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八章 訣別
晏貞聽罷也是沉默良久,然後眉毛挑了挑,「說得對,稚月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現在世界上只有晏貞。既然也這樣想,那麼朕就更放心了。你為白笙而來,朕勸你還是不要衝動,否則她很可能因為你的魯莽丟了性命。」
這話是想要要牽制住他了,穆禾急了起來,「你不能聽這個女人的話,她會有多狠你還不了解么?就算你聽她的話也不能救出白笙,這樣你還要白白浪費自己的命么?」
蕭燃沒有回答她,沉聲問道:「她現在在哪裡?」
「早就預料到可能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陛下早就將她轉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開口的人是還身在牢房中的穗雪,穆禾幾乎是一瞬間反應過來,兩步就閃過去扣住她的脖子。
「讓我們離開。」
晏貞眼裡的笑意掩不住,「穆將軍,看來你變得愚蠢了,穗雪可是朕的護國女尊,你拿她作為要挾,她會死得其所的。」
穆禾愣了兩秒鐘,她手下的穗雪臉色已經被憋紅了,咳嗽兩聲艱難道:「是……為陛下死得其所……」
蕭燃淡淡地看向她,「不要做傻事,你先走吧。」
穆禾瞪大眼睛,「那你呢?!」
「我不會走。」他的眼神飄遠,但她還是一瞬間看了個明白。
原來自己真的是愚蠢的,那麼高傲的自己,怎麼會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咬了咬牙。這絕對不該是她穆禾的結局。她挾持著穗雪往外走,卻沒有想到看到了閑須。
她高興起來,「舅舅,帶我走!」
閑須的表情有些神秘莫測,「有舅舅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可惜變故來得太快,就在穆禾放鬆警惕的一瞬間,閑須卻一掌朝她打了過去,蕭燃的眼神變得寒冷,但是穆禾。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禁錮著穗雪的手慢慢變得無力。終是鬆了下去,鮮血從她嘴角溢出,「為什麼?」
她的眉頭擰得很緊,憤怒地瞪向閑須。
可是他只是笑著看著她。「小禾。你不聽話了。你怎麼能夠破壞陛下的計劃呢?本來你可以沒事的,但是你偏偏做出了這麼一個愚蠢的決定。」
原來如此……在這個人的心裡,親人又能算得了什麼。他和晏貞都是一路人。
穆禾慢慢倒了下去,晏貞幽幽的看向她,「本來以為你和你妹妹會有一點不同,沒想到都是蠢的,也好,死了乾淨。」
穆禾苦笑,有兩行濕潤的東西從眼角滑下來,她幾乎從來沒有哭過,父親死的時候她也沒有哭,現在卻抑制不住了。
或許是為了自己而悲哀吧,這一輩子活得太窩囊,幾乎都是為了別人而活,從來沒有為自己打算過,晏貞說得對,自己是蠢的,死了……也好……
眼神望向那個男人,那個遙不可及的男人,數次將她的驕傲踩在地下的男人,她想要從他眼睛里看到一絲憐憫,但是很可惜,他依舊是面無表情。
心終於覺得失望透頂,她這輩子,究竟算什麼?
