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陵之霄森林(2)
御蒼急急趕去西面,不斷有傷員被送回來,有些只是被野獸的爪子划傷、割破,槿瑤用治癒術就能替她們治好。
有部分被活生生咬下一大塊肉,就只能按軍醫的吩咐,先止住血,再上傷藥包扎,等肉自己長出。
副將風塵僕僕歸來時,槿瑤正替最後一個傷兵包紮,見不是御蒼,便問:「大人,將軍呢?」
「將軍今晚坐鎮西面,一則是防止妖獸再次偷襲,另一則是探尋它們的老巢,好一舉殲滅。」副將道,讓人扶傷兵下去休息。
「恩。」槿瑤起身,「霄樹林以往還算平靜,也沒說過野獸作亂,怎麼這回碰上了……該不是槿絨她們……?」
「此事蹊蹺,將軍也還在查,屬下愚鈍,不能輕易得出個結論。」副將說,「不過,屬下以為,槿絨她們的能力,應不能自由駕馭野獸。往昔,霄樹林寧靜隨和,突然調一批野獸進去,周邊官、員一定會發現,上報朝廷。」
「也是。」槿瑤跟副將說會話,就獨自到營帳歇息。花妖寶寶正咬著手指,睡得香甜。被子又被蹬掉,紅紅的裙子,和那晚上叫御蒼「尊上」的姑娘的裙子一般紅。
他們是什麼關係?御蒼又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來歷?槿瑤替花妖寶寶蓋好被子,握住嬰兒床的欄杆,陷入深思。
天方透亮,徹夜難眠的槿瑤就醒了,她幫花妖寶寶蓋好再次被蹬掉的被子,對身旁的侍從囑咐幾句,就到伙房煮粥。隨後,跟副將去約好的地方,一快結伴往西面。
槿瑤拎著食盒,清早太陽尚不毒辣,但空氣不改燥熱。只走上一會,就像在池子里浸了一遭。
快熬到營地附近,遠方叢林一陣騷動。一雙漆黑的眼注意這一隊人群徐徐前進,空氣飄散著食物香味。他一個個地打量過去,在看到拎累了,改抱食盒的槿瑤時,那眼一下變得晶瑩閃亮,整隻開始躁動不安。
副將抹了把汗珠,嘶吼聲突然在耳邊炸開,熊大張的血口傳來陣陣腥臊,她拔出劍。那熊嘶吼更盛,聲波強烈,竟將所有人震倒在地,腦仁彷彿要炸開,痛得神志不清。
御蒼正用著早膳,遠遠聽見熊的嘶吼聲,扔下手裡的筷子,帶人飛速衝出營地。那隻熊和副將營里的紅衣女子一樣,像是跟他熟識,卻又不同。
紅衣女子叫他尊上,口口聲聲說要幫他恢復失去的記憶,舉止尊敬,神態謙卑。
而修鍊成精的熊妖一見面,就破口大罵,說他是個魔渣,那猩紅的眸子,簡直恨不能一爪子把他拍成肉泥。
他記不起的過去,一直像一根突刺,卡在心上。他過去是誰,為什麼會在聖山?為什麼一見到槿瑤,就覺得認識了上千年,除了她眼裡再容不下旁的?
昨晚,槿瑤在問他紅衣女子時,他就莫名感到煩躁,那種心底最深處的無處歸所不斷湧上來。他也說不清,自己同那女子,究竟認不認識。
最令人害怕的,是帶槿瑤走出則沁夢境后不斷閃出的一幅畫面。
槿瑤纖細勻稱的手指抓著他肩上的衣服,痛苦地睜大雙眼,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流,劃過雪一樣的面頰,滴在衣服上,開出一朵朵彼岸花,妖冶得他雙目發疼。
他抓著槿瑤冰涼的手,不斷揉搓。而槿瑤痛得發不出聲,血決堤一樣湧出,染紅他胸前的衣服。
她一手痛苦地抓住他的手掌,另一隻滿是鮮血的手緩緩撫上他的臉頰。因為疼痛,她的聲音很輕,斷斷續續不成整句,「你……為什麼……愛……」
周圍有很多人,嘈雜的喧嘩淹沒槿瑤的話語。他眼睜睜看著槿瑤的睫毛漸漸垂下,沾血的手落到他胸、前,再不動了。
他抱著槿瑤,雙眼驟然失去對焦。害怕地擦她嘴角的血,滿手的鮮血,把一向得體的自己弄得狼狽異常。渾身是掩飾不去的迷惘無助。
這明明只是個夢,是則沁用來誆害槿瑤的夢。可為什麼異常真實,真實到令人髮指。
御蒼很煩躁,他到底是誰,和槿瑤有過什麼糾葛,他整宿睡不著,卻什麼都記不起。
腳下步伐加快,匆匆趕到時,副將才緩過神,狼狽地起身,「屬下見過將軍。」
「熊又出現了?」御蒼收起情緒,鎮定道。
「是。」副將大腦酸脹,好半天回不過神,勉勉強強在身邊人的攙扶下穩住。
「去看看,可有人受傷?」御蒼吩咐道他帶來的一隊士兵,「扶她們回營地。」
「是。」就在士兵攙著人往回走,副將低頭看見腳邊歪倒的食盒,粥灑了一地,突然驚道,「公主不見了。」
御蒼停住步子,暗暗抽著冷氣,彷彿有人在他心上扭了一把。
熊吼叫時,槿瑤腦子一痛,和副將她們摔在地上,後面的,就什麼都記不起。
