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2(全文完)
三百年後。
洪荒宇宙,浩淼無邊,三千大世界的交界之處,混亂無序的時空長河讓人望而卻步,而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苟延殘喘。時空長河波光粼粼,無數的銀沙匯聚成一方璀璨河流,緩緩流動,靜謐而安詳,但非大能者,除了迷失隕落其中,別無他途。而對於大能者,這裡卻是最佳的藏物之處,抬手即世界,揮手了無痕。
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這無數散發著淡淡晶瑩銀光的細沙,安知其中是不是另有玄機?
比如……1521這樣的童子,他們的空間就安放在這細沙之中。
紅衣童子……不,現在的1521就像一張素白的紙片,別說紅色的小衣,可愛的雙角髮型都像是褪了色變了型一般,整個身體都飄忽不定,完全看不出一個人樣,奇形怪狀的像棉花糖,好似一陣風就可以吹散。他的空間,原有白霧,後來白霧散去,只剩下一片空曠,前不著邊后不著際,而現在,這片空曠也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四四方方逼仄的房間,一樣是慘白的,就像人間的病房,看著就叫人心生絕望。
1521此刻也確實是絕望的,他戰戰兢兢的,身體想動卻又動不了,和他面前笑嘻嘻的青衣童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青衣童子頭上一根木簪將頭髮固定住,脖子上掛著一個小葫蘆,腳下還踩著一朵青蓮,看上去仙氣十足卻又童稚可愛,此刻青衣童子歪著頭,一張肉嘟嘟的小臉上兩個清甜的小酒窩:「聽你說,你是我爺爺製造的,我就想來看看你,你看上去怎麼有點不高興呢。」
青衣童子拍了拍手:「你是不是還在想你的小夥伴呢?他們呀,已經進了我的葫蘆里哦,你現在是看不到他們了,也許以後你們可以做個伴。」小童指著脖子上的葫蘆,又圍著1521轉了一圈,1521的身體就又小了一圈,「稀奇稀奇真稀奇,我爺爺居然可以製造天魔出來,真有意思。」
青衣小童好似想起什麼:「哎呀,你應該知道我爺爺是誰吧。」
1521發現他現在可以說話了,此刻他哪裡還有曾在林諾之面前表現出來的傲慢,雖然不足以成人形,但聲音卻可以聽出誠惶誠恐:「青蓮道君明鑒,小魔絕沒有抵侮善業帝君之意。」
1521絕想不到,自己一個欺騙林諾之的小小謊言,竟然會被善業帝君追究,而他也因這份追究避免了第一時間遭殃,他是不是該感激這份謊言?
1521也曾是孤魂,但他和林諾之不一樣,他承天地之煞氣為魂,集人間之怨氣成魄,以血肉為食,以神魂作補,來無影去無蹤,可在修士渡劫時聞風而去,亦可與混亂星辰比鄰而居,前者稱之心魔,後者謂之天魔。無論哪一種都是普通修真者聞之色變的可怕存在。
他們狡詐殘忍能力強大,只是不為天道所容,每一次進階都是萬般艱難,億萬年來,唯有一位天魔得以扛過四劫五衰之後成就帝君之位,這就是玄煞帝君--1521正是其門下不知第幾代的弟子。
1521是從混亂無序的規則中誕生的天魔,剛剛成形,就被送進了這個空間,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卻不知道是為什麼……就這樣過了上萬年,他才漸漸的從其他天魔口中知道了很多消息,無聊的他抽絲剝繭才能得到一個大概--一切都是為了某位天尊留下的一件先天至寶。
這清寒天三千小世界,就是關鍵。這是那位天尊親自創建的空間,三千小世界,人生百態,各不相同。誠然,天尊出手偷了懶,隨意製造出來的位面並不盡善盡美,但正因不在意,這些個世界才會透露出他更多的真實意圖,比如法則,比如氣運,皆是一脈相承。
他要做的就是攪亂每個世界的氣運,破壞它的規則,他們無法讓自己出現在清寒天,就四處搜集執念深厚無□□回的神魂以供驅策。他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天魔本就是狡詐又最善於揣摩人心的存在,甚至無人能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屬於自己的正面情緒,無論善意惡念還是嬉笑怒罵,什麼面讓他們收益最高,他們就會展現出哪一面。
就像對林諾之,他從吸納到這個神魂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人並非唯利是圖之人,第一個任務試探以來,更是讓他堅定了這一點。這樣的神魂是好控制的,因為他心有正氣執念又單純也不會貪得無厭,不會像以前那些神魂,總是想從他這裡獲得這樣那樣的好處,費盡心思的壯大自身,千方百計的想脫離他的控制。對付林諾之,他甚至不用恐嚇利誘,只需要盡心挑選一些符合他原則或遭遇了不平待遇的人物,無需他動員,他就會將任務完成的很好。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林諾之也越來越不好哄了,好幾次都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讓他不得不重新編造一番謊言,可惜此人還是太單純,一個大道起誓,就輕而易舉的被他鎖死。實際上作為一個最善於蒙蔽法則的天魔,大道起誓不過是個笑話,欺騙一個凡人,太輕而易舉了。
1521從不在意林諾之的心思,但天魔都是惜命的,天尊歸位的恐慌讓他思考著退路,沒有誰可以讓天魔誓死效忠,這是刻在他們骨子裡的天性更是本能,在這空間的上萬年來,1521從未停止過修鍊,他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藉助神魂功德轉世之力,奪舍重生,為此,他準備了幾千年,只為在帝君成事之日,天道法則動蕩之時,金蟬脫殼,魚游入海。
但他萬萬沒想到,天尊怎會重修的如此之快,帝君還未動手,竟已是要失敗之像。早知今日,當年那麼多的神魂,他不該貪圖修鍊,全給吃了才是!搞到今日,只剩下一個新的薄弱神魂,根本負擔不起轉世的法則重壓,只能連累他暴露,更可怕的是,不知天道是否格外眷顧林諾之這樣的人,儘管謊言可以欺騙對方為他做事,但是對方的未來,卻越來越不受他所控!
最開始幾個任務,他可以控制選擇任務世界,還可以隨時查看進展,雖然偶有些異常他也只歸咎於對方的運氣。但到後面,別說選擇任務世界了,連對小世界的窺伺都無法辦到!但奇怪的是,明明這人的氣運並非得天獨厚,但缺少了他遮蔽天道,按理來說破壞了法則的外來靈魂應該會被抹殺才是,但他每次都完好無損,神魂更加強大的回來了!
而且他都無法選擇和查看任務世界,說明他的能力已經被極大的封鎖,但是見鬼的是,他還是可以輕易的將此人送往小世界,等他再次選擇查看任務世界時卻遭受到了極大的反噬,好在那股力量只是警告之意,並未要他性命,他才得以苟延殘喘。
他曾想,不管這個神魂有多詭異,只要這次回來,神魂足夠承擔轉世之重,他怎麼也要賭這一把……可惜,他沒想到善業帝君不先去找玄煞帝君了結,反而先派了青蓮道君找起他們這群小兵的麻煩……還有比這更扯的事情嗎?尤其是道君還站在了他的面前!難道他身上還承當著他所不知道的使命……亦或者……是因為那個詭異的神魂?!
