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孩子
「煥之,我沒事。」見她依然如舊地安慰著自己,可他心中卻更痛。他彷彿此時才發現,無論她哪次受傷,似乎都總是她安慰自己。
看她搖搖晃晃靠著自己,卻還一臉淡笑,寧煥之沒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臉。
心裡掙扎著能不能越過彼此的身份將她抱起,卻看見那纖弱身子轟然倒下。
「娘娘......」寧煥之什麼都顧不得了,伸手便要將她抱住,卻被旁邊一雙手搶了先。
看到她被箭幾乎洞穿了身體的那一幕,梁逍只來得及回身躲過楚瑜奪命的一招,便直接朝她奔來。剛才那一幕實在太過突然,他沒有想到,楚瑜真的連她都會暗算。
「阿清......別睡......別睡......」可是此刻,他卻只能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蘇清雨,搖著她,儘力叫她的名字。
站在他身後,剛落地的楚瑜同樣一臉震驚。他還未回過神來,就被盛怒的寧煥之一掌推在胸口:「你究竟想做什麼?!」
寧煥之剛一動手,只見敘遙一抬手,郝*便把無數利劍同時指向他。
見郝*護主,俞國御林軍不等吩咐,幾乎也是同一時間抽出刀劍,毫不示弱地與郝*對峙。
一時間,只聽見林中儘是刀劍抽出的「唰唰」聲。
金屬清脆聲音,加上兩*隊冷峻的神色,冷得幾乎連樹木都在發抖。
「我......」可是,楚瑜卻早已顧不得這些。他不要這個結果!他不要這個結果!
看著郝*手中亮得讓人心驚膽跳的劍,寧煥之面無懼色,他朝翁經的方向狠狠一指,力竭聲嘶地吼著:「那是你的人!你的箭!」
聽到寧煥之的話,梁逍與楚瑜不由得同時回頭。
可是,他們卻居然再次同時變色,話音也頓變狠戾:「怎麼是你?!」
兩個帝皇的厲色不由得使在場人心裡都一驚,但翁經卻毫無懼色,冷冷一笑,依然坐在馬上,彷彿閑話家常一般:「就是我。」
聽他承認,梁逍頓時大怒:「你傷朕愛妻,朕今日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說著,他將蘇清雨交到寧煥之手上,拔劍便沖向翁經。
見他衝來那不要命的架勢,翁經眼中卻忽然劃過濃重的陰霾,甚至還要那麼明顯的痛楚。
梁逍手裡牢牢握著劍,眼中逐漸狠戾。只是他的腳步,卻生生被蘇清雨喚住了:「逍......」
聽了她的聲音,梁逍立刻回到她身邊,急切說道:「我處理掉這個人,立刻帶你回宮,你千萬不要再睡過去!」
「我要與楚瑜......說句話......」蘇清雨的聲音極其衰弱,可眼神卻讓楚瑜心痛欲絕:「凝兒,朕回去定會給你討個公道。你不要有事!」
他話剛說著,蘇清雨卻忽然咳出幾口血來。
梁逍大驚,立刻便要帶她走。她卻像看出梁逍想要做什麼,無力的手死死拉住梁逍的衣袖。
她顫聲對楚瑜說:「我的命.......已經給你......你退兵。」
楚瑜驚得連連後退幾步。瞪視蘇清雨良久。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恍惚惚地問道:「你以為,朕為的是你的命?你以為朕要你用命來償?!」
她卻又咳血,這讓他又是一陣驚。
拼盡一身力氣,看向楚瑜,她道:「我們已經錯了太多。只是天下蒼生何辜?若實在要有人承受,那便讓我來吧!」
楚瑜眼中終於飄出淚來。他不顧梁逍擋開他的手臂,伸手就想將那臉色蒼白的女子抱入懷中。看著她漸漸垂下去的眼瞼,快要完全合上那雙靈動的如水明眸,楚瑜說不出究竟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執著地認為,自己與她之間,是因為梁逍的挑撥才會變成這樣。
可這次,她竟說,他們,都錯了?!