再度清醒,她四下環顧。這是個石洞模樣的地方,槿瑤掀開身上的薄被,慢慢坐起,身邊猛地一聲響,如平地一聲雷,「醒了!醒了,大王她醒了!」
槿瑤被嚇得一抖,一個健碩異常,皮膚黝黑的粗漢子出現,大手往狐狸身上一打,用更大的嗓門嚷著,「吵什麼吵,沒見著人都被你嚇醒了。」
「明明是被你嚇醒的。」狐狸囁嚅道。
熊漢子回身大吼,「你說什麼?」
狐狸閉嘴,改口道,「小的去看看葯好沒好。」
「滾!」熊吼又來了,槿瑤捂著耳朵,嗡嗡嗡的,一陣接著一陣。
熊漢子轉過頭,槿瑤還在餘震中,歪歪倒倒。他快步上前扶住她,用獨特的粗獷吼道,「小槿瑤,還好嗎?」
震得槿瑤再次懵住,熊漢子像意識到這件事,又輕聲輕語地問了一遍。
槿瑤終於緩過來,疑惑地瞧他,點點頭。
「真不是大哥說你啊。」熊漢子看她沒事了,一屁股坐到她床前,開啟碎嘴模式滔滔不絕,放連環炮一樣「你說說你,以前就栽在御蒼那個混小子頭上,怎麼跌了一次還不長教訓呢?這回又被他騙到手了?我真搞不懂,他到底是怎麼使手段勾、引你的。你看他,除了長得比大哥好那麼一點點……」槿瑤狐疑地看了看他狂野的長相,不信。
熊漢子繼續誇下海口,「比大哥厲害那麼一點點。」他說著,比了一根頭髮絲的寬度。
興許被槿瑤如炬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他撓撓頭,憨憨道,「其實是多挺多的。」
槿瑤這才認同,熊漢子坐不住,跳起來為自己代言道,「但是他哪有大哥好啊,在你還是一隻毛絨絨的小白兔時,大哥就載著你在聖山到處溜達,看遍奇花異草,怪石嶙峋。聖山裡的小動物哪個敢欺負你,大哥吼得他連爹是誰都不知道。等你修鍊成人,大哥還是任勞任怨地馱著你,看你慢慢長大,越來越漂亮,來跟你送蘿蔔捧白菜的動物從東山頭排到西山頭。那群熊孩子,哪個能配上我家妹妹,大哥天天護著你不被騷擾,風裡來雨里去……」
槿瑤都忍不住被這個妹控哥哥感動了。熊漢子險些流出心酸的淚水,「就一天啊,那隻暗戀我的狐狸精……」
說著,熊漢子紅著臉撓撓頭,「看啥呢?你哥還是有人喜歡的。都她勾得我一時鬆懈……才讓那隻豹子鑽了空子,否則也不會便宜御蒼那個混小子。」
說到這,熊漢子咬牙切齒,活像閨女被生生拐走,生米煮成熟飯,蒙在鼓裡的老漢最後才發現,「混賬東西,一個噴嚏不打的,就把你騙出了聖山。我上上下下找了十幾遍,死活找不著……」
緊接著,是一長串特有的髒話。
槿瑤揉揉耳朵,他的分貝又不知不覺地大了。熊漢子連忙壓低聲音,溫柔得槿瑤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帶你出聖山,又不好好照顧你,最後……」
「大王!」狐狸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叫道,「埋伏在前頭的地鼠報告,說那人正帶著兵朝這來。」
「臭小子,老子正等他呢!欺負老子妹妹這麼多年,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熊漢子一聲怒吼,瞥見自己想幫忙出氣的妹妹歸心似箭的目光,恨鐵不成鋼,「不許再想他,給哥哥安安分分地在窩裡呆著。等他死了,老子給你找上一山坡的美男,個個比他帥,看你還忘不了他。現在,老子先拔了這個毒瘤,決不能再讓他把你給禍害了。」
說著,他們風一樣地出去,走時還不忘設下封印。
槿瑤衝到洞口,摸著透明的屏障,消化前頭的一長串話。
他說得玄乎其神,說她是兔子精,可他分明是一頭熊怪。假設她曾經真是一隻兔子精,照理說,熊不吃兔子就算好,怎麼還會給一直兔子當哥哥?且他的說辭一大長篇,無非就是想講自己對她有多好,而御蒼又是怎麼欺負、禍害自己的。
聯繫如今的情景,御蒼要在霄樹林外設法陣,熊漢子是不知從哪跑來的山林妖怪,為非作歹。他這樣,八成只是想離間自己跟御蒼,以便達成某些齷齪的目的。
槿瑤在心底打著計劃,她現在,要想方設法回到御蒼那,千萬不能讓熊妖用她威脅御蒼。
可是,槿瑤環顧這密不透風的山洞,糟心地想,她要怎麼出去?撿來的忠犬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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