1521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青蓮道君一直笑眯眯的看著他,目光好似直透人心,將他的所有念頭都看的清清楚楚。
「其實你是怎麼想的沒關係,關鍵還是要看我爺爺是怎麼想的,嘻嘻,我得帶你回去復命咯!」最後青蓮道君手指一點,1521就被縮成一顆小球,輕輕鬆鬆的被他吸入手中,五感盡失。
青蓮道君足下蓮台流光一閃,人已在時空長河之外。
這時,諸屆星辰星光大作,突然之間,虛無的宇宙之中竟然如聲波開盪,一陣陣空靈清幽又莊嚴宏大的梵唱聲在三千大世界乃至萬千小世界每位生靈的心中莫名衍生。
此時忽然一團團柔和的金光憑空浮現,宛如蓮花盛開,在漆黑的星空中綻放,照亮了每一處星海,呈現在每一位生靈的腦海中,好似近在眼前,又似遠在天邊,點點金光普照,菩提樹應運而生,枝蔓瞬間蔓延開來,遮天蔽日,悠然而自在,好似亘古就已存在,永恆未變,但它不過存在一瞬,已是歸於虛無,連那環繞的震撼梵唱聲也一併遠去。
但無論是誰,皆垂首西立,不知從何而起,敬畏油然而生,只有那些以因果為道的高階道君,忽覺靈台塵埃拂去,一片清明,以往朦朧的大道真意都似清晰了少許。
對於若有所悟的修士,這次突如其來的遭遇足以體悟上千年,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只是幾息的意外,他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只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什麼大事正在發生。
青蓮道君默默靜思了片刻,之後欣喜莫名的撫掌笑道:「師祖,您老人家可算回來了……不過這情況不像是重新合道啊。奇怪。」他歪頭想了一陣,覺得想不明白,也懶得想了,再次消失在虛空之中。
清雲修真|世界。
林諾之佇立在峭壁之上,整個人已經沉浸在那柔和的金光普照之中,那莊嚴的梵唱,每一絲金光的折射旋轉,每一聲梵語的音調……他能感覺到這其中蘊含著很深奧的東西,但他無法領悟,他完全被這份略有熟悉的感覺震撼到了,從菩提樹驟然而現到歸於虛無,他都在這絲熟悉感中無法自拔。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當危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也唯有一絲悵惘在心間縈繞,最後歸於平靜。
「這是什麼情況?!」危凌已非吳下阿蒙,百多年前就已成就元嬰,此刻已經是出竅後期的修為,但他從未見過如此異象,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那種異象,就連想知道原因,都離現在的他太遠太遠了。
僅僅片刻,他就已經無法完全想起之前具體見過什麼了,只記得那片金光和莊重卻無法聽清任何一個字的梵音,但這種印象都在漸漸消散,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全部忘記……
林諾之還有些發愣,回頭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不知。」他的眼神沉靜,投入在危凌的身上,當初看上去質樸淳厚的青年,現在渾身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鄉土氣息,儘管臉依然憨厚,但氣質已大不相同,久經歷練的沉著和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再加上和林諾之的朝夕相處,曾經被狼狽追殺被栽贓的戾氣也被化解了許多,性格溫和了不少。
三百年啊,滄海桑田,歲月變遷,若是凡人,早已黃土一杯了,而哪怕是修士,若沒有在壽元消盡突破新的境界,也只能重新投胎去,三百年,足以嘆一句物是人非。
如危凌的師父石青嚴,到底還是沒有躲過命中一劫,隕落在了秘境之中,只是比原先推遲了一百年。而當年七曜劍宗的掌門楚翔鳴也在兩百年前因肉身衰竭而亡,由清崎峰首座雲文敏取而代之,之後,又有兩名元嬰長老外出遊歷被擊殺,還有一名出竅期長老壽元用盡轉世而去,年輕一輩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人才,楚清名自楚掌門傳出重傷之後就消失無蹤,三百年過去了,宗門唯有了了幾人晉陞金丹,成就元嬰的竟無一人。
當年顯赫的超級宗門一時人才凋敝,若不是憑藉著以往的偌大名聲和底蘊強行支撐,再加上還有位合體期的老祖宗威懾,別說超級宗門的招牌,恐怕早已被其他門派覬覦毀去,不過這位老祖宗也就只剩下幾百年的壽元,屆時再未突破,恐怕七曜劍宗就要岌岌可危了。
七曜劍宗如今的落寞和林諾之二人有關,更和現在修真界的現狀脫不開關係。當年林諾之沒有讓危凌將戒指丟棄,就是防著像楚清名這樣對林嵐有企圖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林諾之讓當時只有意識的危凌在戒指裡布下了不少陣法和禁制,他能力低微,若僅憑禁制和陣法可能完全無法對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造成致命傷害,更別說元嬰期了,但搭配上亡識之霧,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林諾之帶著危凌逃亡之時,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果不其然,他等到了楚翔鳴元神重創深受重傷的消息,真是貪心不足,活該!而那兩名外出的元嬰期長老就是和他們在一處秘境處狹路相逢而隕落的。原本林諾之是不準備理會他們的,當年的恩恩怨怨,隨著七曜劍宗追殺令的取消,楚翔鳴的衰亡,他們就當一筆勾銷,他不願意危凌活在仇恨之中。
誰知這兩人認出了危凌,對他如此驚人的提升速度感到無比吃驚,隨即就想到當初從危凌搜刮出來的歸元果,殺人奪寶順理成章,最後被惱火的林諾之與危凌攜手反殺。
實際上,這並不是他們殺掉的唯二元嬰期,現在的清雲世界,據危凌所說,靈氣的品質和吸收速度,以十年一個周期在降低,而整個世界,不僅僅是七曜劍宗,所有的修真門派都在面臨著青黃不接突破無力的境況,現在境界最高的竟然是渡劫期真人,也僅有一位,而整整上千年都未有修者成功渡劫飛升過。
資源的減少,突破的無望,整個修真界都變得越來越浮躁,掠奪成性。每年都有中小門派資源被搜刮慘遭滅門,每時每刻都有人被劫殺劫寶,自危凌晉陞元嬰之後,敢於招惹他們的就越來越少,但是一旦遇到元嬰期修士,好一點的就是互相戒備各自離開,但更多的卻是互相欺壓,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暗下殺手。
這樣的內耗讓林諾之感到失望和心力交瘁,他夢想中的修真|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儘管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卻不該成為主流,心性不修何以得道?他忽然有些理解當年的危凌為何會變成那副模樣,林嵐一心只求找回自己的肉身,他費盡心思的讓危凌儘快往上爬,卻忽略了對其心性的護持,加上大環境的墮|落,才導致他誤入歧途,最終反受其害。
林諾之則不同,他對心性的要求比林嵐高多了,心境不到,他是不贊同危凌突破的,儘管如此,憑藉著逆天的氣運,危凌穩紮穩打速度卻也不慢。
林諾之對其也就越發滿意,有時候想起原主的心愿,都開始感到遲疑。
危凌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看來修真一道,真是永無止境,現在你我雖不明白,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明白的。現在我們還是走吧,這裡離千魔禁海只剩下三百里了。」
林諾之點頭。他們前段時間從別的修士手上交換到了一個消息,千魔禁海最近發生了異變,似乎有仙府要出世,這可是個大消息,仙府出世和法寶出世不一樣,若洞府完好,裡面的功法寶物丹藥會極其可觀,縱使不要這些,觀摩一些裡面的禁制陣法都可讓人受益無窮。畢竟號稱仙府,那起碼是渡劫期以上甚至散仙的洞府。
但這些對於他們來說卻並不是必須品,而且這只是一個並不確定的消息,會讓林諾之決定前來的,是因為禁海之區確實有仙府,而且是林嵐宿怨的仙府,而林嵐的肉身就在這裡!
