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面具
「宋先生,你要的信息已經發到郵箱,期待下次合作!」
「辛苦。」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用錢就可以收買的。
只要付出金錢,很容易地,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如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那麼簡單該多好……
沈冬寧這麼想。
……
拍吻戲的那天,沈冬寧沒有和回劇組的倪雨行碰到面,他趕行程去錄「無節制」第一期的訪談。
「無節制」的爆火讓很多人始料不及,角色扮演、惡搞經典、反串女角,新鮮的面孔,每個元素都是大膽另類的,誰敢做這樣的嘗試?拉不到贊助,拍攝成本不斷壓低,服裝重複利用,節目組連五毛錢的豪華特效都用不起……
沒有人敢做他們這樣的嘗試,所以也沒有人能得到「無節制」現在的成功。
「……能有今天,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我很喜歡在『無節制』的日子。」
鏡頭下的沈冬寧,冷靜而從容。用主持人的看法就是,很會說話,也很懂得自己要說什麼。沒有一般新人的浮躁、怯場,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張揚,從他坐在這裡起,就是很穩定的狀態,這份表現,很讓人讚賞。
「沈冬寧,作為畢業前輩,你有什麼話要對第二期的新成員說嗎?」
不知不覺,到了收尾的話題。
「你們可要好好努力,爭取超越前輩啊!」沈冬寧握拳,開玩笑:「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這次訪問,本意是要請「無節制」第一期的所有成員的,但檔期衝突,真正到場的也只有三個人。「無節制」的拍攝結束后額幾個月里,大家各忙各的也沒怎麼聯繫,這時候見了,卻有種老朋友的親切感。
結束訪談后,三人結伴出來,其中一人向沈冬寧打趣,「喂,沈冬寧,真的有人嘲笑過你五音不全啊?你不是故意說著玩的吧?」
「是真的哦!」沈冬寧表情嚴肅。
「又在騙人~」另一個兄弟擠過來指責,「沈冬寧,你每次騙人都是這個表情,我早看穿了!」
「就是說啊,你不是選秀歌手出道嗎?真是,差點就被你騙了!」
胡說,他騙人的表情明明還要更誠懇一點……沈冬寧沒有和他們爭,借口有事推了接下來的唱k吃飯一條龍,趕著離開。
「你趕著去見女人啊,連兄弟都不要了!難得聚一場唉!」
「沒義氣的傢伙,虧你生日的時候我逼我鄰居的弟弟織毛衣給你!」
走出幾步的沈冬寧回頭,攤手道:「你們唱歌太難聽了,一定要我說出實話嗎?」
抹淚的二人,居然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這孩子真是太不可愛了……
**
沈冬寧走出很遠,摸出手機跟舒藍請假,用的理由是要和小夥伴一起聚餐。
「……看你最近都很聽話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你好好放鬆下,對了、未成年不許喝酒!」
「好。」
有時候,謊言是必要的。
但他剛剛在節目上並沒有說謊,在最初學唱歌的時候,他確實被一個人嘲笑過五音不全。當然那時候的他,還叫宋衡,那個別人眼中無父無母的可憐蟲。
「你是孤兒哦,真的好可憐啊!」從小到大,這是他聽過最多的話語。擁擠在面前一張張帶笑的臉,像是看著什麼新鮮的生物,話語中帶著或真或假的同情。他們無時不刻地提醒著他的身份,不肯停歇,這是……多麼充滿惡意的世界。
可說出這句話的並不是這些人,而是那個男人。那個有創作鬼才之稱的男子,也是窮困潦倒的才子。
同時,也是他的師傅。
……
十二歲的小宋衡蹲在路邊賣唱的一行人前,準確的說,是那個彈破吉他的。
他當時並不知道,面前一副窮鬼樣褲子都是洞的男人,就是別人口中的創作鬼才,他只是覺得那人破吉他彈得挺溜,抖腿的姿勢也瀟洒,趁機跟他學門手藝應該能掙不少錢。畢竟,他還要湊未來的學費和生活費,他不能靠補助過一輩子……
他需要賺錢。
「你這想法,不好,我不喜歡。」灰t恤的男人搖頭,「我不能教你。」
小傢伙嘆了口氣,起身離開,卻被那人一隻手召喚回去,「這麼快就放棄了?」
「唱首歌來聽聽,我考慮下……」
後來,唱是唱了,結果被無情地嘲笑了,少年羞憤地遁走。
半年後,再次來蹲點的宋衡,除了知道男子的身份外,還知道了許多其他的事……
「是你?」隔了這麼久,男子卻一眼認出了這個少年,抖腿頻率加快。
「黑先生,你收我為徒吧?」
「……黑羽只是代號,我不姓黑。」
「不姓黑的黑先生,你收我為徒吧?」
男子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似乎意識到這孩子是認真的,但他還是拒絕,「你資質不好。」
「我媽媽是穆瑤,所以我一定能唱得很好!」宋衡握拳甩出這句話,
「穆瑤?」男子夾煙的手指晃了晃,撐頭思考這句話的可信度。
穆瑤是當今樂壇重量級的天後,可沒聽說她什麼時候有了個這麼大的兒子啊?如果真是有,也不該來這麼個破爛地方求他這個衰人……嗯,這麼明顯的謊話他為什麼要思考這麼久?
