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隔壁那對情侶不僅不知收斂，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昨天陳以柔下了班回來，正蹲在床邊泡速食麵，牆壁又是哐哐一陣劇烈的撞擊，她一受驚手裡的熱水瓶沒拿住，直接砸到了地上。

那可是她花了十六塊錢剛從樓下小超市買的，當時陳以柔叼著塑料叉子面對一地的玻璃碎片，想罵人的衝動都有了。

每天七點到十二點，陳以柔坐在自己那間小小的屋子裡，被動聆聽高清□□的愛情動作大片。

等什麼時候有合適的房源出現了，陳以柔肯定義無反顧地拖著自己那點家當馬上搬走。可是哪有那麼多便宜的房子？那天看有個隔斷房和自己現在住的差不多大小，價格卻要貴出一百塊。

一個月才一千二的實習工資，又不願意問爸媽要錢，要是以後真租了八百塊一個月的房子，就只剩下四百塊拿來生活，平均一天只能花費十幾塊錢，還得考慮上下班的公交車費用……

陳以柔和一群人擠在公交車站，手裡攥著兩塊錢硬幣，對今後的日子有了深深的擔憂。

「車來了。」一群人往開來的公交車奔去，陳以柔反應慢了半拍，排在隊伍的最後，等人都擠上去了她卻卡在了車門口，司機師傅讓她下車等下一輛。

生活不好過，運氣也背，陳以柔佝僂著背，抬頭對著夕陽幽幽地感慨。

莫菲開車路過這裡，一輛公交車停在了她前頭，裡面的乘客塞得滿滿當當，一個個的前胸貼著別人的後背，瞧著就憋屈得很。

公交車慢吞吞地啟動，莫菲看見那個沒能擠上車的人影，下意識放慢了車速開到她身邊。

剎車，降下車窗，揚起從容的笑，所有動作在短時間內一氣呵成。

「菲姐？」陳以柔擦了擦額頭的汗，好像自己運氣差的時候經常會遇見她。

「沒趕上車？」莫菲多看了陳以柔幾眼，饅頭妹妹今天穿的小碎花襯衫好招人喜歡。

「嗯，晚高峰，公交車裡人多上不去。」陳以柔不知道自己的壞運氣是因莫菲而來，還是靠她的幫助才能擺脫這些壞運氣。

「別等了，等到下一班也不一定能上去。」莫菲招呼陳以柔上車，「我送你回去吧。」

「不太好吧……」

「又不是第一次送你，有什麼不好的。」莫菲見陳以柔不動，看了眼後視鏡，「這裡不好停車的，你快上車。」

「那……謝謝菲姐。」陳以柔看後面有別的公交車過來，莫菲再不走就擋了人家的路，只好硬著頭皮上了車。

她一上車莫菲就問：「怎麼樣？找到合適的房子沒有？」

「沒呢。」

五月份的h市已經有了夏天的感覺，陳以柔在外面等了半天車被熱得滿頭大汗，莫菲看她不停地往臉上扇風，抽了張紙巾讓她擦汗，順手把空調開了。

陳以柔吹著陣陣涼風，雖是舒服了不少，可坐在副駕駛座上愈發不自在起來。

莫菲她……對自己越好，陳以柔越是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應她的好。

「既然找不到房子，為什麼不來我家住？」莫菲可是一直在等陳以柔的消息。

「我……還是想再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陳以柔從後視鏡里偷偷觀察莫菲的神色。

「你覺得太貴嗎？」莫菲沒多想，「那你覺得多少租金合適就直接給多少好了。」

陳以柔哭喪著臉，自己哪敢嫌貴，是覺得莫菲把房子賤租成這樣子，自己實在受之不起。

「如果手頭緊張，暫時不給我租金也無所謂。」莫菲一點都不在乎陳以柔會給她多少錢，畢竟幾百塊錢付每個月的物業費都不夠。其實只要陳以柔願意跟她住，自己倒貼錢都是心甘情願的事。

「那怎麼好意思啦……」莫菲的熱情邀請讓陳以柔拒絕起來有些無力。

十幾分鐘後到了陳以柔的住處樓下，陳以柔背著小包下車，揮手跟莫菲道別，莫菲不太好意思地叫住她。

「manju，我能不能借你家的洗手間用下？」

「當然可以啊。」陳以柔大大方方地讓莫菲上樓，進門一看時間，壞了！今天下班比較晚，這都七點多了，按照隔壁的生物鐘又該到了啪啪啪時間。

莫菲一進門，被走廊兩邊加起來有十道一模一樣的門震住，心情跟著低落下去。自己剛出來工作那會兒雖然不寬裕，但跟人合租的好歹是正兒八經的卧室，而陳以柔她……居然租的是隔斷房。

跟在她身後走到走廊盡頭，陳以柔指了指旁邊的衛生間：「菲姐，那就是洗手間。」

「有紙嗎？」莫菲站在兩米開外，仍能聞見有*的味道從門縫中飄出來。

陳以柔開鎖進了自己的房間，莫菲跟著進去，面對這間還沒有自家衛生間二分之一大的房間，她除了壓抑，更多的是心疼。

如果知道陳以柔住的是這種房子，自己早該讓她搬過來住。

陳以柔從衣櫃里找了捲紙給莫菲，抬眼卻對上了她撲朔迷離的眸子，當即愣了下，困惑地笑笑：「菲姐，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莫菲拿過陳以柔手上的紙，腳步匆匆地去了洗手間，進門連忙深深呼吸，排解那些讓她無比壓抑的酸澀情緒。