所以哪怕並不確定的消息,哪怕在劇情中,這仙府出世是千年後的事情,他還是得來,必須得來。
危凌拉著林諾之,一手小乾坤挪移禁制,兩人就出現在百里開外,一呼一吸之間千魔禁海已經近在眼前。
他們剛剛現身就見頭上風起雲湧,腳下這片青灰色海域與之交相輝映,最中心處的深海淵好似一個大漩渦,正在緩緩流動。林諾之臉色沉重,千魔禁海號稱死海,常年不見波濤不見活物,這番變化果真異常。
「三個出竅期三個元嬰期十二個金丹期。至於是不是有隱藏更高級的修士,我探查不出來。」危凌的聲音直接在林諾之腦海中響起,如今的林諾之神靈棲木身體潛能已經被挖到極限,唯有肉|體堪比元嬰期武道修士,其他手段皆次之,所以危凌提醒之後,他才知道這裡的情況。
果不其然,這幾十號人圍著這漩渦而站,因相距甚遠,林諾之光顧著看異常才沒發現。這時看去,這群人明顯分為兩邊勢力,互相戒備,而其中一方有兩位出竅期修士,隱隱佔上風。但不知是否之前已有過衝突,兩方氣息都有些虛弱。
「還是熟人。」危凌眯著眼睛,忽的說道。
可不是嘛,兩位出竅期的那方其中一位--儀態高潔,神色冰冷的女修者正是月竹心,她腳步往前一移,聲音就傳了過來。
「兩位道友可是為仙府出世而來?」如今林諾之和危凌身上皆有偽裝,故而她並沒有認出他們。
月竹心話一出口,其他人眼神不善的就看了過來。
月竹心對面而站的瘦高黑衣男子冷冷的說道:「還是量力而行比較好,否則……」陰冷的靈識轉息就朝兩人襲來,危凌冷哼一聲,靈識外放,直面而擊,他的靈識在林諾之的指導下加入了庚金之氣,無堅不摧,黑衣男子一觸即走,卻還是臉色一白。
月竹心眉頭一皺:「大家既因緣際會來到此處,何不通力合作?」
「沒錯,仙府如此之大,莫非還有人妄圖獨佔不成?」月竹心旁邊的樣貌普通的藍衣修士說道。
林諾之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剛剛的熟悉感,好像並不止針對月竹心。
他乾脆卸除了偽裝,輕笑:「月道友,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月竹心有些驚異:「是你們?!」
林諾之敏銳的察覺到藍衣修士和黑衣修士氣息在那一瞬間發生的變化。但不等他細想,剛剛還平靜旋轉的千魔禁海漩渦速度開始加快,而且越來越快!同時,頭頂上天空也開始加速,狂風大作,一些金丹期的弟子竟然有些受不住就要被捲入其中,月竹心也顧不得敘舊了,只能手一揮,布下防禦法陣將弟子護持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股吸力越來越強,連元嬰期都只能勉力支撐。
「速速離去,看來此仙府並非元嬰期以下修士可來之處。」月竹心驚呼,但她說的還是晚了,隨著她防禦法陣的被破,幾名金丹期弟子已經被捲入漩渦,一聲慘叫再無聲息,她眼疾手快,加上藍衣修士丟出一件法寶阻了吸力一瞬,她還是將其他弟子給遠遠送走。
另一方的金丹弟子就沒那麼幸運了,那黑衣人在金丹弟子被吸走瞬間,竟右手一抓憑空出現血色利爪將其金丹挖走,他怪笑一聲:「這才叫死得其所。」他旁邊僅有的一名元嬰期臉色慘白,也不知是支撐無力還是對他的行為感到害怕。
林諾之和危凌離得最遠,吸力沒有這麼強,有危凌幫忙,他們兩個皆遊刃有餘。林諾之大腦還在急轉,當初仙府出世可沒有天上也出漩渦的,難道又是幕後有人搞鬼?
漩渦已經旋轉的讓人完全看不清速度了,一道颶風直接從深淵直通天界,這時,轟隆隆低沉又連綿不斷的聲音開始從中心處傳來,一道五彩霞光從漩渦中心直衝天際,林諾之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座仙氣浩淼、宏偉大氣的仙府已經展露一角,若隱若現,氤氳在霞光之中,隱隱約約還有仙音低唱。
還留在此處的眾人面露喜色,但林諾之卻面色凝重,仙府從海底緩緩升起,越來越清晰,但當它徹底展露人前時,上下兩個漩渦卻轟然撞在一起,巨大的爆炸餘威帶著腥鹹的海浪和壓力撲面而來。林諾之只能看到危凌擋在他面前將他緊緊護住,之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林諾之睜眼之後就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一座地宮之中。他嘗試著聯繫危凌,卻了無音訊,只好暫時放棄。
這座地宮的岩壁閃爍著淡淡的熒光,他正處在一處小殿之中,頭頂上是金碧輝煌的穹頂,他一一試探,無論是穹頂還是岩壁,他釋放的靈力,就像泥牛入海輕易的被化解了,他望向周圍,四面各有一條窄小的通道。
他瞳孔一縮,這好像是……通往荒蕪殿的試心路?
危凌此刻情況並不好,剛剛的大爆炸讓他身受重傷,仙靈之體恢復能力十分的強悍,但同樣需要極多的靈氣,但他現在所處的這條狹長的通道之中,詭異的一絲靈氣都沒有,他只能用乾坤囊里的靈石來抓緊修復身體。手邊的靈石飛快的變成一堆粉末,身上的傷痕正在肉眼可見的癒合,他一邊運轉靈力,一邊想著林諾之,也不知他現在在何處,他記得他是整個護住了他的,應該不會有事吧。
好不容易恢復了三分實力,手上的靈石卻也耗費驚人。就在此時,他體內的法寶靈境卻突然發出了急|促的預警,有人偷襲!
林諾之隨意挑選了一條道路,平凡無奇的通道,只是一旦進入,就一絲靈氣都無法吸收,而且怎麼走都像是走不完,還越走越累,每一步都重於千斤。
他彷彿能感受到從靈魂深處傳來的倦怠,那深深的疲憊似乎一閉眼就可以沉睡。
當林諾之在一個拐角踏出最後一步時,那種感覺總算一掃而空,他整個人靠在牆壁上,不想動彈,此時,他卻見左側通道竄出一狼狽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火鳥從后追擊而來,在通道口卻像遇到了什麼屏障,被消弭無蹤。那人身上焦黑多處,還有些驚魂不定,一轉眼就瞧見了林諾之。
「月道友,我們還真是有緣。」林諾之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此人儘管法袍已襤褸不復之前所見的光鮮,但赫然是月竹心。
月竹心戒備了一瞬,此刻也不由笑道:「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竹心剛剛被一群炎鳥追得慌不擇路,誰知這樣也能得見故人。」
「在下剛從后而來,看來目前也唯有向前一途,道友看如何?」兩人敘了幾句舊,林諾之指了指前方,現在只有三條路,故道。
月竹心垂眸一笑:「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道友可知我們所在何處?」
「我也只能推測此處應在仙府內部,其餘就不得而知了。」荒蕪殿試心路可以說地處仙府中心了,他這麼說也沒差,他一邊慢慢走過去,一眼卻見月竹心的右手血氣驚人,泛著不正常的紅光。
月竹心察覺到他的目光,手上捂了捂,苦笑:「那些炎鳥火毒十分可怕,我也只能將其全部逼至一處,現在右手可算是暫時廢了,待會還望道友多多照應才是。」
林諾之微笑:「無妨。」
通道寬有兩米,兩人並肩而行,走了不到十步,淡淡熒光的通道就不見蹤影,舉目望去已是冰雪連天,森寒刺骨。
「這幻術,渾然天成。」月竹心嘆道。
「就怕並不只是幻術。」森寒的白雪世界中,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寒氣在空間中肆虐。他們的對話好似開啟了一個機關,原本盲目四竄的寒氣帶著紛飛冰雪朝他們席捲而來,林諾之嚴陣以待,背後,一隻通紅的利爪卻猛然印向他的後背。
這邊,危凌臉色通紅,青筋畢現,血氣翻湧,顯是受傷,他面前的靈鏡鏡面已經布滿密密麻麻的裂痕,他手上的本命靈劍光澤黯淡,已有不支之兆。他對面的修士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只是對方法寶好像格外豐厚,靈石儲備也多,故而對方法寶損失頗多,本體傷勢卻沒有他來的重。
危凌知道,若不是他底子紮實,元嬰穩固,恐怕早就不是敵手了。
那修士一身藍袍,赫然便是之前站在月竹心身邊的那一位。危凌原先只覺對方是見他重傷,臨時起意就想殺人奪寶,但這對方這層出不窮的法寶看上去根本不缺才是……而且越是和他交手就越是給他熟悉之感。
這廂藍衣修士冷笑一聲,一座精緻的通天塔隨手拋起,危凌就發現整個空間都被鎖定,那人手中的劍輕輕一揮,七色光華條條分明,歸於一束。
「七曜歸心劍!你是七曜劍宗的?」危凌手中捏著法決,突然知道之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如今七曜劍宗已經落拓,元嬰期以上的修士都是可數的,此人他卻從未見過……忽然他想起了一個人,「楚清名?!」
