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柒五】
她走上前來,開口說道:「皇上知道太妃娘娘不信,所以讓奴婢把孩子帶來了。」一邊說著,她一邊把手中的襁褓遞給陳太妃,陳太妃情不自禁地接了過來,然後看向懷中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蛋。
女子側立在一旁,垂頭不語。
傅隸則冷聲說道:「傅欽燁這是什麼意思,不知從哪抱過來的一個野種,也能說是我的孩子,真是笑話。」
陳太妃則顫抖著將襁褓打開,看了看孩子的臉,臉還沒有長開,小小的一團,看不出來什麼,她想了一會,又撥開他的耳朵,看了看他的耳後根。只看了一眼,陳太妃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又將那襁褓給合上。
她站在那裡,緊緊抱著那孩子,好像這孩子是什麼讓她害怕的東西。她也確實感到有些害怕,剛才在黑暗中聽見的所有聲音又朝她涌了過來,好似她一個人孤立無援,正站在一個充滿危險的房間之中。
還是大程公公喚了她一聲,才將她喚醒過來。
陳太妃看向傅隸,眼裡露出一絲不安,隨後她對傅隸說道:「九郎,你以前是不是說過,你們家的孩子,耳根后都有紅斑。」
見陳太妃真相信了,傅隸不禁有些氣悶:「傅欽燁他什麼做不出來,找一個耳朵後面帶紅斑的孩子,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更何況還能用顏料畫出來。」
這時,那個抱著孩子來的宮女適時出聲道:「婉君讓奴婢向您問聲好。」
聽見婉君這個名字,傅欽燁如遭雷擊,他不斷地重複道:「那個女人,她怎麼敢?!她怎麼敢?」
陳太妃看著這樣的傅隸,頓了頓,突然將孩子還給女子,然後掩面而走,傅隸看著她的背影,沒有出聲。
她走了,大程公公自然也不能留下,他看了那宮女兩眼,追著陳太妃離開了。
獄卒看著留下來的這個宮女,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不知道這宮女背後的人是不是皇上,又或者是某位他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宮女看出了獄卒的為難,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塊腰牌,遞給他看。
獄卒恍然地道:「原來是……」
宮女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讓他吞下了後面的話。接著,宮女說道:「你能到一邊等我一會兒嗎?」
獄卒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往一旁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宮女抬起手,將堯兒往傅隸跟前遞了遞:「你想要嗎?」
傅隸看了一眼堯兒那張人見人愛的小臉,心裡油然升起一股弄死他的衝動,他毫不猶豫地道:「要!」
然而宮女卻在這時將手收了回去,抱在懷裡輕輕地逗弄著。
傅隸不知道這宮女是誰的人,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是傅欽燁的人,以傅欽燁的性格,絕不會讓自己的屬下對自己說這種話。
但……她會是誰的人呢?
這麼些年下來,傅隸自覺自己對大衍知之甚深,但他仍然猜不出來究竟誰會有有那麼大的權利,讓一個宮女隨意出入地牢,還能從那個女人手裡奪來這個孩子。
總不可能是那個女人,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生下這個孩子,卻拿他來這裡受苦,還是說這個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傅隸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轉頭看向那個宮女,她只笑吟吟地逗弄著堯兒,像是感受到了傅隸的目光,她開口說道:「您若想要人,自然要拿些東西來換。」
傅隸皺了皺眉,片刻后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對他來說,這個孩子的確是不該存在,但無論他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也不會在乎。
見傅隸這樣,那宮女便抱緊了孩子,帶著他往外走去。
出了地牢,這宮女一路來到一個偏殿,將手中的孩子交給裡面的一個老嬤嬤之後,她卻去了懿德殿。
這時她已經脫下風衣,露出一張微圓的臉來,一路見到她的宮女太監,都會恭聲說一句:「瑤音姑姑好。」
