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忠犬」公主的日常(4)
從她們的談話看,想是槿絨派人跟母皇做了交涉,要母皇替她做些事。而事成后得到的好處就是重新掌回政權。
一旦沒了槿雲這個障礙,槿絨的皇儲之位自然毫無懸念,不過這都是后話。
御書房內,槿瑤將事情經過說完,槿雲就皺起眉,道,「自母皇醒后,本宮就差人裁去皇清宮大半宮人,就是怕被混入槿絨派來的細作。這留下的,都經過再三查驗,絕不會出現紕漏。且白日夜間,暗衛輪流監視皇清宮,連只蒼蠅都飛不進;母皇跟肖鳴什麼時辰見了什麼人,本宮都會得到彙報。那人是無論如何都進不去的。」
「我也想不明白,今天思考了整整一下午,怎麼都想不通。但聽母皇跟肖姑姑的對話,這通傳之人的的確確存在。」槿瑤擔心道,「但事到如今,槿絨躲在暗處,我們在明,且母皇還沒退位,這些事不得不提前防著。」
「對。」槿雲向來謹慎,決不許事到如今功虧一簣,「不過聽你的描述,我們是否能將肖鳴收攏?讓她將傳消息之人供出來?」
「肖姑姑……」槿瑤微一思量,肖鳴確實一直勸著母皇,讓她別答應槿絨的要求,遂覺得可行,「如果我們告訴肖姑姑,只要她配合著勸說母皇,並說出細作是誰。那等母皇退位后,我們會保證母皇和她後半生的安樂無虞。不受半點波及。」這也是肖鳴始終希翼的。
槿瑤剛說完,轉而又道,「可肖姑姑對母皇忠臣無二。如果母皇鐵了心,一定要跟槿絨合作,我們這樣無異於是打草驚蛇,讓她們提前察覺到,我們事先有了準備,計劃也會跟著變更。」
「母皇人老了,腦子也跟著糊塗。」槿雲不耐道,「如果槿絨達成目的,怎會甘心退居二位,讓母皇繼續做這個女皇的位子。她定是瞧准了母皇如今大權已失,走投無路,才開出這個條件,誘得母皇沒了分寸,死馬當活馬醫。」
「但這不是關鍵點,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我們該如何應對?」槿瑤問道。
「本宮顧忌著母女親情,不願痛下殺手,不過眼下看,倒是不行了。」槿雲搭上桌上的傳國玉璽,令槿瑤心中一驚,「皇長姐,您不會是……?」
「事關重大,本宮還要些日子考慮。等多方權衡后再做安排。」槿雲道,「本宮一想好,會立刻遣人通知你。這幾日,你只需默不作聲,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暗中留神母皇和肖鳴,一旦發現不妥,立刻來跟本宮稟報。」
「是。」槿雲示意她退下。槿瑤行禮后,默默往外走,內心卻格外沉重。
如果,她不跟槿雲說這事,一旦宮變成功,槿絨是萬萬容不下她。她最終的下場,可能就像冷宮裡的則清公主,不……也許比則清還慘。
但說了,槿雲一定會動起殺念。畢竟母皇就算沒了實權,也還是夕國名正言順的女皇。槿絨十有*,是希望戰事打響后,借著女皇給槿雲訂下弒君篡位的罪名,好讓自己師出有名。
她想在雲波詭譎,變化萬千的宮裡保全自己,就不得不,將自己的母皇推到最危險的境地。
可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沉甸甸的。
槿瑤依稀想起兒時,母皇抱著槿絨坐在藤椅花園裡說故事,而她只能在遠處偷偷看上一眼。沒有武靈,連舍人都欺負她,剋扣伙食,用他們剩下的。倘若沒有槿雲,她興許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從始至終,她只是想要生存,想在吃人的皇宮裡活下去,熬到出宮去封地,做瀟洒王爺的日子。
槿瑤不知不覺地踱步到書房外,就看御蒼一臉不耐地盯著她瞧,盯得她毛骨悚然。
「御蒼?」槿瑤一愣,像沒料到,「你怎麼在這?」
「你說呢?」御蒼走到她身旁,責備道,「這都是什麼時辰,之前不說好了,晚上陪我嗎?」
「臨時有點事耽擱了。」這才想起,還有這位麻煩的祖宗要伺候,槿瑤暗暗感嘆事多糟心,忙討好道,「你可用了晚膳?」
還不等御蒼回話,竹安突然上前插話,「殿下,轎夫已經到了,您和將軍是否準備上轎。」
「讓他們回去。」御蒼拉過槿瑤,沒頭沒續地拋出這話,弄得竹安一頭霧水,一時不知他打了什麼主意,「回去?」
「你們先回府,我和公主還有事。」御蒼才說完,就和槿瑤一起消失在夜色中。留下竹安跟空氣大眼瞪小眼。
「御蒼……你慢些……」槿瑤被御蒼抱著,強、制裹挾。他跑得好快,夜風呼拉拉,吹得眼睛生疼。她只能摟住御蒼,牢牢閉緊眼,任他像流星一樣流竄在夜中,聲音都被風吹碎,「你要帶我去哪?」
好久沒等到回復。終於停下時,御蒼放她下地,輕聲說,「睜開眼。」
槿瑤剛一落地,就感到腳下怪怪的,像踩在瓦片上。才睜開眼,就險些滑下去,幸虧御蒼摟得快。
「這……這是哪啊?」槿瑤抱著他不敢鬆手,生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唔……不知道。」御蒼坐下來,看槿瑤埋在他胸前怯怯的樣子,委實好笑,「這是夕國,不該是你告訴我,這是哪嗎?」