心口的疼痛越來越明顯,漸漸地她開始模糊了視線,小菡,姐姐這輩子沒能護住你,對不起……
來生,再好好補償你……
廣嶺關的芙蕖突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刻骨的疼痛,張啟本在陪她說著話,發現她的異常立刻緊張了起來,「芙蕖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芙蕖心裡很亂,就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從身體里剜去,生疼不已。
「姐姐……」
她腦海里突然冒出她渾身鮮血淋漓的樣子,那麼無助孤單的樣子。
她突然往外面跑,可是卻因為看不到撞到了許多東西,張啟慌了,連忙上前去阻止,「姑娘,有什麼事告訴我,你不要再亂闖了。」
芙蕖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從容淡然,她的臉上浸滿了悲傷,「一定是姐姐出事了,她出事了!」
「姐姐?」
張啟是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姐姐的,所以也沒有反應過來。
芙蕖痛苦地閉上眼睛,這感覺來得太強烈,巨大的空洞感襲來,讓她喘不過氣,然後下一秒,她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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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貞看著她的屍體,並沒有太大的波動,轉頭看向蕭燃,「不是要見白笙么,可以,朕現在就帶你去,她也已經等候你多時了。走吧。」
蕭燃走過穆禾屍體旁邊的時候,皺了皺眉,彎下腰將她的眼睛慢慢覆上,然後跟著走了上去。
他被直接帶到了一個高台之上,很意外的看見了對面的另一個人,臨乾。
臨乾則是被綁在十丈高的圓柱上動彈不得,他也一眼看見了蕭燃,他邪魅一笑,「喲,真是好巧啊,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裡見到蕭太子啊。」
蕭燃挑眉,「是挺巧。」說完便不再看他,開始四周搜尋著白笙的身影。
晏貞站在他的旁邊,「璽兒,今日最重要的也是朕最期待的大戲就要開始了,朕專門為你準備的,想必你一定會喜歡。」
不遠處的臨乾開始大吼大叫,「蕭燃,你小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這個老女人就是你親娘!怎麼樣,有沒有驚喜和感動?那臉色這麼臭作甚,難道你不是該哭么?」
本來臨乾就一直看他不順眼,心裡也一直膈應他,好不容易逮著這麼個機會,自然要落井下石嘲諷他一番,好解了之前他讓小白這麼難過的氣。
蕭燃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沒有理他。
晏貞朝邊上使了一個眼色,很快就有人下去。白笙被帶上來了。
蕭燃和臨乾看到平地上那個嬌小的身影皆是心中一顫,是她,真的是她。
「小白!」
「阿笙!」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白笙雖然被蒙住了眼,但是一聽到這個聲音也是震驚了,「小安?零錢?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現在渾身都被禁錮住,身邊還站著閑須這個老魔頭,她待的地方出於平地,現在蕭燃臨乾和穆禾等人都在高處,居高臨下。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閑須一把扯下了她眼睛上的白綾。陽光太刺眼,白笙覺得眼睛有些生疼。
等適應了之後,映入她眼帘的就是蕭燃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心中一慟。小安。他終於來了。
蕭燃恨不得現在能立刻飛身下去將她牢牢抱在懷裡。但是他不是沒有看到,閑須那警惕的眼神,恐怕他剛有動作阿笙就會被他直接斃命。晏貞也在一旁仔細看著他的反應。
於是他只能目光灼灼地回望著她,雖不曾言語,但眼神就說明一切。臨乾的心裡閃過一陣失落,他大聲喊著,「小白,你看看我啊看看我,老子在這裡被綁了快兩個時辰了,要冷死了。」
白笙這才回過頭看向他,邊關苦寒,被綁在這麼高的地方這麼久,白笙擔心地大聲問:「零錢你還好么?」
「好個屁,老子要冷死了!」
白笙瞪向看好戲似的晏貞,「你將我們三人以這種方式聚在一起究竟想要做什麼?」
晏貞翹了翹唇角,「當然是看戲了,你看,不僅璽兒對你情根深種,連伏羲的乾安王也願意為了你自投羅網,你這個女人,可真的是不簡單啊。」
璽兒?
白笙心痛,小安已經知道了吧,是了,看他的神情哪裡還是不知道的樣子,自己知道這一事實都難以接受,更何況他呢?
他該有多痛苦?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難過,蕭燃也是凄然,看著她的眼裡多了幾分柔情,嘴動了動,無聲地說道:「阿笙,我沒有事……」
「晏貞,廢話少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晏貞笑得嫵媚,「你知道朕最喜歡的一件事情是什麼么?」
她的眼神在三個人身上輪流看了一遍,繼續說道:「朕最喜歡看人做選擇,特別是生死的選擇。」
白笙大吃一驚,這是什麼癖好,簡直是變/態啊!不好的預感在心裡蔓延開來,她不會是想要……
「今天,這裡的兩個男人,如果你只能選擇一個活下來,那麼你會選擇哪一個呢?」
臨乾聽到這話也是生氣,「晏貞,你這老女人究竟有完沒完,才逼我選擇了一次現在又來這招,你是有多無聊?簡直是有病吧你!」
逼臨乾做選擇?白笙疑惑,臨乾做了什麼選擇?
