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使臣

031:使臣

夜空早已開始發白,儘管握著的手依稀有了汗濕的感覺,可他不願意放開。

看她終於沉入夢中,那本來並不穩定的呼吸逐漸平緩。他將她的手慢慢放入被中,動作輕得彷彿擔心稍大一些便會驚醒了她。

她在夢中仍不住地蹙眉,他幾乎忍不住要撫平秀眉之間讓人心疼的皺褶。

那隻修長白希的手剛一觸到她的臉,卻忽然聽到她在夢中的呢喃:「逍......孩子......」

瞳仁不由得緊緊縮了一下,忍了多時的淚卻終於落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

薄唇緊貼在慘白卻依然柔軟的臉頰上。可那肌膚卻冰冷得讓他心驚。

從小,太傅教的詩歌中就唱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知她如他,怎麼不明白她的痛?!

只是,他卻沒有把握,她是否明白,無論有沒有孩子,他都不可能再失去她。

凝視那緊閉的眼,他不由得搖了搖她:「阿清......」

搖了許久,她卻沒有理他。

他一捏她的手腕,只覺脈象虛浮輕滑,不由得驚叫起來:「師尊!師尊!」

眾人其實一直還在,此刻聽梁逍在內驚叫,心裡更是恐慌。

話音未落,只見寧煥之滿臉蒼白地一把推開門,藥王便幾乎是奔著進來的。

藥王熟練無比地掀了掀蘇清雨的眼皮,把脈,探氣息。

「如何?!」梁逍看著藥王的臉色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心裡不由真慌了。

藥王卻只是搖了搖頭,嘆口氣,便背著手走出房外。

梁逍忙為蘇清雨掖了掖被角,便大步追上藥王的腳步。

藥王一言不發,只來到前廳。看見依然跪在前廳的應岸光,他忽然重重嘆口氣道:「陲遠將軍,你也不必跪了。恐怕,這次也不是跪一跪就可以算了的。」

不但梁逍聞言大驚,即便是追隨著過來的眾人,心裡頓時也感到一種從來沒有的恐懼。

應岸光為了求梁逍放過翁經,早已經跪了整整一宿。此刻聽藥王這樣說,他忽的一驚,抬起頭,那雙通紅的眼卻恰好撞入了藥王深邃的眼中。

藥王坐下,嘆氣對目光從沒有離開他的梁逍說:「方才我已為她清理了腹中淤血和胎兒,她身子其實無虞。」

「那為何她竟不醒?!」梁逍心急火燎,剛才明明看見她不管怎麼叫都沒有醒來。若說是睡著了,他是肯定不信的。

「想來是兩件事的打擊太大了。說到底,並非她不能醒,實在是要看她願不願意醒。」話音沉重,藥王臉上哪裡還有平日的那種老頑童的模樣?!

眾人都明白藥王的話。這女子素日雖清冷敏銳,心思卻重,既不願意欠人的情,更不願因為自己而讓人擔憂。這內斂的性子,偏遇上這樣的事,簡直讓她比死更難受!她既不會像普通女子那般大吵大鬧,也只得用這方法來逃避了。

梁逍臉色鐵青,一直握著的拳頭忽然「嘭」地擊向身邊雕花雲石面圓桌上,那雲石桌面承受不住,裂成無數粉末和碎石,倒塌在地上。

莫飛和梁逸不敢再勸,只是沉默站在一旁。

寧煥之臉色發白,盯著應岸光,一字一句地說:「老應,你是不舍蓉兒。可你為何不想想,以娘娘的為人,這次的事對她來說,可不比殺了她還要重?!你讓她以後怎麼活下去?!」

他喉音早已哽咽,素日里那暖意融融的樣子早蕩然無存,一雙眼不知道是熬夜的還是什麼,竟變得通紅。

聽了他的話,梁逍倏地站起來,厲色斥道:「當日若不是顧念你,早在發現她假裝軍士,在營中竊取情報給楚瑜時,朕便已殺了她。你說過會好好管她的!可如今呢?她竟狠毒到要朕的孩兒和皇后的兩條命!你還有何話說?!」