「不管穆瑤什麼不穆瑤的,你五音不全是你的事,你媽是傑克遜都沒用!」旁邊大叔推了他一下,他醒悟過來,「啊~傑克遜是男的啊,忘了忘了,不過意思都差不多。」
「我沒有騙你,我有天賦!」少年堅持。
黑羽笑了笑,「每天都有幾個像你這樣的孩子,跑過來跟我說有天賦,結果呢……」他又補充,「當然他們基礎還是比你強的,」
話是這麼說,黑羽還是收下了他,理由是心情好。
宋衡從他身邊的大叔口中知道,一年到頭根本沒什麼人來找他拜師,別看他表面在裝高深,其實他心裡早就樂開花了……
「我是看你有誠意,加上那天的天氣好。」在後來的日子裡,黑羽都是這樣強調著。
我們有理由懷疑,宋衡那古怪的脾氣很大一部分是被某人傳染的……
……
沈冬寧搖搖頭,他怎麼忽然想起那些事來了,他今天還有重要的事做,怎麼能在這裡分心。
「一位。」
遞了請柬,沈冬寧從侍者手中接過面具。
很簡單的素色半面,沈冬寧在門口戴上,走進場內。
悠揚的樂曲中,舞池中擠滿了男男女女,大部分人都戴著面具,有些面具造型十分華麗,大概是些有身份的人。沈冬寧的目光饒了幾圈,鎖定在人群中央的一個身影上。華美大氣的露肩禮服,優雅從容的姿態,她並沒有戴面具,笑容看的很清楚。
穆瑤。
上一次站到她面前,還是十多年前的事……她本人比照片里,看起來還要快樂。
穆瑤缺席金蘭獎后,很多媒體猜測她已回國外。其實沒有,或者說還沒有。
郵件上的信息告訴他:在不對外公開的一場宴會名單上,有她的名字,這大概是她回國前參加的最後一次活動。據說宴會的主人-大有來頭,他能拿到這場宴會的請柬,費了很大一番功夫,不過沒關係,一切能用錢辦到的事都不算難。
他想要見她,親眼見她,他還有好多話要對她說……
沈冬寧隨手從侍者手裡拿了杯香檳,繞過人群。他的手心已經在出汗,還好,沒人能看到他現在緊張的表情。他走得很快,不留神間,額頭就撞上正前方男子的背。雖然動靜不大,還是該死的很痛,原因是對方很瘦,整個撞在一堆骨頭上的感覺。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沈冬寧說。
帶著妖魔面具的男子緩緩回過頭,比他高出許多的個子,眼神有些居高臨下。眼神並不冷,反而有點熱。
他伸手扶了把沈冬寧拿酒杯的手腕,唇線上揚,笑容很是輕佻,「小朋友,走路的時候腳步可要穩一點啊~」
「謝謝!」
沈冬寧不便與他多纏,仰頭喝完杯中的酒,將空酒杯交還給侍者,邁步離開。
「嘖嘖嘖,這行為,好像是在氣我叫他孩子……」
所以,就用喝酒來證明嗎?男子看著那個離去的身影,抬起那隻碰過少年的手,回味道:「手感可真不賴。」
沈冬寧並沒有精力思考剛剛發生的插曲,他現在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時間過的已經太久,十年又十年,他都快忘了自己堅持找她的理由。如果只是證明自己不是孤兒的話,對重生過一次的他來說,已經是完全沒有必要了。他現在是沈冬寧,不是宋衡!
所以,這絕不是愛,絕不是!
只是因為她欠他一個公正而已。
他想要她後悔,想要她知道她拋棄的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多麼優秀的孩子……
他想要報復那個說出「他也配姓宋」的那個男人,儘管他依舊沒有查出那個人的身份。
察覺到身旁的視線,穆瑤轉身,看著站在身前良久的少年,詢問道:「有事嗎?」
面具晚宴,是那個一向愛玩的宴會主人想出來的提議。穆瑤只是礙於面子,過來撐個場,她並不喜歡玩這些把戲,所以沒有戴。
面具是用來隱藏人心和面容的,但這把戲對越來豐富的人可不管用。只從形體和氣場,穆瑤就能看出他和其他人不同,不說別的,只因為他太年輕。在場的賓客都是非富即貴的成功人士,二十多的年輕人就很少,更不用說這明顯稚嫩的少年。
面前人帶著最普通的白色面具,皮膚白皙,纖細柔弱,確實年少,但那雙眼睛,卻很沉穩。
清楚堅定的眼神,莫名地讓她有些心慌……
「太好了,真的是真人呢!我一直都很崇拜你。」
少年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好看,有些不真實。
「你叫什麼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