藍袍修士冷笑:「你害死我父親,我找了你三百年,我們之間早就該有個了結!」一句話,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他劍上的光束光芒大作,朝危凌斬來,而此時危凌周邊空間被縛,根本動彈不了,光束之下,靈鏡直接碎裂,但在斬到他的一瞬,危凌卻消失了,他略有驚疑,卻見他出現在十米開外,又冷笑一聲,「我倒看看你還有什麼底牌。」
危凌心中焦急,這通道也太詭異了,他動用了秘法挪移,破開了通天塔的鎖定,卻還是沒有脫離這條通道的控制。他面上絲毫不露怯:「楚清名,若不是你們心有不軌,你爹又怎麼會死,而且我自認從未得罪過你,但你卻三番兩次想置我於死地,為何!」血燕子再到雲玲瓏再到奪寶,楚清名的殺意就越來越明顯。
他狼狽的化解著楚清名的攻擊,越來越無力。
楚清名雙目泛紅:「沒有我,你不會存在,林嵐不會存在,這個世界,都不會存在,我要你死你就得死!你早就該死了!」從穿越到這個世界開始,楚清名對危凌的存在就如鯁在喉,哪怕他已經得到了眾多奇遇,拿到了眾多寶物,但危凌一日不除,他就食難咽,宿難安,他才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男主?男主算什麼?沒有他什麼都不是!他應該是主宰,他應該是至高的存在,今日既然得以相遇,他就別想活著離開!他的眼睛越發的紅艷。
「你怎麼會知道林嵐前輩?!你是不是瘋了?」危凌吃了一驚,卻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話,但他看出了他現在精神亢奮處在一種狂熱的狀態之中,他冷笑道,「你當年根基被毀,不是已無長生可能?而現在……竟已是出竅修為還是仙靈之體……當年的歸元果被你吃了?」危凌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我說你怎麼會失蹤,就跟死了一般到處都沒有你的消息,原來你甚至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之前他和林諾之一直很疑惑,七曜劍宗那位合體期的老祖宗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按理來說歸元果應該會供奉到他的手上,要提升一個境界應不成問題,誰知竟是楚清名偷用了歸元果?若他是給自己的掌門爹用,危凌還會高看他一眼,但他最後自己自私自利的服用潛逃,眼睜睜看著楚翔鳴死亡,著實叫他唾棄不已。
他已不想再與其廢話,也不再想追究原因,諾之說的是,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不求原因,但求結果!楚清名原來早就知道林嵐的存在,所以才會如此費盡心思的找他麻煩,一想到對方覬覦前輩覬覦了那麼多年,胸腔一股殺意直衝識海,殺了他!必須殺了他!
他之前一直掐好的法決終於使了出來,從肉|體到元嬰,一種沸騰感翻湧而起,之前還黯淡的本命靈劍光芒大作,一劍西去,劍光下是楚清名驚恐的臉。
血紅利爪一爪落空,明明看起來毫無防備的那個人卻憑空消失,寒氣直接穿透過月竹心,她卻毫髮無損,林諾之再次閃現整個人已是一把出鞘利劍,平淡無奇之下是盎然的殺機。月竹心還沉浸在失手的驚疑之中,剛剛靈識外放就受到了這猛力一擊,頓時元嬰動蕩,肉|體萎靡,一口鮮血吐出,倒飛了出去。
但林諾之到底還是只有元嬰期的力量,月竹心很快穩住了身形,手一揮,全身血氣氤氳環繞,高潔的外表上已是一片陰森,林諾之也沒有趁勝追擊,他重新化作人形,冷淡的看著她,肆虐的冰雪寒氣來回交穿,卻對他毫無影響。
「你竟然早有防備!」月竹心冷冷的說道,她明面不顯,實際上內心已是驚濤駭浪,這地方動用了她一件靈寶,蜃樓寶珠,它模擬幻境的能力十分出眾,哪怕是高她一個境界的人進來了,都不一定能察覺,但它有個缺點就是並無攻擊能力,只有身處幻境中的人越相信此處為真,它對其造成的影響就會越大,最後吸收其自己的攻擊力進行反噬。而它有個雞肋之處就是無法配合其他陣法禁制共同使用,極其的排外。
若這裡不是試心路,月竹心是不會使用這寶珠的,但她想,此人肯定也體驗過試心路的詭異之處,出現什麼也不會意外,尤其是她還特意試探了一句,對方果不其然的並不認為是幻術,那麼在對方專心抵擋寒氣襲擊的時候將他一擊斃命,最不濟也重傷,那麼他就逃不開自己手掌心了!
誰知對方壓根不按劇本走,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對方為何會如此篤定?!
「血麟臂和火毒的區別在下還是能分辨的,」林諾之道,「血麟臂是血海宗的不傳之秘,祭煉方法十分殘忍,據傳要收集十萬怨魂並將其全身血液煉為己用,因太過兇殘加訓練過程十分痛苦,能修鍊有成的少之又少,且其只能搭配血海宗本門心法使用,你應該是之前我所見過的黑衣修士,你為何要冒充月道友?」
那修士嗤笑一聲,乾脆換回了自己的形象,果然是之前的黑袍修士:「吾乃血海宗馬亓山,見過血麟臂的人都已經死了,你竟然能察覺出其中的分別……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林諾之心生警惕,若不是此人之前通過試心路時使用過血麟臂教他看出一絲端倪,他也不會那麼確定他的身份,畢竟他從氣息上根本就和月竹心一模一樣。
「要怪就怪你為何要和危凌在一起吧!我找了你們三百年,沒想到今天教我遇見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馬亓山輕輕一笑,「不過一個元嬰期,逃得了一時可逃不了一世!」
馬亓山全身黑煙繚繞,靈力激蕩,龐大的靈識將林諾之牢牢鎖定,林諾之總算知道之前縈繞在他心間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你是那個黑袍人?!」林諾之以前一直沒有想明白那個追擊他們的黑袍人是哪方勢力,只知是魔道一方,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血海宗,血海宗和危凌無冤無仇,而且在劇情里早早的就被仇家滅門,馬亓山是何人他壓根就沒聽過!血海宗還有門詭秘術法名無骨千幻術,最善變形與偽裝,「雲玲瓏和閆亞是你栽贓給危凌的?!」
「呵,什麼狗屁超級宗門,派兩個元嬰弟子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他們偏偏死要面子,竟讓你們發展到了今天!」黑煙已經完全籠罩住馬亓山的臉,「而且,你真覺得這幻境是假的嗎?」
萬千風雪起,絕對零度般可怕的嚴寒瞬間在林諾之的臉上起了一層霜,早已不知寒暑不侵的身體此刻也感覺到了寒意,一條冰龍已經漸漸成形,馬亓山的右手脹大了一圈,紅光漸盛,還冒著死氣,一些殘魂在來回遊曳。
馬亓山血麟臂的攻擊再次落空,他才確定自己的靈識確實無法徹底鎖定林諾之。但同樣的,林諾之能躲避的空間範圍十分狹小,這是通道本身所限,可怕的冰龍將他的身體徹底洞穿,留下一個可怕的圓洞,馬亓山來不及歡喜,就見對方一聲輕笑,身體已是完好無恙:「你想這幻境為真,也要看看試心路同意不同意!」
縱然有高一階的境界又如何,沒有靈識的鎖定,他完全拿林諾之沒轍,哪怕對方十次只有兩次可以擊中他,但道修肉|體可完全沒有武修肉|體來的強悍,一旦他靈力耗盡,他一樣會死在這裡,死在這個……他覺得是最好的埋屍之地--試心路。
原本還勝券在握的馬亓山有些慌,一邊格擋著林諾之的攻擊,血麟臂無堅不摧,上面纏|繞的冤魂同樣也起迷惑人心之用,配合他至強的攻擊力,簡直無往不利,但林諾之滑不溜秋的,身法又很是詭異,身體比他這個練過無骨千幻術的還要來的神奇,好像什麼都能變,隨時可大亦可小,而冤魂與幻術的干擾,對其根本毫無作用。
「看來三百年前的那場失利,你並沒有吸取教訓。」林諾之譏諷的笑道。但實際上,他並沒有他表現的那麼遊刃有餘,他的精力正在快速的消耗,剛剛不小心被對方的血麟爪掃到,神靈棲木就焦黑了不少,只是他可以隨意化形,並沒有顯現出來而已。
「你知道這裡是試心路?你到底是誰?」馬亓山知道這蜃樓寶珠對林諾之是徹底沒用了,乾脆也不浪費靈力的收了起來。
「我倒更好奇你為何要對危凌下此毒手,據我所知,他可不曾與你有怨。」林諾之肯定對方和他一樣是個任務者,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才是,難道又是為了林嵐而來?但是沒有他對方不一樣也發展到出竅期了嗎?