應岸光無地自容,自在那林中見了應韻蓉假扮的翁經以後,他就後悔當時一時疏忽,而讓本來被軟禁在家的妹子逃走了。

他更後悔的是,早在發現妹子愛著當時還是陵王的皇上時,他明知道皇上不喜歡妹子,卻還以為即便不能將蘇清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降低,至少也可以讓妹子與蘇清雨共事一夫。

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妹子扮成叫翁經的小將,每日都在營中暗地裡看梁逍。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妹子居然如此任性驕縱,在遭到皇上拒絕以後,她就投向楚瑜,以出賣軍機為條件,要楚瑜將蘇清雨帶走。

皇上發現以後,震怒得要殺了妹子。當時雖有煥之莫飛他們都攔著皇上,可眾人何嘗不明白,他這個嬌慣妹子的人要負極大的責任?!

可他卻料不到一時心軟放走了妹子,竟讓皇後娘娘逢此大難。發生了這樣的事,他知道皇上定然不會再放過妹子。

即便當年被太子追殺到幾近絕路,他都沒見過皇上如此頹廢的神色。

這男人,素來城府頗深,所以世人都會被他的紈絝迷惑,即便連應韻蓉這樣常見他的女子,也最多只會以為他在*不羈的同時,有著不一樣的雄圖大略。有誰會想到,當年他常光顧的那些*勾欄,其實都是他自己的?!

這一點,他也曾以為自己所見到的就是事實。

早在彼此認識之前,他就耳聞這位皇子許多荒誕不羈的事,什麼夜夜眠花宿柳,什麼晚晚鶯歌燕舞。這些,都讓家教甚嚴,專心研讀兵書的他所不齒。

可那年,他以副將身份在邊陲守城,卻被遼源國大軍圍困整整半月。正在苦無突圍良策,而又眼看著糧草漸盡的時候,剛好九皇子四處遊歷到了此地。

若不是他親眼看見自己苦思十日都找不到方法突圍,但在九皇子輕鬆指點了幾下就真讓遼源國大軍乖乖退去,他定會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戰神王爺。

只是,兩日後,他卻又親眼看見九皇子親率軍隊追殺遼源國君,捧回了遼源國太子的頭顱。

當他看見回來的大軍最前頭赫然便是九皇子,但那慵懶的神情卻彷彿剛賞花歸來一般。那一刻,他才忽然驚覺,這九皇子也許不會久居人下。

爾後,看著九皇子一步步運籌帷幄,打下根基,他這才知道,其實九皇子的*紈絝,也不過是為了躲避暗殺陰謀,強大自己的外衣。

因為那一次出手相救,他徹底追隨了九皇子,後來的陵王,今日的皇上。追隨時間越久,他越感到這男子的出類拔萃,比起戰神王爺,更勝一籌。

光看他始終能一邊扮演著*不羈的角色,一邊卻保持著無比清醒的頭腦,獨善其身不沾花葉。光這點鎮定和冷靜,便已經讓應岸光心服口服。

這男子貌似邪魅不羈的玩笑下,其實總是深藏著如火如海般強烈深邃的情感。如他對大乾先帝的殺父之恨,如他對蘇清雨的痴心不悔。他要的,總會步步為營地去得到,只除了當日,被他親手放開的蘇清雨。

試問,被他痛恨著的妹子,可還有活路?!

至於那女子,他素來覺得她剛烈、清冷、倔強。在宣華殿被揭穿女兒身後投入大牢,在刑部從容面對五公會審,在葯廬被郝國大王子幾乎用刀劈成兩半,他雖是外人,但可何嘗見過她像今天這樣的軟弱?!

連他都對這女子如今的軟弱動容,愛她如皇上,心裡的感覺可想而知。

冷汗潸潸。他知道,蓉兒這次的確罪無可赦。即便恨娘娘,但那腹中胎兒,卻是無辜的。

可,這是他唯一的胞妹,他怎可見死不救?!

