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
殷瓔默不作聲地跟著她走,先是穿過前面那片叢林,盡頭是一片平地,背靠高山。有一處極大的廣場,以玉石鋪就,四角各有三尺來高的青綠銅鼎,天色雖黑,卻還有道人在廣場上盤膝而坐,吸納日月精華。中央是一座大殿,似是用巨石造就,滄桑古樸,其下九重石階,不愧是能容納萬仙來朝的碧游宮。
「瓔瓔,還住原先的地方?」
殷瓔愣了愣,道:「好。」
見她反應淡漠,那人盈盈笑道:「你若憶起了前塵往事,自然知道我的好。我是你師姐,道號無當,老師門下,就屬你我最為要好。」
無當聖母?
她眨了眨眼睛,仔細瞧了無當幾眼,只覺得她的行動向風,體態輕盈,望之溫柔可親,又稍有些調皮活潑。於是道:「無當師姐,我何時,才能想起先前的事兒?」
無當笑道:「這個是你自己設定的封印,若是強行衝破,恐怕對你不好。不過,我就愛看你這迷迷茫茫的樣子,自從你走後日子也太無趣了些,還是不要恢復記憶為好。」
殷瓔無語,這是喜歡看她的笑話了?剛剛踏上一重台階,在側邊打坐的道人忽而睜開了眼,起身問了個好:「無當師姐,何事而來?」
這個道人留著三條小鬍子,略胖,偶有紅光從眸中一閃而過。他看似年輕,臉又圓圓的,所以瞧著滑稽的很。
「迎接老師而來。」無當淡淡道,正欲繼續前行,殷瓔回頭再看了他一眼,那道人頓時眼睛瞪得賊大。
「你回來了?」他眼珠子轉動著,上上下下瞧著殷瓔,讓殷瓔心裡十分不滿。忽而腦海里有一道光閃過,一個名字躍躍而出。
「死兔子!我回來了,正餓著呢。」殷瓔眼也不眨說完了這句話,一怔,莫名記得,這人便是長耳定光仙!
她的腦海里同樣飄過幾幅畫面,皆是昔日在蓬萊島上,因為好久吃不到肉而心生怨念,追著這隻死兔子到處跑的情景……至於為什麼逮著他不放,其中有夾雜了些對長耳定光最後出賣截教的不滿,曾經,她分明是知道最後結局的。
長耳定光怒道:「好呀,你一回來,還是要吃我。你有本事,就來啊?」
他本是兔子,最擅長逃跑,忽而化作原型,月光下皎皎一白兔,兩腿一蹬就不見了蹤跡。殷瓔忍不住笑了,忽聽無當十分感嘆道:「曾經小花追白兔,可是蓬萊島的一大風景。瓔瓔,你逐漸開始記得了?」
「應該是吧。」殷瓔斜眼瞧著她:「怎麼,無當師姐失望了?」
無當乾笑:「哪裡,哪裡,好在你還不記得我的……」她話一停,不再說下去了。
「對你的稱呼么?」殷瓔追著問:「讓我想一想,三無,阿當,還是什麼別的?還是什麼你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笑眯眯道。
無當:「……」
就算沒了之前的記憶,殷瓔的說法還是一樣。
踏上九重石階,無當並不曾帶著她去主殿,而是繞過它,一直向後行去。臨近後山,茂林修竹鬱鬱蔥蔥,又有一處不大不小的荷塘,中心是一座小亭,精巧別緻,夜風吹過,帷幔輕動。
「到了。瓔瓔,這裡便是你離開蓬萊另闢道場前住的地方,老師一直讓保留著。」
殷瓔道:「我還有個道場?」
「是,」無當微微一笑,也不做多解釋,道了聲讓殷瓔好好休息,便帶著餘人飄然而去了。
她走後,殷瓔發了會兒呆,才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等等,她要怎麼樣,才能到荷塘中心的小亭里去?想退回去喊人,又覺得丟人,何況他們已經走遠。殷瓔左右徘徊,最後思索著她怎麼說也算是力量覺醒了,乾脆就跳過去!
從武俠小說里來看,主角得到了別人多年的內力,不是輕輕走幾步都跟飄了似的?如今她也擁有極其強大的修為,只是不懂得利用。
殷瓔倒退兩步,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往前一躍——
雙腳落地,幸而後退了幾步,不然就掉入了荷塘里。豐富的實踐經歷證明,如果不會施法念咒,特么有千年修為也沒用!
最後殷瓔慶幸,她曾經學過游泳。
從外面來看,荷塘中小亭極小,最多容納兩三個人。然而殷瓔掀開帷幔,卻看到亭內空間約莫有她在殷商王宮時一宮主殿的大小,用帷幔隔開空間,往前是玉石製成的案台,兩邊燭台上鑲嵌著夜明珠,除此之外極是簡潔,沒有多餘的裝飾。
殷瓔站在原地,腦海中,這座小亭的內部構成一閃而過。她轉身向右,走過三道帷幔,果然見到可供洗浴的溫泉。旁邊擺著幾件款式簡約,上面綉著符文的道袍,只有紅白二色,全合乎自己的心意。
她身上*的,趕緊洗了個澡,將衣服換了去床上躺好。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趕路,以及在九龍神火罩內的折磨,殷瓔早已是疲倦不堪了。然而越是想睡覺,反而越是睡不著。殷瓔回憶著這兩天的經歷,不可謂不神奇!
