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過了一段舒坦又痛苦的日子之後,李泉當真在床上待不住了,好說歹說終於讓尚春同意他下床走動走動。
在看到尚春點頭的那一瞬間,李泉覺得自己都可以飛起來了,一掀被子就蹦下了床,結果人還沒躥到門口只覺得脖子上一勒,整個身子一頓,便緊跟著往後倒了下去,然而當李泉以為自己就要與冰冷地面親密接觸的時候,卻只覺得背後一股強大而又堅固的力量托住了自己。
仰頭一看,是尚春。
「不許活蹦亂跳的,乖乖走路。」尚春低著頭,不輕不重地在李泉額頭上彈了一下。
李泉「嘿嘿」一笑,摸了摸額頭。
「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下個城鎮?」
「師父,我們該出發了吧?」
「師父師父,我已經好了,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師父,你倒是說話啊!」
「師父,你別不理我啊,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你看我現在多精神,你看我臉色現在多紅潤!」
……
大街上,尚春不放心李泉一個人在外面遛彎,就陪著一起去了,而換來的結果卻是李泉一刻不停地繞著她打轉,不停地問她什麼時候出發,不停地說該出發了,攪和的尚春的大腦一片混亂,若不是還顧念著他的傷勢,尚春真恨不得將他拋到頭頂去。
「哎呀!」
終於,尚春還是沒忍住,一跺腳,雙手跟加了大風車似的在身側揮舞著,李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尚春跟瘋子一樣甩著雙臂,好半天才停下來。
「師、師父?」李泉弱弱地喚了一聲。
尚春重重吐了一口氣:「我們三日後出發。」
話音剛落,李泉咧開了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尚春彷彿都看見了他明晃晃的后槽牙,沒辦法,只好嘆了一聲繼續往前走著,順便再買一些膏藥之類的東西。
而同一時刻,世斐已然現身於盜匪寨子中,前腳才踏入一步,後腳便發現了身後有些不對勁。
有人跟著他!
世斐略一皺眉,會是柳文么?特意派了小妖怪跟著他,監視他,看他有沒有好好做事?
慢慢將踏出去的那隻腳縮了回來,世斐抬頭看了一眼那匿藏在高大灌木叢中的匪寨,隨後慢慢往後退了幾步,重新退回了身後的林子里,他如今有了鉤蛇內丹的力量,雖說融合的還不是很好,但至少動用一點點還是可以承受的。
妖力突地凝聚於指尖,世斐的身影彈指間便成了一道虛影,在林中晃了幾下之後便沒了蹤影,而那跟著他的人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便現了身。
當時,躲藏在繁茂樹葉之後的世斐立刻變了臉色,暗道一聲:「不是說已經回山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錯,那人便是世歡。
這是世斐所沒有想到的,剛才的一瞬間里,他腦中想到了很多種可能,甚至還想到了可能是李泉發現了他從而跟著他,卻沒想到還有一個本該是意料之中的世歡。
二話不說,世斐便從枝頭上跳了下來。
面對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世斐,世歡整個人都嚇了一跳,猛然間抽出掛在腰間的劍,閉著眼睛就橫劈了過去,世斐輕巧躲開,一把就握住了世歡的手腕,將她手中的劍輕鬆打落。
「啊!」世歡閉著雙眼,揮舞著雙手拚命喊叫著。
「別喊了!是我!」世斐緊皺眉頭,抓著世歡的手腕狠狠一扯。
世歡吃痛,聽到世斐的吼聲立刻便噤了聲,紅著眼眶站在那裡,唯唯諾諾地喚了一聲:「師兄。」
「我不是讓你回山嗎?你為什麼還跟著我?」世斐瞪著眼睛,胸中的怒氣幾乎都要如同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我……你、你不是也沒回山嗎?」世歡上前邁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世斐的衣角,卻被怒氣叢生的世斐一把甩開。
「我自然有事要做,你以為我跟你一樣,什麼都不會只會大喊大叫嗎?給我回山!」世斐猛地一甩手,將世歡推出幾步距離。
世歡後退著踉蹌了一下,眼淚立刻充盈了眼眶,嗓子眼兒也跟堵了團棉花似的,哽咽了幾聲,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幾步:「師兄,你別生氣,我、我真的想跟著你,大師兄走了,尚春和小泉子也走了,你又走了,其他那些師兄弟們都好沒用,一點都不好玩,我一個人在山上好沒趣。」
「你當我是你的逗樂工具嗎?給我回山好好修習劍術,等你到了十六歲,也便可以下山了!」世斐說完轉身便要走,胳膊卻被世歡一把抱住了動彈不得。
「師兄師兄,你真的別趕我走,我不想回去,真的不想回去!」