正無語,卻忽然聽到外間嚴公公奏道:「皇上,郝國使臣來了。正在御書房外求見。」

應岸光驀地一震!臉上頓時一片煞白,身子挨了雕花桌腳,逐漸滑下去。

梁逍看了看應岸光癱軟在地上,臉上劃過一絲不忍。他重重嘆了口氣,對嚴公公道:「擺駕!」接著,他卻對藥王一拱手,凝重問道:「師尊,可否修書一封,請師兄過來一趟?!」

藥王捋了捋雪白長須,考慮須臾,說:「救人要緊,我親自去一趟吧!」

梁逍沒想到藥王要親自過去,頓時感激地跪下:「師尊大恩,徒弟沒齒難忘!」

藥王搖頭,嘆了口氣,拍拍梁逍肩膀安慰道:「小逍兒,你且先安頓好朝中之事,為師自會去與然兒商量方子。只是你要記住,若丫頭知道,她定不會讓你像現在一樣亂了方寸。」

丫頭,是他在葯谷時對蘇清雨的稱呼。這傾城敏致的丫頭,可是極愛孩子的一個人。只要是山下婦人帶了孩子來求醫,不管孩子如何大哭,她都總是愛不釋手地搶著又抱又哄。若真的終生無子,真的可惜了。

聽到師尊提她,梁逍只覺心裡又一次無比刺痛。勉力忍住那真的要掉下的淚,他忙轉身走出宮外。

眾人見了,只得紛紛離開。

寧煥之看了應岸光一眼,卻終於拂袖而去。

梁逸走上前,正色對應岸光道:「老應,莫說你,即便是我們,自然也是不捨得的。可是,難道到今日,你還看不清你妹子為人嗎?」

應岸光只覺得頭顱有千斤重,彷彿都灌滿了鉛。他長嘆一聲,看向這兩個多年並肩同行的同伴,眼一眨,淚卻掉了下來。

莫飛不忍,扶起應岸光,勸道:「老應,生死有命。你莫要太執著了。」

應岸光無言以對,緩緩站起身來,對他們拱手道:「謝二位理解。在下還是先回去了。」說著,跌跌撞撞地獨自走出去。

莫飛擔心地看著他哀痛到似是一碰就倒的背影,問梁逸說:「王爺,可需要下官送老應回去?!」

「由他去吧!」梁逸長嘆一聲,他實在不願看見這樣的場面。但他在惋惜老應的同時,卻更心疼裡間那女子的遭遇。

莫飛看著梁逸獃滯了半刻的臉,眼中竟一樣是沉痛。他揮了揮手,似是要驅趕開這般憂傷的空氣。嘆了口氣,他說:「我們也去御書房吧!」

梁逸點點頭,不發一言地就與莫飛一同走向御書房。

御書房中,守門宮人剛唱喏,梁逸便早已從宮人推開的那半扇門中看到梁逍那黑沉著的

臉,還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衣背對著他的人,坐著在上首,身後卻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梁逸心裡不免嘀咕:明燁帝素來狂傲,連使臣也如此沒有規矩。哪有使臣能坐在別國君主面前的?

只是這身影,倒彷彿有些熟悉。

不過,最讓他訝異的是,地面正中央赫然放著的那個木匣。

不用走過去,便早已嗅到匣中濃厚的血腥氣味。

梁逸心裡頓時一窒。

果然......

回想起老應那黑灰色的臉,梁逸緊閉了閉眼,卻大步邁入御書房中。

剛走幾步,只聽梁逍對他說了一句:「六哥,你來得正好。」

梁逸剛隨他的話頓住腳步,卻見小麟早已從上面走下來,雙手遞給他一個捲軸。

梁逸瞭然,展開細細一看,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自然就是楚瑜讓使臣帶來的停戰和約。裡面種種,都是約定什麼退兵、安民、互市之類的東西,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要求,倒也不稀奇。

只是這和約,裡面卻有一條:若為平息三國之紛爭,當以蘇皇后之生死安康為首要計。蘇皇后若安好,則三國永世不再踏入彼此邊界半步之內,蘇皇后若亡故,則為揮軍直指之日。

寫出了這樣的一條,若是知道明燁帝野心的人,便可想到他作出了多大的犧牲。只因以他的能力,若真的要下狠了手段去奪取天下,除卻永昌帝和乾嘉帝,其餘各國,倒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明燁帝真的如他們所見地深愛著皇后?!若不是的話,那二人為何如今竟走到了這一步,他還會為了她,寧可將如此巨大的野心押後到他自己也不一定等得到的那個時刻?!