她正是瑤音,一邊急匆匆地向內殿走去,一邊應著一路上對自己問好的那些宮女太監,走了一陣,才來到內殿。
推門進去,正聞到一股香味,倒不是胭脂香,而是花香,那花香源自桌子上的幾隻桃枝,她頓時露出了一個笑容:「瑤月的心思還是這般巧。」說著,她接過一旁小宮女手中端著的水盆,笑著道,「你去吧,我來服侍皇後娘娘。」
小宮女點了點頭,乖乖走了。
瑤音又讓其他人離開,自己端著水盆來到秦駟身旁,試了試水溫,才擰乾了帕子給秦駟擦手:「皇後娘娘,剛剛奴婢照你的話做了,他的反應的確有些不尋常。」
說著,她細細地把剛才的事情說給秦駟聽。但秦駟從頭到尾閉著眼,沒有任何反應。
瑤音說完了話,殿里便恢復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等瑤音給秦駟擦完了手臂,才發現秦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仍舊沒有任何感情,只有一絲洞觀全局的瞭然。
秦駟看向窗外,不知從哪裡響起了蟬鳴的聲音。知了知了的,鬧的人有些心煩。
日子越發的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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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欽燁沒花多少時間,就查出是秦駟從中做的手腳,他想了又想,終於決定還是去找秦駟問清楚這件事。
所以他來到懿德殿里,屏退了宮女太監們。只剩下他們倆,傅欽燁就想將秦駟抱起來。
秦駟看他一眼,笑著道:「我殘的是手,又不是腳,動輒抱來抱去的做什麼。」
傅欽燁皺著眉打斷她的話:「胡說什麼,你的手也好好的!」說著,他還是將秦駟抱了起來,「不過是一時間不能用了而已。」
一邊說著,傅欽燁一邊走到了窗戶邊上。
秦駟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傅欽燁,道:「我要去拿書的,你抱我來窗戶邊上,是做什麼……」
「……」
傅欽燁看了看秦駟,又看了看窗戶,沉默不語,將秦駟又抱了起來,這回他把秦駟放到了書架旁。
秦駟毫不客氣地說道:「最頂上那排,有個兵法全集,你幫我拿下來。」
傅欽燁依言找到了那本書,找到之後,心裡才浮現一個疑惑,為什麼秦駟會有這種書。
不過他只疑惑了那麼一瞬間,接著,他將這書給秦駟看:「是不是它?」
秦駟點頭,誇讚他道:「做的不錯。」
傅欽燁又道:「然後呢?」
「去書桌前吧。」說完,秦駟轉身往書桌走去,她還沒恢復好,只能慢慢地走路,傅欽燁跟在秦駟身後,也慢慢的走,一步一頓,看著秦駟有些消瘦的背影。
秦駟坐到椅子上,將手放到桌上,對傅欽燁說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傅欽燁到:「你為什麼要把堯兒帶給陳太妃看?」這句話倒不是質問,而是單純的疑問,兩人之間的感情經過這麼長時間,早已經今非昔比,那時候傅欽燁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只憑著別人一兩句話就去質問秦駟,但現在,哪怕是拿到了調查好的東西,他也不會先認定什麼,而是首先找秦駟求證,
聽見是這件事,秦駟思忖片刻,開口道:「怎麼?心疼了?」
傅欽燁坐到秦駟對面:「陳太妃她畢竟救過朕的命。」
秦駟搖搖頭:「我正是在幫她,如果她一直認為自己跟傅隸情深意篤的話,你覺得她會不想法子去救傅隸?傅隸死了之後,她萬一想不開,追隨傅隸而去,或者一輩子都回憶著傅隸,終日以淚洗面,你覺得那樣好嗎?」
傅欽燁聽著,的確是這個道理,便苦笑著說道:「朕倒沒想那麼多。」
秦駟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麼,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一個興奮的聲音響了起來:「皇後娘娘,我已經找到法子了!」
秦駟轉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而傅欽燁則站起身,擋在秦駟面前。
兩人這個時候才發現,剛才說話的那個聲音,聽起來很是耳熟。再看門口,站的不是千煩還是誰。
他身上穿著一件髒兮兮的袍子,一隻手裡拿著一張紙,臉上帶著來不及收回的笑容。
傅欽燁看見他這一身打扮,目光皺了皺,有些懷疑。
千煩看見傅欽燁,笑容僵在臉上,將手中的紙收回到背後,若無其事地說道:「皇后如今在忙啊,那我等會再來。」
他說著就要走,傅欽燁卻不想讓他走,他開口道:「等等,國師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