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相
黑沉沉的天色下鮮紅的綢緞迎風鼓動,烈烈作響。夜色里靜悄悄的精緻院落沉睡在一片黑暗之中。
濃濃的黑暗中,一盞燈顯得格外的顯眼。此刻一個小房間中,一個女子焦急的坐著,她面色蒼白,一雙大大的眼睛里是說不出的惶恐。
「娘,你救救白兒,明天就要成親了,白兒要怎麼辦。」女子雙眸轉動間,陡然一亮。下一秒就好像是看見救星一樣,伸出乾枯的雙手緊緊的抓住身前的女子。一雙眼睛里滿是希冀。她知道,只要娘願意,她就有救了。
女子這一動,她大的出奇的肚子就瞬間向前一滾。在她身前筆直站立的婦人見狀不由的後退一步,眼中滑過一道嫌惡的神色。
「白兒,不是娘不幫你。可你看你,這都六個月了,說什麼也瞞不住了。」再低頭,婦人眼中的嫌惡消失不見,餘下的只有濃濃的無奈。「娘都給你瞞了這麼久了,這,出嫁在即,怕是瞞不住了。」
「娘!」女子眼中希冀的光芒立刻支離破碎,不可置信的看著婦人,「娘,你說的,你讓女兒要這個孩子。你說你可以幫女兒的。娘,你想想辦法。你想想啊。」
乾枯的手更是牢牢的抓住婦人的胳膊,她緊緊的抓著她,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一樣。蘇念白此刻是斷斷不會放開手中的胳膊的,因為放開,就等於放棄了一切。想到自己未婚先孕若是被人知道……
蘇念白不由的身體一顫,聲音隱隱的帶著哭腔,「娘,求求你,想想辦法。」
「白兒,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許久,那婦人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你是我養大的,如今娘斷不可能看你去死。你放心,娘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保全你。」
婦人的話就好像是一道暖流一樣劃過蘇念白心裡。她就知道,知道娘是真的疼她,「娘,什麼辦法。」
「白兒,娘聽說,你母親去世前,曾經給你留下了個東西。若你信得過娘,把那個給娘,娘給你找人來救你。」婦人猶豫了一下,隨即輕輕出聲,帶著誘哄。在蘇念白看不見的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東西。」蘇念白混沌的腦子猛地一怔,隨即她抬頭,慘白的面容緊緊的看著婦人。奶嬤嬤說過,那東西是她的護身符,誰都不能給。
蘇念白的眼神過於尖利,婦人不由的向後一退,但片刻她就穩住心神。「白兒,你不信娘?」說著,婦人眼中劃過一抹受傷,「娘是個婦人,哪有那麼大的力量幫你。你若不信娘……」
此話還沒有說完,蘇念白立刻搖頭,「娘,對不起,白兒信你。你等著,白兒把東西給你。」說著,蘇念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低頭在小屋子的床下輕輕的一敲。這並不是她的屋子,是奶嬤嬤身前住著的,而這東西太過重要,藏在奶嬤嬤這裡,倒是更加放心一點。
看著蘇念白的動作,婦人輕輕的鬆了口氣。想到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諾,不由的狠狠的剜了蘇念白一眼。這個死丫頭看著傻,大事上倒是不糊塗,白白浪費了她這麼多時間。
「娘,給你。」蘇念白自床底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婦人。婦人速度奇快的接過盒子,打開在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轉身就走,「白兒你等等,娘去去就來。」
「娘……」蘇念白嘴巴張張看著婦人快速離去的腳步,心不由的一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了她的心房。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娘不會回來了。可事實上,是她想多了,很快婦人就回來了,但回來的不止是她。還有她親愛的爹爹,嬌弱的妹妹。
臉不由的更白了,爹爹,妹妹,他們怎麼會都在。這麼晚了,怎麼不睡?蘇念白身子微微一顫,本能的護住自己的肚子,嘴唇一扯,「爹,你怎麼……」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道冷哼聲響起,「來人,給本相把她肚子里的孽種打掉。」
打掉?冷硬的聲音沒有一絲的起伏,蘇念白只覺著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寒冬臘月。打掉?這個孩子已經六個月,若是打掉。
傻傻的站在那裡,蘇念白還有沒有回神,粗大的棒子就落在了肚子上。
痛,漫無邊際的痛從肚子上開始一點點的蔓延開來,襲上了蘇念白脆弱的神經。有的時候痛反而更加讓人清醒,她眸子轉動,看向自己的親人。
只見自己一直孺慕的父親站得筆直,看著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看著仇人一般。再往後剛剛還一心為她著想的母親一臉的嫌惡,她的身後,乖巧的妹妹笑的一臉和善,似乎是沒有看見她身下流出的血跡。
痛,很痛。蘇念白勾唇,聲音微弱,「為什麼。」她的目光看著剛剛騙了自己的婦人,她撫養她長大,她一直視她為親母,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好女兒,你就好好的去吧。你放心明天的婚禮會照常舉行,你可是看見了,娘為了這場婚禮多麼的勞心費神,只為你妹妹風風光光出嫁。」
這話一出,蘇念白陡然明了。所謂母女情深為的不過是那個盒子,恐怕就連這個孩子。蘇念白腦子一轉,看向自己溫柔的妹妹,隨後蒼白的臉頰上出現一抹苦笑。當初,她不就是為了找她,被人強暴么。
當初,不就是她們求她讓她把孩子留下么。留到避無可避,瞞不住的時候,騙她交出東西,然後殺人滅口,代姐出嫁!
