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信念轟塌(一)
輕輕蹙眉,不禁問道,「襄嬪有事?何以不上車?」
禾韻只是看著顧婉卿,揚起唇角,「我陪娘娘一起去。」
「襄嬪,你聽我說,我……」
話未說完,禾韻已跳上馬車,坐在顧婉卿旁邊。她的臉上沒有驚懼的神色,反而是毅然決然,她說道,「安人重信,允諾過的事,一定要做到。我曾答應那人要護娘娘周全,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娘娘身邊。」
她已然下定決心,顧婉卿見說不動她,只得作罷。
在馬車裡鋪上厚厚的軟墊,讓顧相躺在裡面。顧婉卿和禾韻二人紛紛換上常服,因禾韻姿色過於引人注目,顧婉卿便親自駕車,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趕到城門時,天已大亮,朝陽照在雪地里,折射出潔白的光亮,格外刺眼。
將馬車停在隱蔽處,便見禾韻當先跳下馬車,對顧婉卿道,「娘娘留在這裡,我去城裡打探一下看是否安全。」
離去的腳步因顧婉卿的伸手而再未挪動分毫,禾韻盯著那隻緊抓住自己的手臂,略感詫異。
顧婉卿卻是無奈搖頭,「還是我去吧,襄嬪的長相很容易讓人過目不忘,到時我們才是真的有危險了。」
禾韻微微錯愕,反應過來時,不禁笑彎了眼角,再不復宮裡時拒顧婉卿於千里之外的冷傲。她摸著自己臉,語氣里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娘娘這是在誇我好看嗎?」
顧婉卿真摯地點頭,禾韻的長相,冷傲有其風韻,笑起來更撼動人心。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如此真誠的誇讚,頓時讓禾韻羞紅了臉。「娘娘去吧,我在這裡守著顧大人,有任何異動,隨時喚我。」
此時,城門已開啟,顧婉卿走近些,便看到城門口守衛森嚴,過往行人一一經過檢查辨認。
攔住正要出城的一個婦人,顧婉卿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大娘,官兵在查什麼啊?」
那婦人只是搖頭,一臉的莫名,「不清楚,從一開城門就開始查了,那些官兵就拿著幾張圖紙比對,問他們也不說,我不小心偷瞄了一眼,還被他們訓了幾句。」
「那您瞄到什麼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也沒看太清。」
「城裡沒有貼出抓捕什麼人的告示嗎?」顧婉卿繼續問道。
那婦人再次搖頭,「沒有啊,所以才奇怪嘛。官府抓人,還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聽那婦人幾句話,顧婉卿多少鬆了一口氣。凌亦辰並沒有大張旗鼓的捉拿他們,想來是出於聲譽的考慮。皇后不僅自己出走,還拐跑了他的嬪妃,若傳出去,皇室名聲必然受損,於他自己也並不光彩。
只是,父親眼下形勢危急,這個城門,她是一定要進去的,
原想在臉上抹些東西,這個念頭剛過腦子,便被顧婉卿立刻否決,如此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招數,不讓懷疑都難。
索性整理儀容,大搖大擺的往裡走。緊握手裡的令牌,萬不得已時,她至少還有這顆稻草可以用。
「站住!」意料之中,被守衛攔了下來。
顧婉卿依言停下,便見那守衛拿出幾張紙,就著顧婉卿的容貌一一比對,輪到其中一幅女子畫像時,他忽然皺眉,對著顧婉卿的樣貌看了又看。
「你……」
那守衛剛說了一個字,守衛身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忽然傳來,「磨蹭什麼呢!沒看到後邊已經站了好多人了嗎?要是放過了可疑之人,要你好看!」
顧婉卿定睛,這才看到城門旁邊不遠處,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正騎在一匹馬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城門的方向。
「大人,這個人好像……」那守衛囁嚅地對此人道,聽守衛語氣,想來此人應是個不小的官。
馬上之人的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他揮手打斷那守衛的話,「像什麼?像什麼?還不趕快找人!」
那守衛自是再不敢說話,只讓開路,為顧婉卿放行。
走過城門的顧婉卿輕輕呼出一口氣,倘若城內沒有告示的話,她辦起事來要容易得多。
「娘娘,請隨我來。」身後有人輕聲道。
