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明算賬
永旭十七年,春,京城,林波亭。
「主人,主人,不好了。不好了。」
匆匆忙忙的,涼亭內,一白衣女子半卧在躺椅上,髮絲垂在腰間,額頭上戴著銀色的桃花眉心墜,一隻像是鳥毛製成的簪子格外的顯眼,簡單的裝束,卻掩蓋不住女子姣好的容顏。
「說吧,什麼事?」
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慵懶的氣息。
那屬下猶豫了一下,怯怯道:「主子還是去茶樓看一下吧,李少爺都快把主子的茶樓給拆了。」
女子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道:「你說什麼?」
誰那麼大膽子,敢拆她風歡顏的茶樓,活膩了。
那屬下一見自己家主子臉色看起來不好,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道:「主子,李,李家少爺在茶樓。」
「李錯!」
風歡顏手猛地一捏,手中的翡翠扳指便碎成了粉末。待那屬下再抬頭時,哪裡還有那自己主子的蹤影。
京城最南端的一家茶樓,名喚大碗茶,不知是誰想出來的名字,但是生意卻是十足的好。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喜歡在茶樓品茶,更何況,茶樓的主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魔王,左疏狂將軍的未婚妻,長公主府的千金郡主風歡顏。傳聞長公主身子不好,年少時在外求醫,直到三年前,才帶著郡主和駙馬爺回京,那駙馬爺說出來倒也是有名號的,竟然是多年前的鎮西大將軍風施玉老將軍。駙馬與公主對小郡主那是百般寵愛,更是讓小郡主無法無天了起來。這京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見到小郡主都得繞道。
「砰」的一聲,大碗茶茶樓的門被一腳踹開,風歡顏滿臉怒容的沖了進去,「李錯,你給我出來!」
這李錯是禮部尚書的過繼的兒子,在京城中跟風歡顏倒是極其的投緣,兩人整日的廝混在一起。
左疏狂常年征戰在外,對未婚妻也是百般疼愛,更是捨不得管。
門搖搖晃晃幾下,掉在地上,風歡顏四下一掃,一屁股坐在屋角處的那張桌子上。
「來人,將大碗茶給我倒過來翻,找不到李錯,你們就給我挖。」
立馬從門外湧進來一群侍衛,四處散開,開始搜索。
風歡顏冷笑道:「不要擔心將東西弄壞了,全部算在李錯李公子的賬上,我瞅著,這大碗茶是該翻新了。」
「風歡顏,你還是不是人啊?」
桌底傳來一聲怒喝,隨之一個身著紫色金紋花錦袍的男子從桌子下鑽了出來,狠狠的瞪著風歡顏。
風歡顏瞥了他一眼,笑道:「喲,李公子這是打哪來啊?」
「你說呢!」
李錯雙手叉腰,眼睛似乎都可以噴出火了一般。
「我說,李錯,你今天是要造反了是么?」
不咸不淡的口氣,風歡顏只是淡淡的一個眼神,李錯就自甘認錯,誰讓,誰讓他是個男人,不會跟女子一般計較,還是個絕色女子。
「好了,你別生氣了。」
「我不生氣,看見你,我就不生氣,誰讓你像個苦瓜一樣呢,穿的那麼清涼,長得那麼敗火。」這李錯雖然不是那麼英俊,但是至少也是瀟洒,至少比起以前那副肥頭大耳的形象,好了太多,身上的肉也少多了,整個人都抽條了。李錯說,這是男人成長的必經之路。風歡顏還笑話他,說他是痛經之路,可沒把李錯給氣死。
李錯臉一跨,憤憤道:「風歡顏,好歹咱們也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能嘴下留點德么?」
風歡顏嫵媚一笑,說:「那怕是不成了。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大概就是太缺德了。」
話說完,風歡顏腦中一個畫面一閃而過,熟悉的話語,似曾何時她也這麼說過。
「風歡顏?風歡顏?」
李錯連續叫了風歡顏好幾聲,都不見風歡顏有什麼反應,於是奸笑著湊近風歡顏的耳朵,猛地大喊:風歡顏。
「啊!!!!李錯你找死啊!」
風歡顏一巴掌拍了過去,抬起頭,卻發現李錯不知道被自己打去了哪裡。
半晌,地上傳來一陣咳嗽聲,李錯虛弱的道:「風歡顏,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打臉啊,我好歹也是尚書之子,你打了我的臉,我還怎麼見人啊?」
風歡顏低下頭,找到了趴在地上的李錯,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拍拍手,笑道:「來人,將茶樓的損失算一下,然後去尚書府,領錢。想來李公子不會壞了我的茶樓不賠償吧?」
李錯小臉一皺,苦巴巴的說:「歡顏,別啊,這個月我已經用了這麼多錢了,要是再賠你的茶樓,我爹還不得把我的腿打斷啊。」
「李公子,我記得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還有上上次,上上上次,大概每次都是這麼說的,只是,你到現在腿都是好好的,看來令尊也是說話不算數的,所以,你不會有事的。」
「別啊,我就是追個小賊,追到了這裡,沒想到那小賊那麼能打,直接就——·就拆了你的茶樓。」
再多的解釋,風歡顏都不會在意了,挑了挑眉毛,說:「李公子,你不想賠償也是可以的,但是你要知道,我這門都壞了,茶樓還怎麼做生意?要不你不用賠錢了,記得將我的茶樓的門換一個,我聽說紫檀木是極好的,請李公子為我換一閃紫檀木的門吧。」