「你怎知他與我無怨?莫不成你們每時每刻都不分離嗎?」馬亓山冷笑道,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變,「你是林嵐?!不對……林嵐怎麼會是這副模樣。」
許是太過驚詫,林諾之化作的飛劍再次將其重創,馬亓山再顧不得留手,一道烈火罩將自己全身圍繞,熒光通道內溫度瞬間就提升了上去,「三昧靈火。」林諾之眯了眯眼。
「我確實是林嵐……只不過和你一樣罷了!」林諾之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馬亓山的視線之中,待他再次感應到對方的存在,一柄竹青色的小劍已從他的元嬰丹田中穿刺而過,元嬰狂躁尖嘯躁動不安,馬亓山瞬移了出去,一道道防禦陣法和攻擊陣法跟不要法力一般布置了下去,但從漩渦爆炸到試心路的炎鳥通道,他一直身上有傷,也沒有時間給他回復,試心路無法吸收靈力,此刻他靈力已經所剩無幾。
從開始的獵殺者到現在的被捕殺者,馬亓山再也無法控制情緒:「三昧靈火之下你怎會毫髮無傷!」
神靈巨木根系直抵黃泉弱水,怎會怕三昧靈火。
馬亓山此刻也終於對林諾之的上一句話回過味來:「你也是破壞者?!」
「破壞者?」林諾之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難道是不同的人喜歡的叫法不一樣?「我更喜歡稱之為任務者。」他一邊消融著對方的防禦陣一邊閃躲攻擊。
「既然你是破壞者,那為何要與我們做對?!你應該和我們目標一致才對!」馬亓山又驚又怒,「你若早早表面自己的身份,我們何須刀劍相向?」
「目標一致……」林諾之心下默然,三百年的朝夕相處,危凌不曾如劇情一般自私冷血,他真的還能為了任務而毫無負擔的下手嗎,「你怎會與我目標一致,危凌與你從無仇怨。」
馬亓山覺得太莫名其妙了:「就憑他是氣運之子,破壞一個世界的規則,殺了氣運之子的是最快的方法,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什麼意思?!」
「難道你是新手?破壞者,當然是要破壞!要不然你要幹什麼,你來這個世界幹什麼?!」
「我要完成林嵐的心愿,幫他找回肉身。」林諾之死死的盯著馬亓山,只想看明真相。
馬亓山卻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開什麼玩笑,真是天方夜譚,這算什麼,管殺還管埋?只要我們聯手殺了楚清名和危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啊,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你瘋了嗎?我們是一起的啊?!」然而林諾之卻沒有停止攻擊,「你在幹什麼?!你到底懂不懂規則?!快停手啊!」
「我確實不懂。」林諾之覺得自己好像在觸摸一個禁|區,他全身發冷,「我只知道,雲玲瓏和閆亞同樣是任務者,卻也被你所殺,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無論1521是不是又欺騙了他什麼,他也更相信自己的直覺,此人,絕不能留!
林諾之的攻勢凌厲,憑藉著強橫的身體橫衝直撞,馬亓山苦不堪言,言語越發尖利而混亂,當林諾之再一次傷及元嬰之後,他一聲尖嘯,「其實你就是想獨享好處吧,做夢,你要死,就跟著老子一塊死!」
馬亓山全身突然脹裂,一隻元嬰直接衝破了肉|體的禁錮沖雲而上,撞在通道頂端再次彈了下來,原本透明的元嬰已經脹成了血紅色,林諾之暗道不好,就想把自己壓縮到最小,但他顯然低估了對方對方的拚死的決心,自爆的威力讓整個通道都搖晃了,熒光壁上一層青色的陣法顯現出來,待到那幾欲形成空間裂縫的爆炸消失之後,整個通道空蕩蕩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林諾之漂浮在這陌生的領域之中,一陣后怕。在元嬰自曝的前一刻,他將神靈棲木化作最大,然後將靈體脫離了開來,讓棲木幫他阻擋了大部分的攻擊,下一瞬又被一陣青光傳送走,若晚上一息他真的就會死在那裡。
但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了毫無攻擊力的靈體,隨風飄搖,在這危機四伏的仙府之中,也不知能活到幾時。
他現在正處於一個青色的大殿之中,但是未等他仔細查看,這大殿再次青光一閃,濃重的血腥味就傳入他的感官之中,從青光中跌跌撞撞的出現的可不正是危凌。
林諾之身隨意動,直接飄了過去:「危凌!」
危凌直接掐了玉碎解靈術激發了潛能方將楚清名徹底重傷,正在趁勝追擊,卻不知路上觸發了什麼陣法被傳到了此處,原本殺意四射的他一有人靠近就全身戒備,當他將劍甩出去的時候才發現竟然是諾之,他大吃一驚,強行將靈劍召回,為此反噬之力讓他本已油盡燈枯的身體再一次破敗了三分。
當林諾之看見那劍光掃向自己時,整個人都僵在原處一動不動。
看,他果然是原劇情里自私冷血的危凌,你一旦不再強大,不再被需要,他就會殺了你。
殺了他,任務就完成了一半,為什麼不早殺了他?
為了肉|體嗎?可是現在已經到了仙府,對方也身受重傷,早已沒有了利用價值,殺了他,再找到肉|體,就圓滿了啊。
若就這樣死在劍下,那也是自己活該,心慈手軟!
死了也就不用再做那樣的選擇題,其實也好吧?