世斐眉頭愈深,用力甩了好幾下都沒把世歡甩開,抬頭便見那匪寨的高台矗立在眼前,隱約還能看到那上面四處巡視著的盜匪,若是這邊動靜再鬧大一點,恐怕那批心狠手辣的盜匪就該聽見了,到時候難保那些幾百年沒見過女人的盜匪會不動心思,那麼到時候自己又會否……
「若他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想要動你眼前的這個女人,你又當如何?」世斐沉默著,猛然間文業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中,他慌亂地抬頭四處張望,周圍卻只有一大片安安靜靜的樹木和灌木叢。
柳文在千里之外,他曾說過,他還做不到一日之內遁地千里,也還暫且做不到千里傳音這種需要強大靈力支撐的術法,那麼……
這聲音便是一早就在自己腦海中的了。
世斐突地苦笑了一下,他們倆還真是一路貨色,方才世斐才有了這樣的念頭,文業的聲音就緊隨其後地出現了。
原來,有些人不管從前認不認識,有沒有交集,離得遠不遠,總有一天會在某些人某些事的撮合下碰到一起。
緣生際遇,天命難測。
「師兄,我想跟著你。」世歡晃了晃出神想著的世斐,仰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世斐低頭,眼前這小姑娘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粘著他,他去哪兒,她便跟著去哪兒,他吃什麼,她便跟著吃什麼,他喜歡什麼,她便也跟著喜歡什麼,他的顏色、他的喜好、他的喜怒哀樂、他的一切的一切,似乎她都喜歡。
拳頭在袖中握緊,世斐思緒紛亂。
「喲,世斐兄為何站在這裡卻不進寨說話啊?若不是小的們說是似乎看到了世斐兄,我還不信呢,出來一看,還真是世斐兄你啊!」忽的,身後傳來令人熟悉卻又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那聲音低沉而粗獷,彷彿是經年累月從血肉沙石上磨礪出來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儘管與他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了,世斐還是會本能地覺得這人可怕。
他們從小就被送上了紫葉山,十六歲之前根本無從下山接觸繁雜的世事,從而也不太會接觸到太過血腥殘忍的事情,而眼前這些人,雖然一個個地都穿著打著好幾個補丁的破爛衣衫,但這些人卻都是踩著仇人敵人甚至朋友兄弟的屍體生存下來的,無論從何種方向來看,他們都是分隔在兩個世界里的人。
然而如今,他們卻在此地稱兄道弟。
世斐硬著頭皮,不動聲色地將世歡撥到自己身後,對方來得太過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將世歡藏起來,如此,便只能希求著此人良心發現一次了。
可是作惡了一輩子的人,如何會突然就良心發現?
那一刻思緒之後,世斐覺得自己愚蠢透頂。
「喲,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從哪裡來的呀?」那盜匪頭子曾在多年前一場亂戰中受了傷,左眼上被劃了見骨的一刀,如今疤痕未去,左眼也是幾乎半瞎的狀態,總有一抹血線橫在眼前。
他膚黑,留著一把粗糙的絡腮鬍子,一把砍刀常年不離身地別在腰間,刀刃都有些許捲曲了,卻始終捨不得換掉。初次見面的時候,世斐曾問過他,為何這麼一把鈍刀卻不換一把新的。
那盜匪頭子卻是如此回答的:「這把刀救過老子好幾回了,若不是它,此刻坐在你面前同你商討大事的便不是老子了。你要老子扔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呵,女人可以隨便扔,這救命恩人么,是斷斷扔不得的。」
一聽這盜匪頭子如此說,膽小的世歡立刻攥緊了世斐的袖子,緊緊貼著世斐動也不敢動,眼眶紅紅的,隨時又可能哭出來,卻讓那盜匪頭子看得心裡直痒痒,他見過的大多是那些青-樓里風塵女子,卻從未見過如此梨花帶雨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想來,這其中滋味定也是不同凡響的。
「世斐兄,怎麼不請這小姑娘去咱們寨子里坐坐啊?外面風大,多冷啊,凍著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就不好了,是吧?」那盜匪頭子扯著一邊的嘴角,高高揚起的弧度讓世歡心中直顫。
「師、師兄,我們回去吧?」世歡終於知道了害怕,如同小鹿一樣的眼神望著那盜匪頭子,扯了扯世斐的袖子,怯生生地說。
「咦,這麼快回去做什麼呢?」可那盜匪頭子一聽,便只覺得渾身都燥熱了起來,大步上前,就直接抓住了世歡柔嫩細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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