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誰都喜歡你
羅恆秋和孔郁完全是偶遇。一個在這邊談生意,一個在和導演聊新劇。各自送走了商談的夥伴,轉身看到對方時都有些尷尬。孔郁最先提出「一起吃個飯」,羅恆秋猶豫片刻,答應了。
他知道孔郁對自己有意,上次甚至還借口將羅恆秋約到酒店,想要把事情做實。羅恆秋對那一次烏龍實在大感不快,但若是沒有那次酒店的偶遇,他可能現在還不知道鄧廷歌在哪裡。想到孔郁還是華天傳媒重要的形象象徵,自然也不能把關係弄得太僵。
然而看到鄧廷歌和魯知夏走進來的瞬間羅恆秋就後悔了。
當時他們點的湯剛上桌,羅恆秋在接電話,孔郁便抬手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侍者引著鄧廷歌和魯知夏走進來,孔郁正好將湯勺端正地放在羅恆秋的碗中。
羅恆秋看著鄧廷歌:「……」
魯知夏蹦到孔郁背後捶了他一拳:「嘿。」
鄧廷歌跟孔郁笑著打了招呼,垂眼看看那碗湯,又看看帶著一臉驚愕表情打電話的羅恆秋。
「師兄。」他說,「那麼巧啊。」
孔郁聽魯知夏說起他們三人的校友身份,臉上露出沒什麼心機的歡喜笑容:「小鄧,原來你也認識恆秋。」
鄧廷歌輕聲說:「嗯,我和恆秋師兄關係不錯的。」
他別彆扭扭地說羅恆秋的名,總覺得沒有孔郁講得那麼順暢。
掛斷通話,羅恆秋十分鬱悶地盯著自己面前的碗,還未喝就已經覺得難以下咽。碗里幾塊齊整的排骨在微白的湯水裡浮沉,他拿起湯勺攪了攪:「好久不見了,知夏。」
他本來話就不太多,魯知夏和孔郁嘰嘰喳喳說話,孔郁也知道羅恆秋不會太搭理自己,又怕冷落了鄧廷歌,於是三人聊得火熱,只剩羅恆秋一個人默默吃飯。
這一段飯吃得實在索然無味。眼看魯知夏把最後的糖水也喝完了,羅恆秋鬆了口氣。
「我現在回市區,知夏順路嗎?我送你。」
他沒問鄧廷歌。
鄧廷歌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除了羅恆秋之外並沒人察覺。他雖然笑容開朗言辭熱烈,但全程都沒有挑起任何一個新話題,只是不停附和孔郁和魯知夏的聊天內容。這個方式羅恆秋自己也常常用:心情不好又不能陷入冷場的時候,往往很奏效。聊天只要能正常進行下去就行,沒有人會注意麵前的人是否往談話中添加了新話題。
魯知夏說不順路哦。「孔郁說教我釣魚。」她說,「我魚竿什麼的都沒買呢,陪我去買。」
孔郁說好,看看鄧廷歌又看看羅恆秋:「那,羅總送送小鄧?」
羅恆秋突然來了點興趣:「你和我師弟怎麼那麼熟悉?」
孔郁:「小鄧是我的老師,我跟他請教過重要的問題。」
鄧廷歌連忙擺手:「不不不,不敢當……」
羅恆秋:「他還沒畢業,有什麼本事做你這位前輩的老師?謙虛了啊孔郁,你多提點他才是。」
鄧廷歌:「……」
他只能在魯知夏和孔郁的笑聲里尷尬地呵呵。
孔郁臨走時還跟鄧廷歌交換了手機號碼,說改天會去學校找他玩,順便嘗試蹭蹭表演專業的課程。鄧廷歌對孔郁的印象完全壞不起來。他很喜歡孔郁這種沒架子又認真的人,兩人走出去的時候一直在聊天。
然而鄧廷歌心內又有些好笑:這人對著自己喊羅恆秋為「恆秋」,轉頭面對羅恆秋時稱呼又變成了「羅總」。這來自第三者的微妙敵意反倒令鄧廷歌有點說不清楚的愉悅。
目送孔郁的車離開之後,鄧廷歌走到羅恆秋的車邊,拉車門。
車門沒開。
他再拉,還是不動彈。