從殷商王宮,到東魯主城,再至東海蓬萊,將近是一年的時光。幾次和死亡擦肩而過,又見了多少傳說中的人物,最後才發現,最坑自己的不是別人,還是自己。自從經歷過九龍神火罩,不僅僅是力量覺醒,就連記憶也時而閃現。只是記得的那些都無關緊要,她最想弄明白的,誰都不知道。
而他竟是截教通天教主。
殷瓔覺得心煩,沒由來的,也不想細細思索。為人弟子,理當尊師重教,豈能有別的心思?殷瓔又覺得自己這觀念也太迂腐了些,不過她也不該想這些。懷著一顆鬱悶的心,殷瓔慢慢睡著了。
一過便是兩日。
碧游宮內,通天忽而停住講道,看向多寶:「你師妹何在?」
多寶起身,道:「自從回到蓬萊就不曾見過師妹,聽聞那日來到蓬萊,是交給無當,無當可知?」
無當亦是搖頭。截教弟子甚多,有教無類且不強加管束,多數弟子自在修行,唯有通天教主開壇大講之日才得以聚齊。偶爾消失個弟子,並不算是什麼稀奇事。
多寶道:「要不,我且去找一找師妹?」
「不必了。」
「老師已知師妹所在?」
通天微微一笑:「她呀,想必這個時候還在睡著。你且過去,帶她來找我。」
既然如此,多寶領命而去,心裡哀嘆著以後是不是他還多了一個喊師妹起床的工作?他身為大師兄在截教多年,看遍了大大小小的戲,卻沒有一出,像這齣戲一樣曲折含蓄,本來有一位已經在一本正經地耍流︶氓,結果歷劫一番,又變成了先前的死樣。
不過多寶琢磨著,看著老師寵師妹,自己只能當個苦逼的大師兄,真是無趣!不如哪天也收個乖巧的徒兒,未來的日子一定不錯……
多寶喜滋滋想著,走在路上也沒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大師伯!大師伯!」
直到那身著黑色道袍的機靈青年在多寶面前揮了揮手,多寶才從幻想中醒來。極不高興地看了青年一眼,但到底身為大師伯,還是得莊嚴肅穆。多寶咳了聲,道:「你小子怎麼來了?」
青年笑道:「奉師命而來,十五年已滿,不知我老師在何處?」
多寶瞥了他一眼:「跟我來。」
殷瓔是在一片震耳的喊聲中被叫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帷幔外已天亮,便換了衣袍走出來。大清晨的,是誰在外面狂喊?難不成是某動物早上需要練嗓子?殷瓔不靠譜的胡思著。
荷塘對岸站著多寶,還有一不知名的黑衣青年。
「老師!」青年看見她,眼前一亮,急忙高興地揮著手:「老師,十五年之期已滿,我來找您了,老師……」
多寶則是淡定地交代著事情:「師妹,老師找你。」
殷瓔看了看多寶,又把目光放在黑衣青年的身上。這人是誰?難道她還收過一個徒弟,果然重要的時候完全沒記憶。對方正殷切切地望著她,一雙桃花眼風流倜儻,殷瓔覺得她收徒弟的品味完全不是如此。
「你……叫什麼名字?」她無奈地問。
青年的笑容凝結了一下,有些像是要哭了出來:「老師果然不記得我了,我是申豹啊,申豹啊老師。」
申……豹?這跟申公豹,應該,大概,估計是一個人?
再看向多寶,對方完全表示認同,這就是你的渣徒弟。
殷瓔哀嘆望天,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收了個徒弟是申公豹!想必之前收他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詭異的怪事。殷瓔覺得她需要冷靜一下,先回去洗把臉再去見通天,不妨剛剛轉身,對岸申公豹就叫道:「老師,請留步!」
殷瓔刷的一回頭,怒了,瞪著他道:「你能不能換個詞兒?」
申公豹略有些委屈:「老師,您之前就這麼說……可是我習慣了啊,忍不住就脫口而出了。」
「習慣了也要改!這句話不吉利。」殷瓔惡狠狠道。
「是,老師……」他撓了撓頭髮,見殷瓔再度轉身,忙道:「哎老師,請——請,請回頭?」
殷瓔的腳步再次生生頓住,十分無力:「你還么有什麼事?」
申公豹諂笑道:「沒什麼,只是想向您彙報一下,這些年我安分守已,在島上開墾荒地,現在既然您回來了,我能出去走走么?」
「……」
殷瓔淡定地回答:「你還是回去繼續開墾荒地,喊你的時候再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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