林諾之從不知那一瞬間他可以想那麼多,而當危凌寧遭一次反噬也要強行收回靈劍,沒有讓他受到一絲傷害時,他忽然有絲難過……不知從何而來。
「你怎會傷的如此之重。」林諾之飄了過去,只一眼就心驚膽戰。
危凌強撐著神智,似乎還想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誰知下一秒就又驚又怒:「諾之怎會是這副模樣?!你的身體呢?」
而此時,大殿青光再次閃爍,一位女子白衣飄飄體態怡然的出現在大殿西南角。和林諾之的狼狽和危凌的傷重相比,女子就像剛與人坐而論道回來,一派閑適與安然,正是月竹心。
危凌咬牙劍一起,直接護在林諾之身前。
月竹心看見他們好似有些吃驚:「兩位道友這是怎麼了?」接著她微微一笑,「竹心還在這仙府四處閑逛觀察陣法呢,兩位道友怎麼這副九死一生的模樣?」
危凌冷道:「你和楚清名是什麼關係?!」
林諾之吃了一驚,望向危凌,他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
「那藍衣出竅期修士就是楚清名,他想要我的性命,最終被我重傷。」危凌解釋了一句,卻一直戒備著月竹心,但他現在神智已經模糊,身體越發乏力,連靈力都無法調動,玉碎解靈術儘管激發了他的潛能,但術法效果一旦過去,後遺症卻著實驚人,他現在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楚清名?你是在找他嗎?」月竹心右手輕抬,一盞白玉燈漂浮在她的手上,透明的燈罩籠罩在幽藍的燭火上,一個小巧的元嬰卻盤坐在燭火之上,全身扭曲,就如蠟燭在融化般,那極其痛苦的小臉上,勉強能分辨出當初俊美的楚清名模樣。對方已經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在燭火之中,很快,他已經分辨不出五官,只是那無聲的嚎叫卻叫林諾之和危凌的心沉到海底。
「我得謝謝你,要知道我想殺他……可是和想殺你的心情一樣久呢。」就這樣冷淡的看著楚清名的元嬰消散在她的靈寶之中,月竹心還眼角含笑的對他們說,「其實我很感激他……哦,他的氣運,沒有他,我怎麼可能跟得上你們的修鍊步伐呢?不過不好控制的人,還是要儘早清除才是,原本我將他帶到這千魔禁海之上,就是為了幹掉他,誰知上天看我如此勤勉,還買一送一。」她左手一抖,一顆又一顆的靈石就飛了出去,慢條斯理的擺著陣法。
「你和馬亓山是一起的。」林諾之陳述道,「我早該想到,雲玲瓏和閆亞……是你們聯手做掉的。」
遇到馬亓山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通了很多,只是還抱有一絲希望,現在已經顯而易見了。
危凌在一旁都聽到了,但他神色不動……他不在乎真相,他只知道,想對他和諾之不利的,都是敵人……哪怕拼著自爆,他也要護他一時周全。
月竹心微笑:「那兩位……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當初月竹心正是因為師弟閆亞的異常,確定了對方破壞者的身份,但她並沒有輕易暴露自己,因為閆亞太過直來直往,只想直接殺上七曜劍宗,將危凌和楚清名直接抹殺,後來閆亞和馬亓山認識,馬亓山卻顯然聰明多了,他打著和月竹心一樣的主意,最後他們兩人繞開閆亞,確定了合作意向。
月竹心從一開始就沒把危凌放在眼裡,儘管同樣是氣運之子,卻被楚清名所壓制,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楚清名整殘,氣運就會轉移自楚清名一人身上,只要在楚清名成長之前將他弄死,這個世界任務就算完成了,多麼輕鬆寫意的世界。所以一開始,當閆亞打探到楚清名外出歷練時,月竹心和馬亓山就在這一路上對方的奇遇上布下了不少死局,靈劍洞府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楚清名被馬亓山化形重傷,就要擊殺之際,雲玲瓏竟然自己跳了出來,最後被他當了擋箭牌,楚清名這才得以逃出生天。
「當我搜了她的魂才發現,她竟然也是一個破壞者,而且是因為為原身的遭遇感到憤怒,所以一心想要手刃楚清名這才救得他。這不是神經病嗎?我從未見過腦洞如此清奇的破壞者。我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破壞,至於我們投身的這位原本會有什麼樣的遭遇……與我們有關係嗎?!會被這種劇本影響的,神魂也未免太弱了。」月竹心冷笑著看著林諾之。
破壞!破壞!破壞!林諾之從未覺得靈體那麼的冷,他好像走進了一個陷阱,那是一種未知的恐懼。
也正是因為搜魂,讓月竹心知道劇情產生了偏差,馬亓山傳訊閆亞,讓閆亞前往擊殺危凌,誰知直到她趕到,閆亞這個廢物也沒有成功。她知道對方有了防備,加上身邊又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武修,她已經不可能現在殺死危凌了,乾脆出來賣了個好,將閆亞帶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和馬亓山一合計,馬亓山之前用的就是危凌的形象,楚清名不管真假肯定會賴在危凌身上,屆時危凌被抓,若是他們門派能插上一杠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月竹心馬亓山再次化形將閆亞這個她壓根看不上眼的破壞者給殺害了,栽贓到了危凌身上。她算計的很好,危凌肯定要被重罰,她代表歸海宗上門要人,憑藉著自己的身份,要接近楚清名很容易,完全可以一箭雙鵰。
但是再次發生了意外,危凌竟然逃了出來,而他的師父石青嚴為了他將清澗峰獨立了出來,導致七曜劍宗整個門派都焦頭爛額,自然不可能花大力氣去追殺危凌。幻海宗的追殺令也隨之變成了雞肋,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嬰期修士是不可能會放下身段去追殺一個築基期弟子的。
後來她根據危凌兩人逃跑的路線判斷了他們目標是海外,他們帶著人去堵,可算是逮著了,月竹心原想這次十拿九穩了,她連破虛梭都使出來了!結果她脫力在一旁,危凌那邊卻僅僅是那個武修重傷倒地,而危凌還在危急時刻突破了!
再次功虧一簣。而在追擊危凌的過程中,他們還把楚清名給弄丟了,還是後來在一處秘境中得以相逢。
月竹心的陣法已經構造完畢,明知道不對,林諾之和危凌卻已經無力逃跑,只能看著這晶瑩的法陣一點一點將他們構陷在牢籠之中。
「諾之,等會你進這枚戒指,我們衝出去。」細弱蚊蚋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一隻滾燙的手拉住他,林諾之低頭看去,一隻從未見過的玄色古樸戒指戴在危凌的無名指上,這戒指材質顯然與他曾經安身立命的那枚相似。
林諾之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月竹心微笑如故,看向林諾之:「我知道你和我和馬亓山一樣,不過你顯然是雲玲瓏那種傻|逼類型的,所以,你也一起去死吧。這個世界已經拖了太久了。我早就該回去了。」
「等等!」林諾之急聲打斷她,「當初寒陰古地的異變和這次千魔禁海的提前異變是不是也是你乾的?!」
月竹心顯然驚訝了一瞬,卻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諾之!」林諾之心念急轉,但是卻根本找不到逃生之法,此時腦海中響起危凌急|促的叫聲,隨即他就感到自己整個靈體都被拉動,林諾之驚怒交加,卻無力抵抗這股拉力,直到整個靈體陷入一片霧蒙蒙之中。
早在寒陰古地之後,林諾之就已經沒有了神識,他無法探查外邊的情況,只是突然間,戒指里的灰霧風起雲湧,卷在一處又轟然而散,整個空間都震動了少許。
他一瞬間有些茫然。他就這樣被困在這裡,以生的名義嗎?
他想他早該知道會發生什麼,早在月竹心出現時。現在他的任務是不是已經完成一半了,還不用遭受煎熬,只要靜待再一個有緣人,找回肉身?