可是,這與他們所知道的明燁帝,有多大的不同!!

輕輕合起捲軸,梁逸心情複雜地看向梁逍。可梁逍卻沒有看他,只是一味與那背對梁逸的人對視,眼神中波光明滅,似是極端憤怒,也似是有著一絲掙扎。

那使臣說話了。

他剛一開口,便讓梁逸猛地嚇了一跳。

這細綿、冷冽的男聲,如長長延延的絲,一寸,一寸地在這無邊的靜謐中緩緩地爬。

若是在當日的崗城,恐怕這細綿的聲音所下的那道屠城令,該是如地獄爬上的鬼魅一般讓人感到可怕。

可如今,它卻帶著前所未見的惶然。

只聽他深呼吸一口氣,彷彿下了必死的決心,又像是生怕再不說就沒有了那份決心一般,道:「為表和解的誠意以及朕對凝兒......

剛說著,在場的人卻同時看見梁逍臉色倏地變得極為難看。

他顯然發現了,極度困難地停住話頭,再次深呼吸后,他說:「朕對......」

「她是傾國皇后。」梁逍冷笑著,絲毫不顧邦交禮儀,直接打斷了他。

「朕對傾國皇后此次受傷,的確.......」他再一次停頓,即便連站在他身後的梁逸也已經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掙扎。

可過了一會,當聽到他說下去的話,梁逸卻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

只聽他繼續說:「朕深表遺憾。但此次確實出乎朕所料。」

梁逍不禁笑道:「既然只是遞交和約,何須明燁帝屈尊親來表示誠意?!」

身後的少年忍無可忍,道:「若不是為了表示誠意,皇上何嘗需要屈尊過來?!」

梁逍未及說話,便聽到楚瑜怒喝:「放肆!朕未曾說話,你一個狗奴才在這裡說什麼?!」

少年被他一喝,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卻終於低下頭不再說話。

誰占著上風,早已不需要再言明。

可是此時殿中,卻始終瀰漫著極度緊張的氣氛。

梁逍只是一味挑眉冷笑,捏起翠玉小杯輕抿,眸中晶光閃亮。

梁逸心裡一動,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要讓楚瑜心裡不安。作為男人,梁逸更明白他心裡的恨。

他忙走上幾步,道:「啟稟皇上。若明燁大帝沒有和解的誠意,那按照皇後娘娘的意思,這和約,不簽也罷!」

聽到「皇後娘娘」幾個字,楚瑜猛地從座位上站立起來,卻忽然像意識到什麼,臉帶土色,緩緩坐了回去。

看見他那矛盾的神色,梁逸瞭然:看來他此次親自過來,為表誠意只是幌子,實則是要看看蘇清雨上次在林中受的傷究竟如何了。

心裡不禁嘆了口氣:藥王那次說得對,世間最毒的果然是一個情字啊!

楚瑜臉色變幻了幾回,可他這次卻忽略了梁逸說「和約不簽也罷」的話。

思量許久,他忍不住抬頭問道:「凝.......皇后可還安好?!」

沒有等到回答。看著神色不明的梁逍,楚瑜心裡疑惑更甚。

兩日前,他看著滿身鮮血的她被梁逍帶走,除了可以對應韻蓉發泄怒氣以外,他竟終日無法排除她可能會死的恐懼。

這兩日來,只要一閑下來,他便看到她對自己揮手永別的樣子。

一直以為,失去她就已經是世上最難忍受的痛楚。可如今他才知道,原來終日生活在這樣的戰戰兢兢中,竟比她死了更難受。

實在無法按捺要見她的心,他只得自己帶上了和約,帶著敘遙親自來到俞國。

揮筆寫下和約時,思索良久,他特意加上那麼一條,希望能讓梁逍對她好些。

不是沒有猜到梁逍的反應。他明白梁逍與自己之間的恩怨,早已不是一兩條和約就能解決的。

也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會遇到的險境,但是他卻發現,想見她一面的心,更讓自己感到害怕。