梁逍卻不想再耽誤,回身便朝俞*走去。
就在快要走到御林軍前時,他卻聽到楚瑜在身後說:「凝兒,朕答應你。朕,退兵。」這聲音蒼老得沒有一絲像那個肆意指點江山的楚瑜。
梁逍驀地一怔,不由得抱著蘇清雨回身看向楚瑜。
楚瑜滿臉蒼白,眼中竟浮起隱隱水光。白希肌膚下,喉結上下滑動,似是哽咽,更似是壓抑著什麼。
他定睛看向她拼力撐開的眼,還有那蒼白卻依舊清冷的臉,一字一句地說:「朕,退兵。」
「只是,」他忽然抬眼看向梁逍,凝重的眼似乎是要梁逍朝他許下什麼承諾,「若你不能讓她幸福,那朕決不罷休。」
梁逍一挑眉,道:「皇后的幸福自是朕能給的。若陛下願意退兵,那敝國大軍便也會在貴國撤軍后離開邊界。」
說著,不願意再耽擱時間,梁逍回身便走,只因他早已感到,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弱。
「不......停戰和約......」他剛邁開步子,卻無奈地再次停下來。此次卻是懷裡那個人再一次拼力拉住他。
聽了她氣若遊絲的聲音,梁逍不由得低聲喝道:「你就不能歇一下嗎?!」
他雖罵著,可也不忍心辜負她。
剛一轉臉,卻見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翁經,心裡不由得恨極。
他指著翁經,對楚瑜說:「三日後,請陛下派使臣帶此人頭顱,到朕宮中籤訂和約。不然,定在沙場奉陪到底!」
說著,他一下子就翻身上馬,一手緊摟著她,一手緊牽韁繩,朝馬肚子一踢,白色駿馬便風一般絕塵而去。
俞國大軍見此,整齊劃一轉身,隨著梁逍方向離去。那齊整沉著的步伐聲,驚破山林,撼動天宇。
應岸光領軍離去,眼角瞥過一臉慘白的翁經,臉上痛色更是明顯。可是翁經卻轉過頭去,裝作絲毫沒有看見他。
無奈中,他只得狠狠一夾馬肚子,追著大軍飛馳而去。
楚瑜只覺得所有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似的,目無表情地走向馬車。
敘遙忙上前攙扶他,卻被他一拂便拂到地上。
「是你通知他們來的?」楚瑜此刻的眼神幾乎想吃了敘遙。
敘遙不由得渾身一顫,卻知道瞞不過他,只得老實交代:「奴才擔心梁逍詭計,只恐皇上吃虧,所以才讓人領軍來的。」
楚瑜不由得大怒,抬腳便將敘遙踢翻在地:「朕做事情什麼時候要你來過問了?你什麼人不通知,偏要通知這人來?」
順著楚瑜手指的方向,敘遙戰戰兢兢地看著翁經一眼。只見翁經臉色慘淡,早已沒有了剛才箭射蘇清雨時的得意囂張。他其實也正後悔,若他早知道翁經居然對姑娘存著這樣陰險的心思,打死他也不會答應翁經當日的請求。
此時不但害得姑娘重傷,還讓皇上被迫答應退兵,實在是他的錯。
羞憤交加,他拿起皇上剛丟在地上的長劍便朝自己脖子抹去。
可劍還沒舉起,楚瑜卻一手將劍奪走,順勢一扔,只見長劍如虹般劃過各人面前,直直插入忽然驚醒並欲要逃走的翁經肩上。
翁經痛呼一聲,摔下馬來。
楚瑜輕喝:「不聽令行事者,當以軍法處置,給朕都捆了!」
那些副將見連皇上隨侍都被踢了,哪裡敢慢半分?連忙親自上前,將敘遙和翁經二人都牢牢用麻繩捆住。
楚瑜不再多話,轉身上車。
軍隊立刻隨著那銀白車子快步離開。
須臾,這林中便只剩下那攤濃烈得讓人心驚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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