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86.我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對不懂事的爸媽
廖凡捻滅煙的那一剎那,終究還是避免不了一小縷煙絲漂浮在空氣中,浸染上瑞瑞頰紅齒白的小臉蛋。
瑞瑞馱著旅行包,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站定,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叔叔,我們走吧。」
廖凡閃過霎那的怔腫,頷首垂視的角度,一不小心觸進瑞瑞純真無邪的眼汪內,恰好此時晨曦的暖陽自后灑下大片的金色陽光,照耀著他,他的模樣看起來與世無爭,才只有短短几年的人生閱歷讓他這漫長的一生還未被世俗的暗流和污穢所侵.淫,像黎明那般乾淨且純粹瞬。
廖凡蹲下身來,通宵達旦的工作讓他的精神看起來並不好,抬起一隻手輕撫瑞瑞被空氣中的涼意碰了的小臉魷。
「知道和叔叔去哪裡嗎?」
清晨溫度較低,廖凡的手心有些冷,掌心當中的薄繭刺刺的挨著瑞瑞的臉兒,他有些癢,縮著脖子往後躲了躲,沒有說話,而是先指著誇張到佔據了自己半邊肩膀的肩帶,朝上看的視線軟軟的帶著可憐:「好重呢。」
廖凡的手尷尬的往下移了些距離,雙手分別兩根手指勾住瑞瑞的旅行包,大人的力氣始終要長他許多倍,輕鬆的拎起來放進後座里。
平時寡言少語的男人竟會對眼前這個小人產生莫名的不舍情緒,他又再矮下身,獨屬於成熟男人的低沉嗓音經過夜間霜露的熏染過後,緩緩的在頭頂流動:「穆叔叔比較忙,我送你去一個新的地方,別怕。」
瑞瑞在傾聽廖凡安撫的說話聲后,抬起兩隻乾淨清透的眼睛,嘴角柔柔的笑意在頭頂流線型的暖陽下非常的賞心悅目,小小的身子,竟在安靜的霎那,讓人錯覺渾身布滿了一股看不見卻很強大的氣場。
他彎彎嘴角,笑得猶如小溪潺潺的水聲:「知道呢,我們走吧廖叔叔。」
他從廖凡寬大偉岸的身軀下走出來,繞到後座,小手扒在敞開的車門,忽然頓了一頓,回頭十分歉疚的低了聲音:「我把穆叔叔給我買的小鴨子拖鞋帶走了,他會生氣么。」
廖凡安靜的看著他,平靜的眼眸下,是波濤暗涌的震驚,在明知道被拋棄的情況下,一個大人尚且還做不到這般的冷靜,瑞瑞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居然對此事泰然處之,一點也不見傷心,彷彿還被蒙在鼓裡,卻又讓人覺得小傢伙已經洞穿了一切。
然後,他獃滯的眼睛會心一笑,聲音格外的親和疼愛:「他不會生氣的,我幫你給他說一聲。」
瑞瑞才淺淺一笑,嘻嘻的笑聲在他轉頭之後被遮去了一半,聰明的將兩隻小手撐在座椅上,輕輕使力,加上廖凡託了他一把,很快坐進了車裡。
車子啟動時,瑞瑞終於忍不住,側目眺望窗外。
高樓聳立的公寓大廈,是他生活過一個多星期,也許以後還會再回來的地方,他不怪穆雲琛,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兒子,瑞瑞的小腦袋瓜里分得清楚明白,只不過覺得被親爹這麼送走,人生當中第一次嘗到了被拋棄的滋味。
他抬起手,五根手指戳在窗棱上,拂了拂,最後剩餘了食指和中指,將已經愈加遠去的大樓夾在兩根手指之間,腦子裡瞬間閃過媽媽躲起來哭泣的身影。
他的親爹,果然是會傷人心的呢。
瑞瑞這一路十分的安靜,彷彿和空氣融為一體,廖凡本來想要陪伴他說些話的,奈何自己本身是一個不太會挑起話頭的人,況且對象還是個小孩子,更沒有什麼話題可交流,也就作罷。
上午的陽光分外柔和,行車沒有多久,瑞瑞就趴在寬敞的後座打起盹來,小小的身子蜷縮著,頭擱在旅行袋上,廖凡從後視鏡瞄到他腦袋下的包里有鼓起的一塊硬物,應該不會舒服,便緩緩的停下車,將副駕上的一個小抱枕塞到他腦袋下。
瑞瑞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是正午,天邊那一輪耀眼的日輪懸挂在不被雲層遮掩的地方,強烈的光線猶如八爪魚將整個大地包裹。
瑞瑞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朦朦朧朧,混沌的光暈,他揉了揉眼皮,慢慢坐起身來,剛想說話的時候,看見駕駛座上空空如也,心頭頓時遭遇悶擊一樣的沉了下去,慌慌張張的朝窗外四處張望。
