與曲七也跑了進來,應該也是聽到梅夫人的消息,正好聽到梅夫人這句話,十六娘便立即向枇杷衝過來,「玉枇杷,你特別讓你家的賤婢氣死母親的嗎?現在你不將她立即打死,我讓淳哥休了你!」
曲七一個健步衝到了她的前面,伸出雙臂攔住道:「你是女子,雖然不用齊家治國,但是也總要培養自己的修養吧!你可知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對了,到了這裡我們就不必管了,我們也管不了。現在家裡出了事,你什麼也不問就要打死人,修養實在不夠啊!」
大家原本都是又急又躁,卻被曲七這一大串的道理震得一怔,又都覺得目不識丁的曲七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格外彆扭可笑,但是現在只沒時間笑就是了。
十六娘呆了一呆,哪裡能被這樣的話勸住,推了曲七還要向枇杷這邊衝過來,「快放開我,我不能看著母親受欺負!」
無奈曲七雖然紈絝,但畢竟是男子,只要用力攔住她,十六娘豈能掙開?只是她掙不開便抬手向曲七打去,可曲七就是挨了幾下子也只反覆念叨著《禮記》中的這幾句話勸解,也不讓她過去。恐怕他會的也只有這幾句。
枇杷從進門時就看到了木朵,她原本站在榻前,可是被越來越多的人擠到了屋子的一角,臉上滿是委屈,從自己進來就一直看著自己。雖然從聽到她的事情后就恨不得將她找回來罵上一回,但是在外人面前,枇杷是不可能讓別人隨意欺負她的。
但是剛剛的情況,她亦不可先叫她過來說話,只得先幫著王淳照料婆婆,這時見王淳被婆婆緊緊地抓著手動不了,曲七又將十六娘攔在裡面,便向木朵嚴肅地道:「木朵過來,事情是什麼樣的,你從實說出,如果你有道理,我決不會任你被人欺負,如果你錯了,我定會罰你。」
梅夫人這時尖聲叫道:「還說什麼!你們都想氣死我嗎!還不把她直接拉出去打死!」
枇杷剛要反駁,就聽王淳道:「就是殺了人的死囚也要給他們說話辯解的機會,更何況木朵還不至於犯了那樣的大錯,再者我們家從沒有草菅人命的事。娘,就讓木朵說,如果她錯了,我決不會饒她!」王淳很小時就跟著祖父出入公堂,現在又以燕地少主的身份差不多接手了燕地大半事務,處理的各種情況多了,只平常一句話就帶著無限威嚴,又讓無端地信任,大家立即都靜了下來。
木朵原本一直咬著嘴唇不吭聲,現在突然掉下淚來,「我就是聽了夫人的話,才這樣做的,結果夫人現在竟然要打死我!我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