顧婉卿一愣,待轉過身時,便看到方才還騎在馬上的人眼下已站在她的身後,顧婉卿沒有說話,只是詫異地打量著他,便見他解釋道,「臣雖為武將,當年也曾拜師方卓,臣不會害您的。」
左右也被發現了行蹤,逃無可逃,顧婉卿便不再做無謂的抵抗,只跟在那人後面,走進一間茶樓里。
要了二樓一個雅間,顧婉卿方一入內,便見那男子單膝跪地道,「臣中郎將武藤叩見皇後娘娘。」
「起來吧!」顧婉卿抬起手臂,隨即微微一笑,「我已離宮,早就不是皇后了,你不必如此。」
「今日承蒙照拂,讓我得以脫身,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武藤連連擺手,「娘娘言重了,能助娘娘一臂之力,是臣的榮幸。娘娘心懷天下,只是得顧家拖累,這才不得不離宮逃亡,可是娘娘始終是娘娘,祁人對您的敬意不會因為您的離去而減少半分。」
「何況,得到娘娘離宮的消息,老師就通知了我們。老師說,當時您屈尊降貴求助於他,他未曾幫上忙,一直覺得愧對娘娘,今時,娘娘有需要我們的地方,老師讓我們一定盡最大努力,保娘娘平安。」
顧婉卿這才想起,回宮之前,她確實曾讓顧青城帶書信給方卓,請求他查出父親心腹之人,以剷除父親羽翼。只是沒想到凌亦辰的動作快、狠、准,迅速讓顧家及顧家黨羽傾覆。
「替我謝過方老師,得他如此照拂,婉卿感激不盡。」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方卓能在她如此時刻,動用所有人脈對她施以援手,無怪乎他會如此德高望重了。
只是,此事並非小事,且凌亦辰又在氣頭上,若讓他知曉有人暗中與他作對,方卓的處境可想而知。
「娘娘已然出城,為何還中途折返?」武藤問道。
「家父病重,因而回城買些草藥,」顧婉卿答,隨即道,「時間不早了,婉卿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娘娘留步!」武藤卻開口叫住她。拉開窗帘,看向外面,街上雖無行走的官兵,卻也冥冥中透著一股緊張的氣息。
「娘娘離宮,皇上大怒,特召集朝中武將兵分四路沿途搜尋。他自己則親自帶隊,正準備往城南方向去呢,娘娘務必當心。還有,城內沒有告示,娘娘出走的事,連京城的下級官員也不知曉,百姓只猜到有大事發生,並不知搜尋的是誰,娘娘可利用這一點。」武藤一股腦地將眼前的形勢全部講出來。
城南,是落鳳山的方向。
顧青城和幾位姨娘都在往那邊走,想至此處,顧婉卿心中一緊。
那麼多條路,他都沒想去,為什麼偏偏想去荒無人煙的城南?莫非,他已經查到了長陽身上,知道長陽與自己的關係?
無論如何,她必須抓緊時間,儘快趕過去。
感激對武藤一笑,正要開口告辭,便聽他繼續道,「娘娘需要的草藥,臣可代為購買,娘娘可安心待在此處,稍後臣會親自送娘娘出城。」
武藤能告知顧婉卿這許多事,顧婉卿自然信得過他。有他的幫助,一切也會事半功倍,顧婉卿便不再推辭。
目送武藤離去,顧婉卿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一飲而盡。
袖口裡,仍保存著三姨娘塞給自己的書信,顧婉卿抽空打開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讓她整個人被雷劈中,久久緩不過神來。
那張信箋很單薄,上面只有一行小字,「令堂為令尊親手所殺。」
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更讓顧婉卿感覺到震撼?
大夫人說,是父親殺了她的母親。他背棄了他的結髮妻子,最後還殺了她!
手,霎時間開始發抖,眼前也陣陣恍惚,顧婉卿要很努力,才能讓自己振作,告訴自己,大夫人那般恨自己,也許她只是挑撥離間。
縱然父親從未顧念過夫妻、父女情分,可他畢竟是父親,是她不惜性命返回祁國意圖保全的人,怎麼可能是他?
耳邊依稀響起顧青耀出事時,大夫人對自己說過的話。娘娘真的相信,令堂是思念娘娘過度才病逝的嗎?
那個時候,她要說的,莫非就是此事?
「娘娘!您身體不適嗎?」不知何時,武藤已拿著熬煮好的葯回到茶樓,看到顧婉卿的神色,他驚異道。
顧婉卿回過神,攤開手掌,這才意識到她的指甲已深深地嵌入掌心,上面已是斑斑血跡。
「娘娘怎麼了?」武藤追問道,語氣擔憂。
顧婉卿搖了搖頭,此事還有待考證,她決不能被大夫人的一句話輕易打敗。「沒事,我們走吧!」
站起身,身體卻忽然搖晃了一下,幸而扶住桌子,這才得以穩住身體。
面對武藤的詫異,顧婉卿輕笑,「無妨,只是腿有些麻木了。」話畢,已大步流星往街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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