紫檀木?李錯哼唧一聲,說「真是跟當年那個洛少主一樣額品味。紫檀木,你當我家是種紫檀木的啊?那麼名貴的東西,我上哪給你搞那麼多做門啊。」
風歡顏心口猛地一抽,洛少主?是誰?好熟悉。
「洛少主,是誰?」
李錯一聽,臉色就變了,急忙捂住風歡顏的嘴巴,小心的瞅了瞅四周,小聲說道:「你瘋了,京城中人誰還敢提起當年同臨城少主洛如非?不過,你似乎倒是真的不記得了。」
最後那句話,李錯的聲音很小,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風歡顏倒是聽清楚了,不由得又問道:「洛少主也喜歡紫檀木?」
她堅信,這天下喜歡紫檀木的人,都是有一定品味的,因為尋常人是不會喜歡那種看起來黑紫黑紫的顏色,即使名貴,卻不得人所愛。
李錯咽了口口水,小聲說:「是啊,他的馬車就是紫檀木的。你不知道也好,要是讓左將軍知道是我告訴你的,他不打死我才怪。」
「怕什麼?左疏狂從來不動手。」
風歡顏安慰道。
李錯臉立馬就黑了,說:「那還對你。你以為他身為將軍,脾氣能好到哪去?那殺人都是不眨眼的。」
「李錯,殺人眨眼了是不是就會被人殺死?再說,左疏狂性情冷淡,沒事幹嘛跟你動手?」
李錯心中叫苦不迭的,心想:小祖宗,你知道左疏狂交代過你身邊所有人,要是誰敢在你面前提起洛如非或者同臨城這兩個詞,都得被活活打死。之前就有一個婢女在風歡顏的門外談論過同臨城那個英年早逝的少主,後來就再也沒見人影了,後來才知道,被左疏狂命人拖到山裡喂狼了。左疏狂,從來就是殘虐的。
「總之,小祖宗,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說起這件事。再說,洛少主都是死人了,你說了也沒意義不是?」
「你是說,他死了?」
不知為何,風歡顏只覺得心裡有些堵堵的,為什麼聽到他死了自己的心裡會那麼難受?
「主人,左將軍凱旋歸來,主人要不要去看看??」
風歡顏瞥了眼門外,難怪都看不到什麼人,原來都是去城門口迎接左疏狂了。
「不了,我們回府吧。」
「可是,將軍定是希望看見主子去——·」
風歡顏一眼掃去,那侍衛便乖乖的閉上了嘴。要是惹得這個小魔王不樂意了,別說是左疏狂將軍,便是駙馬跟駙馬爺都救不了他。
「喂,丫頭,我說,你未婚夫回來了,你真的不去接他?」
李錯湊近風歡顏,調侃道。心中暗嘆:果然最是無情風歡顏,別人對她好,她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多看一眼都不行。虧的左疏狂這麼些年來將她護的這麼好,偏偏得不到風歡顏半點的真心。
外面鑼鼓喧天,百姓的歡呼聲,絡繹不絕。隱隱的,風歡顏總是覺得好熟悉,卻又好陌生。對了,左疏狂每次回京都是這個陣勢,熟悉也是正常了。
「我說歡顏,你這臉色不太對勁啊,不會是誰又招惹你了吧?」
風歡顏白了眼李錯,冷哼道:「你將你欠我的銀子都還給我,我就對勁了。」
李錯一怔,氣憤道:「不對啊,歡顏,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你不能這麼重財輕友啊。」
風歡顏眉毛一挑,「親兄弟明算賬,就算是左疏狂來我這裡喝茶,我都是明算賬的。」
「好好,行,我回去就派人將銀子給你送來。送來。」
銀子是小,風歡顏開心事大。他李錯從蓮子鎮到京城,能夠在一眾族人中得到叔叔的青眼,來到京城,自然不是那種不識眼色之人。
風歡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知道就好。上次是說有個美貌的女子調戲你,你被追到了茶樓,這次難道又是哪個男子看上了你,將你追到了茶樓?」
李錯眼睛睜,驚訝道:「風歡顏,你不是黃半仙吧?你怎麼知道?」
「哼,李錯,你還真是能編啊。」
李錯看風歡顏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心就涼了,都怪自己平日里說了太多的謊話,導致現如今,說的真話風歡顏都不信了。
「是真的,我就是誤撞了下那木頭臉,那丫的就瞪我!你說小爺我是能隨便被人瞪的么?那自然是要上去跟他打一架的啊,不過,你知道嗎,那木頭臉趕的馬車,裡面做的那個人,我就只瞥見了她的下巴,就敢斷定,那人定是絕世之姿,一襲白衣真是飄飄如仙,手上那拿著把摺扇。哎,對了,我那日看見你屋裡有把紅梅出牆的摺扇,反正你也用不著,改日送了我可好?」
「想得美,你以為你拿著把摺扇就能掩蓋住你這苦瓜之相么?李錯,你還是看開點。」
李錯癟癟嘴,突然疑惑道:「不過說來奇怪,那木頭臉一追到大碗茶,看了會,然後就走了。」
「走了?李錯那你告訴我,我的茶樓是怎麼回事?」
別人走了,你把我茶樓弄成這個鬼樣子,李錯,你當真是要造反了啊。
李錯縮縮脖子,無奈道:「也沒什麼,就是我進來的時候遇到一個沒禮貌的小丫頭,我見那丫頭未來定是個大美人,於是就上去說話,我就說了這茶樓的主人是我好兄弟,那丫頭二話不說就把我打了一頓。」
聽到自己,被人打了?風歡顏皺起眉,心中盤算了起來,這世上,知道那件事的人,絕對不多,沒道理會被人記恨的啊。
「風歡顏,你要小心啊,你若是得罪了什麼人,可千萬保護好你自己,實在不行,我帶你逃到別處去躲一陣子。」
「躲你個鬼啊,我風歡顏還能怕了他們不成。」狂妻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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