當林諾之再次看見光,還有些恍惚,他竟不記得過了多久,短短几秒鐘,竟有隔世之感。
「你們在本道的仙府打打殺殺……問過本道的意見了嗎?」
還是在那個泛著蒙蒙青光的大殿,四根精美的雕花大柱,空蕩蕩的缺少人氣,根本看出任何的狼藉,月竹心仙氣的外表此刻已不復存在,膚色灰敗,左手臂齊根斷裂,猙獰的傷口上還覆著一層灰濛的霧氣,正在阻止她的恢復,這讓她嬌美的臉龐一陣扭曲,她右手抓著靈石,似乎還想打坐回復體力,但驟然出現的這個人卻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那人一身大紅衣袍,一個男人穿起來卻並不顯得怪異,反而盡顯張揚肆意的氣度,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他就那樣抱臂站在一旁,一眼就讓人印象深刻。
林諾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前輩,這座仙府剛出世時晚輩正巧在附近,這才捲入進來,並不知其已認主,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月竹心靈識稍動就感到了那人身上的恐怖威壓,頓時知曉此人實力深不可測絕非她現在所能對抗,立馬低眉順目,她的餘光看到林諾之,沒想到對方一個小小的靈體居然能活著,只要殺了他,吸收了對方的氣運與神魂,她就可以叫童子將她拉回中轉空間了。
「這座仙府本就是本道所建,何來認主一說?爾等擅自進入吾家還找借口?」紅衣道士食指一指,月竹心身體就被石化一般,完全動不了,連元嬰都被禁錮,一絲靈力都無法調動,之前被靈力封住的斷臂傷口,血液嘩啦啦的就開始往外流淌。
「此仙府難道不是上古時期赤澤上人所建?!」月竹心只覺此人來意不善,強忍住身上的不適,還是先搞清楚對方的來頭,看看能不能攀上關係,「前輩,晚輩乃幻海宗第四十八代弟子,絕對無意冒犯前輩,還望明察。若您真要計較,還請給個明白。」
紅衣道士挑眉笑道:「幻海宗?完全沒聽說過。不過幾千年,真是什麼樣的小宗小派也敢在本道面前裝模作樣了。不過你倒是對本道知之甚祥,這座仙府是本道為一老傢伙所建的埋身之所,可從未說與他人知曉,呵。」
「你……不可能!赤澤上人明明在兩千年前就已飛升而去。」月竹心心驚不已,對比自己所知的劇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覺此人和劇情中赤澤上人的描寫頗為相似。
融合了嵐清上人林嵐記憶的林諾之哪裡會認錯,這人就是林嵐的死對頭,段澤言,讓林嵐靈體雙分的罪魁禍首。兩人從修真初起就結下仇怨,偏偏兩人俱是天賦異稟之人,修行皆是一日千里,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後林嵐寧當散仙也不願飛升,段澤言為此也滯留在下屆,直到終於找到機會將林嵐徹底壓制。
千鈞一髮之際林嵐靈體脫殼逃出生天,段澤言沒有毀去他的肉|體,因為他知道,千年修為一朝盡喪,別無選擇的林嵐一定會另尋他路,他就是要用他的身體吊著他,讓他不忍放棄。誰知對方就是那麼沉得住氣,一直到等了也找了上千年,他依然沒有等到對方,最後深覺無趣的他選擇了飛升,而在飛升之前,他在千魔禁海創造了這座鎖仙府,將林嵐的肉|體安置其中,若五千年內這座仙府不曾開啟,就將啟動自毀陣法,徹底埋葬在千魔禁海。
「本道特意尋了個偏僻星辰飛升,你竟也知?」段澤言眯著眼睛笑了,一種從靈魂深處開始凍結的寒意瞬間蔓延至月竹心全身,她忽然感受到了激起強烈的死亡威脅,她有種直覺,這可能不是普通的死亡,她的神魂也會一併葬送在這裡。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您若真是赤澤上人,為何會對林嵐的神魂視而不見,他就站在您面前您卻一無所覺?」
凍結感瞬間消退,月竹心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來,她在心裡呼喚小童將她拉回中轉空間,她果然不該小覷修真|世界,這裡已經是涉及神魂的世界,一旦死去,她真的能保證回得去嗎?然而以往總是有求必應的小童完全沒有了聲息,無論她怎麼在心裡呼喚都沒有反應,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她剛鬆口氣的心再次揪緊,恐懼油然而生。
「林嵐那個老鬼?」段澤言果然提起了一絲興趣,他摸著下巴,眼神饒有趣味的盯著林諾之打轉。
林諾之一時不知對方能否看出異樣,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在衝擊他的世界觀,他和林嵐到底算什麼呢?吸收融合還是取而代之?在接觸修真之後,他知道一個詞,叫奪舍重生,事情的真相……真的像1521說的那麼正義嗎?
從馬亓山到月竹心,他們對任務的理解顯然和他不一樣……他們說的是否才是真實的。
林諾之飄蕩在空中,面無表情。
「林嵐化成灰我都認識,他?他不是林嵐。」段澤言輕笑著搖頭。
月竹心臉色慘白:「不可能,他一定是林嵐,也許他靈魂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但您仔細檢查,他一定是林嵐,他有林嵐的記憶還繼承了林嵐的一切。」或許曾經她還不一定確定這個破壞者附著的身體是林嵐,但現在,她無比渴望這就是林嵐。
「夠了!本道還不需要一個奪舍者來教我分辨事實。」段澤言手一揮,月竹心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說話。林諾之瞪大了眼睛,看著月竹心的身體突然躺倒在地,一隻與她本體一模一樣的小元嬰從她的丹田破體而出,之後元嬰如冰塊般消融,一道漆黑如磨盤的影子漸漸顯現出來,這影子十足的醜陋,臉龐部分唯有三個黑黝黝的窟窿,雙手雙腳枯瘦如柴,還冒著黑氣。林諾之只看一眼,就覺的說不出的厭惡。
「真是骯髒的靈魂!想必一直以來唯有作惡不曾為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今日本道且當替天行道。」段澤言指尖一道金光夾著霹靂,那漆黑魂魄還想跑,卻被那金光直接擊中,凄厲的尖叫隨之而起,那黑漆漆的魂魄中無數痛苦的靈魂飛了出來,那些純白的靈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沐浴在金光之中,朝著段澤言鞠躬,漸漸消失在虛空之中。
林諾之分明看到其中一個女子正是月竹心的模樣。
而那漆黑魂魄在金光中越變越小,最終成了一縷黑煙,散去之後未留一絲痕迹。
林諾之看著段澤言,忽然說道:「傳聞中元嬰自爆后的靈魂唯有仙人可以搜救,是嗎?」
段澤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想問那叫危凌的小子?沒錯,本道確實可以救,但我憑什麼要幫你?」
林諾之笑了:「你真沒有看出來嗎,我和月竹心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從我來到這裡起,我就是林嵐,林嵐就是我,我和她一樣……是奪舍。」最後三個字,他聲音有些艱澀。
「你為何要告訴我?雖然你間接的幫了我個忙,但我可不會因此感激你,剛剛那傢伙的下場就是你的未來。」
「敢問上仙,剛剛那女子為何會怨魂纏身。」
「他輪迴多世,每世必強佔人肉身並收其神魂為己用,被吸收的神魂不僅不能為人還被剝奪了轉世之機,這些神魂自然不肯甘休,惡業已成,那女子哪怕今日得以逃脫,將來也必將成魔。」
林諾之心若死灰:「我曾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無愧於心,現在才知從一開始我就已經錯了。我以為我的到來是幫助其彌補遺憾了卻心愿,最差也該是等價交換,原來我的存在從一開始就剝奪了對方生存的機會。回想往事種種,今日方知錯的離譜,真是可笑可悲,既然已知是我之過,我也希望能儘力彌補。還望上仙助他們解脫吧。」
段澤言看起來有些訝異:「你可知這樣一來你將魂飛魄散,再無重生可能?」
「若生的機會是以眾多無辜之人的怨恨所換,不要也罷。」林諾之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再世為人,健康的長久的活下去。他將所有的一切都當作考驗當作磨礪,他以為他是勵志的,誰知道原來在別人眼中,他和惡魔無異。是的,也許那些劇情真的會發生,他也許真的拯救過一些人的生命和未來,但這並不能掩蓋他的自私和錯誤。
他想,他曾經感知到的那些所謂原主的情緒,是不是其實是針對他的?
若他就這樣被蒙蔽一輩子也罷,但今日上天讓他得知了真相,他已無可能沒有負擔只想著自己的願望了。
「只是危凌純屬被在下拖累,他這一生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還請上仙救他一命。」曾經林諾之因為劇情而對危凌百般挑剔,但今日看來那些情緒真是自作多情,不管劇情如何,危凌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甚至拚死也要護他周全,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為人二十八載,因心疾複發而死,死後靈魂被牽引到一個叫執念之界的地方,其中一位編號1521的童子能將我傳送到各個世界,我所知就只如此,上仙請吧。」
林諾之閉上眼睛,卻久久沒有等到他幻想的審判。
他疑惑的睜眼,卻見段澤言笑彎了眼:「你早已受過一次,為何還要我對你做第二次?還記得寒陰古地神靈巨木嗎?」
「是你?!」
「唔,本道給了你神靈棲木,還留了兩枚歸元果。哦,還有是本道特意告知你們鎖仙府要出世呢。」段澤言哈哈一笑,變幻成了當初和林諾之二人做交易的修士模樣。
這一直縈繞在林諾之心頭的疑問終於迎刃而解,他曾以為是月竹心布局亦或真的只是巧合,但兩者皆很牽強,誰知真相竟是這樣。
「你為何要這樣做?」林諾之控制不住的追問。
「這你就無需知道了。」段澤言笑了笑,「我只想告訴你,如今的你就是最真實的你,你是否從未看過自己的模樣?靈體最根本的形象可不會騙人。」一面水鏡顯現在林諾之面前,上面纖毫畢現,一個單薄的影子就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的眼中。
清瘦修長的身體、清俊蒼白的面容,這是他最開始的模樣啊,他生前的模樣,只有那一頭長發昭示著他的變化。
「早在神靈巨木處,我就已對你使用過普渡金光。故而你才會靈力全失,神識皆無。不過你的靈魂和那個骯髒的影子可一點都不一樣。」段澤言嘆道,當時普渡金光下,那原本有著他熟悉的林嵐外表的靈體,就被剝去了偽裝,然而和他想象中不一樣的是,那個魂體身上有著十幾朵淡淡的金色蓮花圍繞,與金光相輝映,那蒼白的靈體好似蓮台上的佛陀,竟有種普渡眾生的慈悲。
和「月竹心」身上充滿怨恨的靈魂不一樣,他身上的魂魄都很平靜,哪怕是林嵐的魂魄也同樣如此,當他們轉生而去之後,每人都有一朵金色蓮花隨之同去,段澤言一時間竟有些羨慕。
功德生蓮,三生有幸,這些人轉世之後,也必將順遂一世、洪福齊天。
最後剩下的幾朵金蓮落在那靈體身上,漸漸隱去。
「你大可不必有心理負擔,天道至公,因果必清。無知者無罪,你奪舍的惡因有一大半會落在當初欺騙你的人身上,剩下一小半也與你所造的功德相抵兩清。」
「功德?」林諾之知道上古時期有功德成聖的說法,但他怎會有功德?