晏貞直接無視他,繼續盯著白笙,「臨乾身中劇毒,要是沒有閑須大人的解藥他很快就會暴斃,而朕的璽兒,也隨時可能死呢。給你一點時間,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但是真的耐心有限,可不要讓朕等太久。」
蕭燃斜睨她,「你就這麼有自信能夠殺了我?」
「噬心蠱豈是這麼容易解的?雖然閑須說不是已經拿回了米囊,但是那根本根治不了,只要一點點的誘因,你會立刻毒發。」
晏貞語氣淡淡,似乎再說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
「是我小看了你的心狠手辣。」
蕭燃靜靜看著高台下那張清秀蒼白的小臉,心中悔意更甚。
白笙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女人怎麼能卑鄙到如此地步,明明這兩個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這要她怎麼選?
「你死心吧晏貞,我不會這樣任由你控制的,他們哪一個我都不能捨棄!」
「哦,朕忘了告訴你,如果你執意兩個都不選的話,那麼他們就會一起死。」
「你……」
晏貞笑了,對於她這副無助的樣子感到十分滿意。
她沉默了,一個是心中所愛,一個是用生命保護她相信她的摯友,她欠臨乾太多,怎麼可能放棄他?
小安……其實自己心裡一直都知道的吧,就算是他娶了別人,自己也不可能忘記他。
小島上初遇的警惕,後來皇宮重逢的針鋒相對,再到他化身為安璽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久,救自己的命,畫糖人,吃牛肉麵,一起被山賊活捉。
後來,表明身份,兩人惺惺相惜,攜手一起走進蕭禪的圈套里,一起被關在陰暗潮濕的牢房中,攜手破了蕭禪奪位的美夢,將這搖搖欲墜的江山重新握在手中。紅豆,相思,相思扣,他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質疑執意許諾自己未來,他的那些話,還縈繞在自己耳邊,那麼深刻,那麼……動聽……
之後又共赴邊關,冒著生命危險潛入千虞找到屍將軍的巢穴,兩人死裡逃生,心早就是一起。
就算是後來發生這麼多變故兩人分開,她心裡也清楚,她也算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好不容易遇到這麼一個人,叫她如何能夠放得下。
她閉上眼睛,兩行淚流了出來,「既然如此,晏貞,你聽好了,我白笙,選擇臨乾。」她突然睜開眼,毅然決然地加大音量,「我選擇臨乾!我要他活下來!」
臨乾張大了嘴,滿臉的難以置信。
蕭燃只是溫柔地看著她,唇角一勾,微微一笑。
「呵,璽兒,你看,貌似她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喜歡你啊,女人吶,都是善變的。恐怕在她心裡,你娶了弗陽郡主,早已恨你入骨。」
晏貞說得波瀾不驚,但是眼睛里的痛快確實顯而易見。
蕭燃並沒有搭理他,一如既往地注視著她,她在發抖,她很痛苦。
傻,只要你好好的,我死了有什麼關係……
下一秒白笙堅定地看向他,笑得凄然,「小安,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恨你?不用著急,如果你死了,我會陪你的,既然活著在一起會如此艱難,那麼就讓我們死了再在一起好了,你要記得,到了孟婆那裡的時候,不要喝下那碗湯。我本不屬於這裡,要是死了你也再也找不到我該怎麼辦?你要等我……」
蕭燃聽到這番話,竟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心中滿滿的震撼,阿笙,我的阿笙……他提起腳就要衝到她身邊去,但是晏貞已經眼疾手快將一根銀針插在了他的身上,他瞬間就沒了任何力氣動作。
白笙深吸了一口氣,又笑著望向臨乾,眉眼如畫,「零錢對不起,我出現在你身邊老是給你添麻煩,不僅毀了你的兵器營,還總是將你置身於險地。說不定我就快要死了,你就不要怪我了吧……好好活著,你和臨寒的關係太微妙,既然你不反抗,那就逃吧,帶上芙蕖,照顧好她,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去,遠離朝堂紛爭,你也一樣可以過那種生活的。我祝福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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