「可……可這太高了。會摔下去。」槿瑤一緊張,舌尖都在打顫。可愛的模樣讓御蒼忍不住親、親她的額角,寬慰道,「不會摔下去,要是真摔下去,我就擋在下面,做公主的肉墊子,好不好?」
「不好。」槿瑤一口否決,死悶著不抬頭。御蒼倏地升騰起不滿,恐嚇道,「今晚是陪我,我說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要是不依我,我就把你扔下去。」
「不要,除了這個,別的都依你。」槿瑤把頭埋得更低,有恃無恐,「你才不會把我扔下去。」
被當場戳穿了,御蒼的心情很不好,她如今聰明了,就仗著自己捨不得為非作歹。不過溫、香、軟、玉在懷,極為愜意,御蒼惡意地笑著,換了個法子,「你要是再不睜開,我就趁著良辰美景,夜黑風高,提前辦、了你。」
「不行。」槿瑤摟著他,分不出手。試圖講道理,「你……說,說好的,要等成婚後,你這樣是說話不算數。」
「哦?」御蒼挑起眉,動作慢條斯理,像用正餐前的開胃小菜,「公主才剛說,除了睜開眼,什麼都依我。如今我不想公主睜眼了,就想在這風光大好之地把咱們的洞、房、花、燭給提前一下。」
「睜眼,我睜眼,你把手收回去……」槿瑤被折磨得苦不堪言,終於忍不下去,害怕地抬起頭,正對上御蒼滿滿的笑意。
「這就哭了?」他伸手去擦她眼角溢出的淚花,「以往怎麼欺負你,都還沒哭過。怎麼今兒這樣不經逗?」
「別哭了。」御蒼單手摟著她,令槿瑤緩緩將目光移到前方,可手裡死死拽住他的衣服。
面前萬家燈火流竄,如銀河般絢爛。
她們坐在夕國最高的錦安塔頂,錦安塔屬錦安寺,常年香火不斷,又落在最熱鬧的街市上。槿瑤看底下,熙熙攘攘的燭火在暗夜裡閃閃發光,就像天上的星星落下來,好不美妙。
在槿瑤傻傻迷了眼時,御蒼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根糖葫蘆,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從哪弄來的?」槿瑤不情願鬆開,看御蒼要扒開她攥住衣服的手,驚慌失措,求、饒道,「不要……我怕,御蒼我怕。」
「乖,鬆開手。」御蒼溫柔地蠱惑她,「我會抱緊你的。」
「萬一……萬一你不留神,讓我摔下去呢?」槿瑤說著,又委委屈屈地掉眼淚。可御蒼這回不吃這招,非要她鬆開,「自己拿著糖葫蘆,把手放開。」
「不要。」槿瑤連著白日的壓抑,哭叫道,「我不要,我不要鬆開。」
「槿瑤。」還是頭一回,御蒼這樣嚴肅地喊她。
他凝著她的眼底,「你該相信,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護著你周全。」
「所以,鬆開手。」
像是被他的一本正經唬到了,槿瑤由著他,把拽住他衣服的手撥開,緊接著被塞進一串糖葫蘆。
「不是沒用晚膳?先吃些甜食,一會帶你去酒樓。」御蒼環著她的柳腰。可槿瑤總覺著太松,沒安全感,便要求道,「摟緊一些。」
御蒼笑道,「好。」手上的勁道加大一些。
「再緊點。」
換作平時,槿瑤一定會叫著,讓他輕一些,腰都要斷了。如今卻是越緊越好。
差不多覺得可以後,槿瑤才低頭,不甘願地咬下木串上的山楂,委委屈屈的模樣教御蒼忍不住喃喃地調、戲,「笨蛋。自己的人,還沒吃進嘴裡,怎麼捨得讓你摔下去?」
話一出口,槿瑤就被嗆到。回過頭,半帶嬌嗔地瞪他,「這樣說,是不是你吃到嘴裡了,就會由著我從塔頂摔下去?」
「吃到嘴裡啊。」御蒼拖著長調調,目光深邃,悠悠道,「那我肯定緊著那滋味,日日對你糾纏不休,哪捨得你掉下去。」
「原來你腦子裡只想著這些。」槿瑤撅起嘴,都能掛油壺了,一口山楂酸味。
「不想你,那讓我想誰?」
「油嘴滑舌。」槿瑤佯怒,抬手要打他。忽地,對面夜空中竄起幾朵煙花,綻開晶亮的花瓣,暗夜裡光彩奪目,熠熠生輝。暈藍、暈紫的光,映在御蒼柔情四溢的臉上,看得她恍恍惚惚。
夕國的煙花珍奇,只有逢年過節或是招待使臣,母皇才會在宮裡放,他是什麼時候,從哪弄來的?
「喜不喜歡?」御蒼湊近了,輕輕問她。
「恩。」
「心情好些了?」
槿瑤驚訝地看他,想他是怎麼發現的。
「你說呢?」御蒼揉揉她,「發生什麼了?」
「其實……沒什麼。是我自己多愁善感,才弄得心情不好。」槿瑤心虛地別開視線,卻被御蒼按住肩膀,認真道,「沒關係。不過等你想說了,一定要告訴我,好不好?」
「恩。」他們身前有萬家燈火,可御蒼眼裡亮晶晶,只有一個她。槿瑤片刻失神,印上他涼薄的唇。
身後的煙花次第開落,轉瞬即逝,墮入冰涼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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