似乎知他所想,段澤言接著說道:「善行謂功,善心謂德,是謂功德,為民謀利造福百姓,助人為樂解救眾生種種件件,皆是功德。」
林諾之還是有些迷茫,他好像真的沒有做什麼。
「只要因你之故,世界因此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就是大功德一件。」見狀,段澤言也說的更直白一些。
林諾之若有所悟,這麼看來,他的功德應是在古代為官、末日喪屍以及星際世界中獲得最多吧。他卻不知,他在每個世界皆有功德,只是多與少的問題。
「如今你功德圓滿,已經達到轉世條件,所以本道這是特意來護持你轉世的。」
林諾之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像過山車一樣,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他愣愣的看著段澤言,竟不知作何所答。
「你可準備好了?」
「等等,」林諾之害怕他直接一揮手就把他送走了,連忙打斷他,「上仙可否給在下解惑?」
「難得糊塗,難得糊塗,你何須知道那麼多,安心轉世去吧。」段澤言搖頭並不作答。
「好吧,那還請您將危凌的事給我一個準確的回復。」
「他因元嬰自爆,傷了魂魄,我確實可以幫他搜魂轉世,但其卻不可能再像這一世步入修行之路了。除非……」
「除非什麼?」林諾之追問。
「除非有功德替他彌補殘缺,這樣他轉世之後就可和今日無異,甚至更勝一籌。」段澤言說道。
林諾之笑了:「那還請上仙將我的功德分與他吧。」
「哦?你確定?功德可是好東西……你帶著它轉世,那就是天道眷顧,氣運加身,你真的願意放棄嗎?」
「我知道,我只求心安。」
若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若任務就這樣順利的走下去,曾經的他很迷茫自己將會如何對待危凌,但現在他想明白了,哪怕那一天真的到來,他也願意放棄任務,只求心安。因一個不曾發生過的未來以對待一個什麼都沒做的人,這不公平。君何以待我,我何以待君。這是他教導危凌的處事原則,也是他的原則。
「可是這樣,你的功德不滿,你將無法轉世。」段澤言手指一掐,又說道。
「那我……願意放棄這次機會。」林諾之輕吐一口氣,忽然覺得全身都放鬆了,他笑了笑,一派輕鬆寫意。
段澤言眯著眼睛:「你真的考慮好了嗎?一旦放棄這次機會,以你這樣弱小的魂體,在這個世界可能都活不過幾天。我可以告訴你,你口中的執念之界已經不復存在,你一旦死亡,就是真的徹底的消融於天地之間。」
「但求無愧於心。」
林諾之的回復斬釘截鐵。
「也罷也罷。」段澤言沉吟著,「本道今日權當發一次善心,你們一併投胎去吧!」
「嗯?」林諾之還未開問,眼前一陣天地顛倒,意識就陷入混沌之中。
段澤言側身而站,林諾之沉睡著的靈體漂浮在他面前,接著,他手一揮,又一具靈體出現在林諾之旁邊,郝然是危凌的模樣。他頭微垂,面色恭敬,就見危凌的靈體上一點金光浮現,隨即飛向林諾之,繞著他轉了兩圈,之後金光便拖著靈體,破開時空之禁,鑽入其中,消失不見。
感受到那股亘古的悠然氣息消失,段澤言輕吐口氣,苦笑的看著留在原地的危凌靈體,手一翻,輪迴鏡出現在他的手中,鏡面反射的耀眼光芒籠罩在危凌身上,「自當給你一個好前程,且去吧!」
輪迴鏡光芒大作,靈體消失之後,段澤言也不見蹤影。
這座千魔禁海的仙府再次沉入海底,令那些正呼朋喚友前來尋寶的修士扼腕不已。
清寒天外,一麻衣老叟靜靜站於虛空,原本微闔的雙眼睜開,閃爍出一道毫光。其滄桑的容顏下笑容和藹,慈眉善目,令人見之就心存好感。
「爺爺,你怎在這裡。」一道青光破空而來,可愛的青衣童子就這樣出現在老叟面前,「吶,這隻天魔我已經抓來了。玄煞帝君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嗎?」
「已被師父鎮壓|在九幽之地,沒有十幾萬年的面壁思過,看來是出不來了。」
青蓮道君撫掌笑了笑,又想起這隻天魔:「這隻天魔怎麼辦?」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善業帝君笑了笑,「將它交由司業道君處置吧。」
「啊?哦。」居然落到司業道君手上,青蓮道君忽然對這隻小天魔報以深切的同情。
青蓮道君見自家爺爺一直看著清寒天,問道:「爺爺,這清寒天被玄煞帝君擾亂的亂七八糟的,師祖老人家會導正過來嗎?」
善業帝君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那麼關心,這清寒天就交到你手上了。」
「什麼?!」青蓮道君從蓮台上一蹦而起,「孫兒現在才剛剛接觸天道法則,怎麼會有能力管理三千小世界呢?爺爺你莫坑我。」
「正好,正好。」善業帝君輕撫白須,對這個想法甚是滿意,「我也幫你物色了個幫手,就是你的第八代弟子段澤言,如何?」
「唉?那是誰?我怎麼沒印象……啊,不是吧,爺爺你來真的啊?」青蓮道君哭著臉,「我要告訴師祖,爺爺你欺負我。」
善業帝君哈哈一笑,「師父可沒空理你,你且莫要去煩他。」他一腳踏出,已是斗轉星移身處另一虛空。
青蓮道君蓮台一閃跟上:「師祖去哪了爺爺?」
「唔,他去接我師弟亦或者……?」
「啊啊?爺爺的師弟……那就是我……」青蓮道君板著手指頭數,「嗚嗚,我的輩分好像還是沒漲。」
「哈哈哈!」
「爺爺,你的師弟是誰啊?」
「你想知道嗎?自己去問師祖。」
「……好吧我不問了……師祖是不是沒有轉世過?爺爺。」
「你想明白了嗎?」
「沒有呀……」
「那就自己慢慢想。」
善業帝君撫須輕笑,玄煞帝君的失敗還是很有理由的,畢竟智商看上去和他孫子差不多。
他師父從未轉世重修過,只不過為求突破選擇了沉睡,只有一部分神念寄托在他所創造的清寒天小世界中。偏偏有人謠傳師父已轉世重修,偏偏還真有個玄煞帝君信以為真。天尊本體乃是宇宙初開第一株菩提樹,一旦他轉世重修,本體就成為一件先天至寶,得之煉化即有很大成功率成為因果大道新的掌控者。
玄煞帝君為此煞費苦心,妄圖以清寒天的法則為筆,氣運為紙,勾畫出先天至寶的下落,結局顯而易見,平白落了個被鎮壓的下場……
不過也不能說毫無作用。
好歹讓師父從沉睡中醒來……還將撿了個「徒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