身體上的鈍痛讓蘇念白的意識一點點的流逝,不由的她心頭升起一抹惶恐,乾枯的手猛地按住自己的腹部。孩子,孩子,她的孩子。
蘇念白抬頭,哀求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爹,求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管他的父親是誰,不管如何,這個孩子在她肚子里六個月,這六個月的時間她早已愛他深入骨髓。若是可以,她願意什麼都不要,只要他。
「爹……」孱弱的聲音淹沒在砰砰的棍棒之下,從始至終,蘇連的眼睛就沒有離開蘇念白的臉頰。看著她酷似前妻的臉頰,蘇連的心上升起一抹難言的快意。此刻,他彷彿是看見了前妻倒在自己的腳下,哀求,嘶吼。
蘇念白身體蜷縮著,扭曲著,最後終於爬到了蘇連腳下,顫顫巍巍的抬手,輕輕的拽住蘇連的衣襟,此刻她的心裡什麼都沒有。她不在乎為什麼她會淪落至此,她只想救救她的孩子。若是可以,她可以不恨,不追究。
「爹……」一個爹字拉回了蘇連的思緒,低頭看了眼蘇念白的臉頰。蘇連不知想起了什麼,抬腳,只聽砰的一聲,一道身影就好像是破布一樣摔落在地。重重的一腳,就好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斷了蘇念白的生機。
最後一眼,蘇念白只來得及看見蘇連眼中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恨意。恨么?蘇念白恍惚,恨,她好恨!
是他們,他們毀了她。若不然,她也可以有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而不是和老鼠一樣躲在這個小屋子裡。若不是他們,她會有一個自己的家,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一個骯髒的不知是誰的人,和一個父不詳的孩子。若不是他們,她的孩子,可以安穩的出生…
孩子,蘇念白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她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可此刻,她再也沒有了奢望。這些人騙她,害她,殺她。卻做得理所當然,憑什麼!
最後,蘇念白意識消散的時候,腦海里只有三個字,憑什麼!眼前是這些人骯髒的嘴臉,蘇念白只覺著心陡得一緊,意識消散的最後一秒。一股滔天的恨意席捲著她的周身,做鬼,做鬼,她也不要放過他們。
城外的破廟:
「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破廟破敗不已,在夜色中只能看見黑色的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在風中飄蕩。
廟中髒兮兮的乞丐們東倒西歪的躺著,他們拚命的瑟縮著自己的身體,只為了鎖住體內的熱量。在破廟的角落裡,一個面色飢黃的大嬸目光憐憫的看著角落裡臉色蒼白的孩子。輕輕的一嘆。
「快睡吧,沒就沒了,明天扔出去好了。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了。」不遠處,一個同樣面色飢黃的男人冷哼一聲,無精打採的說了一句,轉個身又睡了過去。
話雖這麼說,可大嬸還是有些不忍。這確實已經不是這破廟中死的第一個乞丐了,可看著她們連續的死去。她就不禁會想到這種命運也許有一天就會降臨在她的身上,然後被人扔出去。想到這個,大嬸抬手輕輕的摸摸孩子的臉頰。這孩子據說才九歲,好好的女娃就這麼沒了。真是可憐。
不過,在這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年代。這又算什麼。
「孩子,好好睡吧。睡著了,就不用受苦了。」大嬸輕輕的拍拍小孩子的後背,輕輕的出聲。這一刻,她倒是看開了,也許死也是很好的解脫。
睡?是娘么?混沌中,蘇念白聽到了這樣的安撫,心不由的一暖,下意識的就想要依附。可下一秒,之前痛徹心扉的記憶陡得湧來,蘇念白猛地睜眼,眼神凌厲兇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剛剛的一切是夢么,若是夢,那她醒來一定要先掐死她們。所有要她死的人,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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