可這一呼吸，莫菲幾乎就要窒息。

「嘔……」從未見識過如此臭氣朝天的廁所！這一口氣下去噁心得莫菲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捂著鼻子觀察這間衛生間的環境，發黃的地磚上有許多煙灰，破舊的熱水器像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沒有馬桶蓋的馬桶邊上點綴著噴濺狀的棕色痕迹，旁邊的紙簍堆滿了手紙，沾著乾涸的黃-色液體，看這些慘狀就知道好久沒有人收拾過。

就這種環境，哪怕有再強的尿意都能給硬生生憋回去，馬桶這麼臟，屁股怎麼坐的下去？

莫菲走到走廊上，外面的空氣聞起來格外清新，她深深地呼了口氣，眼眶竟變得有些沉重。

陳以柔坐在床邊等莫菲上完廁所回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那個髒亂差的環境，房東一個多禮拜沒過來收拾，這幾天上個廁所都成了折磨。

結果沒等到莫菲，卻等來了頻率極快的撞牆聲。

莫菲回到陳以柔的屋子，見陳以柔托著臉望著牆壁發怔，坐到她身邊想勸她趕緊搬離這個糟糕的地方，話沒出口卻被牆壁發出的哐哐聲給整蒙了。

「什麼聲音？」聽上去就在隔壁。

陳以柔翻了個白眼，支吾半天吐出兩個字：「剁菜。」

「哦。」莫菲將信將疑地點頭，這菜剁得還挺用力。

「啊，啊，啊，啊……再快一點，快一點，……」

陳以柔一直不理解，撞牆的同時還要發出□□，隔壁那對每天一來就是好幾小時，他們不累嗎？

莫菲的心情本有些低落，聽見這一串叫聲，看著陳以柔尷尬的表情反應了會兒，終是笑了出來。

「剁菜還帶叫的？」

陳以柔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扁著嘴沒說話。

「他們每天都這樣嗎？」莫菲很快就覺得不好笑了，若有所思地對著牆壁問陳以柔。

「嗯。」陳以柔低著頭。

「這麼早就開始了？」

「可不是，到十二點才結束。」被莫菲一提，陳以柔的火氣上來了，憤憤地控訴起那對奇葩情侶。

「你不覺得煩嗎？」莫菲又問。

「快煩死了，所以我才要換地方住。」陳以柔說到這裡頓住，瞪大了眼睛看莫菲，她對自己微微笑著。陳以柔覺得自己跟小白兔似的，掉進了對方早設好的圈套里。

莫菲真摯地看著她，隔壁的那對仍在投入地啪啪啪。

「manju，別在這住了。」

「啊？」陳以柔笑得傻氣，「我知道啊，這不找房子呢。」

「我是說，搬過來跟我住。」莫菲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她心疼陳以柔，自己喜歡的人在這多住一天都會讓她放心不下。

「菲姐……」陳以柔第三次推辭莫菲的好意。

莫菲立即打斷她，執著地盯著陳以柔：「你看你住的屋子，這張床小得翻個身就能掉到床底下，還有這種簡易衣櫃，淘寶上三十一個還包郵，就這配置住著能舒服嗎？」

陳以柔正要搖頭，一想自己怎麼能跟著莫菲的設定劇情走，於是局促地低頭扯衣角不說話。

「這房子的廁所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怎麼也有十幾個人共用吧？洗個澡排隊事小，被那陣屎味熏死就事大了。」

「菲姐，我挺好的。」陳以柔說著違心的話，可她就只有住得起這種房子的本事，又有什麼辦法？

「這還好呢？」莫菲喘了口氣，換個話題，「明天是周末，你答應了要我家給我做饅頭吃。」

拿出手機，手速飛快地輸入地址，直接發送給了陳以柔。

陳以柔收到了新的簡訊，打開是莫菲的家庭住址，豪庭花園八號樓1808室，門牌號好記又吉利。

「樓下有門禁，來的時候按1808我給你開門。」

「那明天什麼時候過去？」從小爸媽就教育自己，答應了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陳以柔很認真地回憶做好饅頭的要領。

「下午怎麼樣？你可以睡個懶覺再過來。」

「其實是你自己想睡懶覺吧……」陳以柔一個不留神，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周末不用來睡懶覺實在可惜。」莫菲看著陳以柔懊惱的模樣，很有衝動上去捏捏她的小臉，念在來日方長還是忍住了。

「知道了，我會提前買好麵粉過去。」陳以柔看了莫菲一眼，她嘴角的弧度讓自己恍惚間回到了剛遇見她的那個春日。

心，也跟著漾起了層層漣漪。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要記得吃飯。」莫菲急著去自家那個乾淨明亮，空氣中還飄著空氣清新劑香味的衛生間上個廁所。

「菲姐慢走。」陳以柔送她走到大門口。

「明天來了順便看看房子，兩間卧室選選喜歡哪一間。」莫菲說完，不等陳以柔回話直接下了樓。

「菲……菲姐！」陳以柔望著她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身影，自己幾時答應要跟她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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