幸好廖凡就站在不遠處的地方,正面朝著車的方向,正在和一個中年女人說話,當看見後座冒出來一個小腦袋,他抬手對那女人示意了一下,十分禮貌,似乎中止了談話,然後抬步往這邊走來。
「醒了嗎,餓不餓?」
他的聲音從降下的車窗口流瀉進來,帶
著暖意。
瑞瑞仰頭看他,輕輕應了一聲,兩隻手趴在窗棱,朝窗外東張西望,純透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不遠處的孤兒院,白色的雕花鏤空鐵門后,是許許多多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朋友,或嬉戲,或打鬧。
他大致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能夠做到這般平靜,和出生后就接受的西方教育脫離不開,他的思想並不狹距,甚至理解穆雲琛將他送走的動機,生氣?沒有,一點點委屈倒是有的。
他假裝不知,眼眸綻放出璀璨:「有點點餓了,叔叔。」
廖凡摸摸他的頭:「叔叔帶你去吃東西。」
他是很難想象的,就算這一路親眼見證,他也無法相信一個五歲的孩子會有這麼強的定力,不哭也不鬧,懂事的讓人心疼,此刻他竟然有些怨穆雲琛,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也忍得下心不要。
廖凡打開車門,一手抱著瑞瑞,一手拎著旅行袋,眼底有著惆悵,腳步卻毫不遲疑,他走到剛才說話的中年女人面前,大致問了食堂的去處。
陪瑞瑞用晚餐,讓他休息了一會,廖凡和院長辦妥了所有的手續,才離開。
就在他走後半個小時,孤兒院的後門,竄出一個鬼祟的小身影。
一輛停在路邊等候多時的寶藍色轎車緩緩的行駛到對面一顆大樹下停放,寬兩米的林蔭道馬路除了這一輛以外,不見別的車輛或者行人。
瑞瑞一小步一小步的挪過去,墊高腳尖摳開副駕的車門,車內一個好整以暇噙著笑的男人正看著他。
「真是遺傳啊,小小年紀,學會你.媽那套演戲的本事了。」
瑞瑞瞄他一眼,小眼神斜出的嫌棄惟妙惟肖,邊往座椅上爬,咕咕噥噥的說:「乾爹,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都被拋棄了。」
「你活該。」宋承亦眉毛挑了起來,通過瑞瑞的臉想到了另外一張相似的面孔,頓時咬牙切齒:「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母女了,回國後任何一件事都得我來收拾爛攤子。」
瑞瑞搓著手,瞟見手機儀錶盤中有一瓶乳酸菌,自己撕開瓶口上的一層錫箔紙,自顧自的喝起來,兩三口下肚之後,小傢伙幽幽的嘆出一口氣:「我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對不懂事的爸媽。」
宋承亦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翻著白眼,一腳踩下離合器。
......
夜幕已黑,白色的賓利車有秩序的倒車停進路邊臨時的停車點,官曉朝窗外夜幕下燈光通明的世界瞧了一眼,低頭解開安全帶后,輕手推了一把身側的呂依萌,「下車吧,我聽說這家韓國料理還不錯,晚上懶得在家裡做飯,明天你還得拍戲呢。」
呂依萌驚了一下,臉上一閃而過變幻的表情猶如電影一跳而過的幀數,先是晃神,而後快速的錯開洞悉力驚人的官曉,掩飾性的將眼光往窗外投去,賓利車對面恰好是官曉口中的韓國料理店,她眯著眼睛,從擋風玻璃往外看,沒有多大情緒,倒是內心滿布塵埃,導致此刻的心情十分惆悵,好像在偌大的城市中,忽然找不到在此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她瞄著擋風鏡,情不自禁的抬手蓋在脖子上一道鮮艷的紅痕上,眼眶頓時潮濕......
他的手,他掐過的位置......
還留著暫且抹不去的印記。
「幹嘛呢,還不下車。」
官曉下車後半天沒聽見動靜,彎下腰往內探頭。
呂依萌頓時回神,視線閃爍的瞬間,不經意瞟見前方某個熟悉的車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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