若是說之前,他對她是愛恨交加,那麼自登基以後,他卻發現自己反而開始能理解為何她如此不喜歡自己當日的行為。

當日,她說自己為求達到目的,不顧一切。

想來,也是。

為了剷除梁逍,自己不惜利用到當日與她的關係,雖然自己有把握能救她,可她多次身陷險境,如何不是自己所造成的?!為了得到她,自己不惜發動三國之戰,面對老幼婦孺,自己依然冷笑著屠城。

曾聽說她的一句話:「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當時,他只覺得她婦人之仁。天下是君主的天下,無上地位的君主何必懼怕那些蟻民?!

如今登基了。每日處理的都是天下蒼生的安居樂業,解決的都是鞏固皇權的繁榮昌盛。他漸漸開始有點明白,她所言非虛。她為何如此愛惜天下子民。

只因,水當真既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很想對她說:凝兒,我原來從不懂你。可是現在,我開始懂了。

若早些能明白,他是否不會失去她?!

可如今,他見到的是一直冷笑的梁逍,無論怎麼問,梁逍都不肯說半個字。

他心裡越來越顫抖。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不是說,她當真因為自己而死了?!

可皇后若是死了,不是要發國喪嗎?!

梁逍的反應,也應該只是故意的吧?!

凝兒,若時間可以重來,你還會愛上我這個萬惡不赦的人么?!

楚瑜從未試過的顫抖聲音,梁逍聽在耳里,看在眼裡。

楚瑜對她的情,他何嘗不明白?!

即便是當日,他也早見過楚瑜眼中那絕無僅有的醺醉。

見楚瑜當日答應簽訂和約,他便肯定對方事後定會因為放心不下她,而親自來到俞國皇宮。

只因那日,她滿身血跡的情形,即便他們這些見慣沙場殺戮的人,也覺得膽戰心驚。更何況,她是楚瑜心上的人?!

但此刻,明白是一回事。經歷了喪子之痛的他們,重重的恨,卻是另一回事。

喪子之痛,奪妻之恨,難道可以輕鬆就了結嗎?

應韻蓉的頭顱已經安放於匣中。可是,他心裡滔天的痛和憤怒卻無法平息。

雖楚瑜確不知情,但若不是他勾結應韻蓉在先,阿清如何會有今日之禍?!如今,阿清睡在房中,什麼時候才清醒,都還是個未知之數呢!

梁逍看著眼前這張雖是飄逸如仙的臉,心裡恨不得啖其肉以報其仇。

只是,這和約卻是阿清用性命換來的。

為了她的心,他自然不能這樣任性。

梁逍正要舉起硃砂筆,卻聽到門外稟報道:「啟稟皇上,殿外有使臣求見。」

不僅楚瑜驀地一驚,連梁逍也是訝異。

如今三國之戰剛才平息,哪國會有這樣的閒情逸緻過來出使?!

梁逍眉頭一揚,小麟便在後宣道:「宣見!」

厚重的殿門打開,只見一個使臣緩步走入。來到了到了殿中央,他跪下朗聲對梁逍道:「閔國使臣陳輕見過乾嘉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閔國使臣?!

梁逍與楚瑜心裡不由得都頓了一頓。

梁逍驚的是,師尊剛答應了自己會過去親見莫然,讓他過來幫忙診斷一下蘇清雨的病,可沒想到,閔國使臣就已經來到了。

可見莫然對蘇清雨之心。紅妝素裹,傾城女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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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妝素裹,傾城女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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