羅恆秋站在駕駛座的門邊盯著他:「我答應載你了?」
鄧廷歌:「……」
他忍不住小聲說了句卧槽。
羅恆秋彷彿笑了一下,但笑意太模糊,一閃而過,看不清楚。
「你和孔郁很熟悉,嗯?」羅恆秋懶洋洋地問,「前幾天還說不記得魯知夏,今天就一起出來吃飯了?」
鄧廷歌心說卧槽你到底想說什麼來點兒痛快的。
「你怎麼和我周圍的人都那麼好?」羅恆秋說,「個個人都說小鄧人不錯小鄧人挺好……」
「我是挺好的。」鄧廷歌打斷了他的話,帶著點兒氣,「我不好你能喜歡我?」
羅恆秋頓時啞口。他皺緊了眉頭,低頭開鎖上了車。鄧廷歌立刻溜上副駕駛座,迅速系好安全帶。
「是,誰都喜歡你。」羅恆秋輕聲說,慢吞吞地咔噠一下嵌上了安全帶,「你跟誰都好。」
鄧廷歌貧乏無比的戀愛神經在這一刻異常發達。他從羅恆秋這一連串的話里敏感地嗅出了一絲不悅的苗頭。
「我和你也很好。」鄧廷歌滿心的鬱結頓時煙消雲散,轉頭歡快地說,「師兄,我們可以更好一點的。」
羅恆秋哼了聲,發動汽車。午後陽光異常刺眼,他乾脆戴上墨鏡。鄧廷歌盯著他看個不停,總算在那人白凈的臉皮上瞅出一點點不自然的羞赧。
天哪太有趣了。鄧廷歌覺得自己腦內簡直要爆炸了:各種各樣能令羅恆秋繼續臉紅繼續答不上話來的語句瘋狂地湧現腦海,他隨手拈一句都可以化身情聖。這些話哪裡需要學習和準備,如此自然、如此順暢地幾乎要脫口而出。他活了二十多年,從不知道自己能想出那麼多無恥又不要臉的話。
但又一句都說不出來。不捨得說。
於是只好盯著羅恆秋嘿嘿地怪笑。
羅恆秋怒踩油門,一路上無論鄧廷歌講什麼都冷臉相對。
鄧廷歌的心情實在太好,回校之後立刻拉著劉昊君去喝酒大搓了一頓。劉昊君很興奮地告訴他,自己從鍾幸的工作室里接到了第一個編劇的工作,發揮的餘地很大。
兩人各自心裡都很歡喜,當天晚上喝得有點高。
鄧廷歌躺在床上睡不著,翻身抄手機,一個個摁著按鍵給羅恆秋髮信息。
【師兄,睡沒】
數分鐘之後羅恆秋回復:【什麼事?】
【沒事,聊天嘛。你覺得我演戲行不行?鍾導說讓我儘管去試,你對陳一平熟悉嗎?我聽說他人挺嚴格的。不過嚴格也有好處……】
簡訊六十個字一條,鄧廷歌原本還斟酌著字數好省信息費,後來覺得沒必要就完全撒開了去寫,洋洋洒洒地寫了近兩百字。
羅恆秋回了倆字:睡了。
鄧廷歌:「……」
他只好也睡了。
第二天他照舊整齊乾淨地出發去製片廠。中途下起大雨,他撐著傘從公車站跑向門口。在入口處收了傘抖雨水時,有個人擦著他肩膀走進了雨里。
那人外套的兜帽都沒戴到腦袋上,直直走了出去,立刻就被雨水淋透。
鄧廷歌忙又撐開傘跑出去:「喂?你等下再走,雨太大……」
那人轉頭看他,鄧廷歌咦了一聲。雖然形容狼狽,但他還是立刻認出是方仲意。
他額上的傷結痂了,粗糙的一小處,很顯眼。
方仲意皺眉看了看鄧廷歌,也不知認出了沒有,甩開他繼續往前走。鄧廷歌自己的時間也快到了,只好將那把傘往方仲意的手裡一塞:「拿著,別淋壞了。」
方仲意說謝謝,我不需要,沒法還給你。
鄧廷歌又拉著他手將傘舉起,在雨聲里大聲說:「不認得我嗎?我是鍾幸今年招的新人!不用還了!這傘給你,你注意安全!」
他飛快地衝過雨簾,站在屋檐下沖方仲意揮揮手,轉身走進了製片廠。親愛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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