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我要去問他
年畫臉上微熱,忙低了頭喝葯汁。
年華向上官瑤施了禮,等年畫喝完取了那空瓷碗便退身出屋。
上官瑤眸眼含了笑,在矮榻邊,端詳著她,「哀家瞧著你這氣色是差了些,你如今監國,勞累是自然的,往後你適當把政務減少些,都交給手底下的人做吧,肚子里的孩兒要緊,哀家可是日夜盼著抱孫子呢。」
年畫喝了一口溫水,終是覺得有些尷尬,靠在錦墊上垂眸不敢看她,淡聲道:「多謝太後娘娘關懷,微臣會注意調節的。」
上官瑤取過她手中水盞,笑道:「還喊太後娘娘?你該喊母后了。」
在她以年顏的身份到庵中探望她的時候,那時對她甚是歡喜的,後來只是因著殷采菱一事難釋懷,經過任言姜那事之後,她便把那些事給放下了,皇兒說得很對,有後宮,他護不住他想護的人,包括愛人與母后。
一婆一媳,自是容易相處得多。
年畫抬眸,淡然,「微臣不敢,於禮不合。」
「皇兒先前都有口喻立你為後了,只是未行禮而已。」上官瑤皮眸光柔和的看她,「你可了解他的心意,若封了后,你便不能干政,他可都是為你著想啊。」
年畫微怔,淡白的臉色微展笑意,笑得有些清澀,「這微臣倒是未細想。」
他總這般,所做之事就不能告之的嗎?
「你該多體諒他,為帝者不易。」上官瑤道。
「是。」年畫輕聲應,想了想道:「微臣如今未嫁先孕,若傳出去自會惹上些事端,現下皇上那兒未有音訊,所以還是請太後娘娘拿個主意。」
上官瑤淡眸掠一絲憂心,道:「哀家便是為此事而來,想來你是怕德王藉此發難是吧?皇兒先前留了信函給哀家,道若是你懷了身孕便交予你,哀家帶來了,你看。」
說完自袖中取出信函。
年畫神情一滯,思緒有些停滯,忡怔著不動。
若是懷了身孕再交予她,甚意思?若未懷上便不交?
他是知她會懷上的?
他做這一切都是有的放矢?只為了留一血脈?
是這樣嗎?
那信函就似會燒了手般,她怔然不敢接。
上官瑤朝她溫和一笑,拉了她柔軟細手,將信函放置手中,道:「快看看,許是皇兒有安排。」
年畫眸內波光淡閃,透了一些清冷,輕咬了咬唇瓣,緩緩展開信函,心兒「砰砰」亂跳著,掃目看去。
畫兒,原諒我這般做。若我出不來,你有孕,無論男女,皆傳位之,由你攝政,待新皇十五歲還政。如無孕,江山便託付於你,你為帝。我已立下旨意,他們皆會助你,母后亦會贊成的,若我不在,無論何種情形,德王誅之,岐王幽禁,切記,此事義父會完成的。畫兒,別恨我,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在。夫。
紙兒飄落。
年畫臉無血色,眸中空洞,如枯了的樹。
「畫兒。」上官瑤一驚,拾了紙兒一目三行看了,心底咯噔一震。
真是這般,皇兒太狠心,打算丟下這孤兒寡母嗎?
眸子一沉,閃了堅毅,忙不迭起身去尋了火摺子燃了那信函。
走回矮榻前望那無聲無息的消瘦人兒,心底微嘆,坐與榻邊,展臂輕輕將她摟於懷中。
「孩子,別難過,會好的,皇兒會走出來的,咱娘兒倆還有你腹中的孩兒等他,他不會那麼狠心的,相信母后。」
一言震醒那忡怔中人,年畫眸子一棱,將她推開,翻身下榻,趿了棉鞋便踉蹌往外奔。
「畫兒。」上官瑤未及防,起身追去,「畫兒,你作甚?小心身子,別跑。」
院中,年華與任子宿正在說話,見那奔出來的二人,吃驚不已。
「攔住她。」上官瑤大喊,提裙下台階,踉蹌得幾乎跌倒。
年華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攔了年畫,伸手拉住她,「老姐,你這是作甚?說了不許奔不許跑,你這麼快便忘了?」
而任子宿則快步上前扶了上官瑤。
年畫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眸光凌亂,掙扎著推他,「不,我要去問他,他到底想作甚?我要問他,他為何這般狠?我要問他,他的心是用什麼做的?」
「老姐。」年華被她此樣嚇到了,向來冷靜的她從不這般,「老姐,別這樣,冷靜冷靜,小心身子,萬事先顧了身子。」
「你讓我怎冷靜?」年畫低吼,不停的推他,「那狠心之人,他就是個瘋子,他總認為他所做的皆是好的,怎不問問我願不願意?我要去問他。」
「畫兒,先冷靜下來。」上官瑤氣喘虛虛走到她面前,「不可莽撞。」
「是啊,老姐,萬事好商量,冷靜冷靜再說,你這般,會嚇到太後娘娘的。」年華雙手扶了她雙臂,沉定看她。
想來又是大師兄什麼事兒惹了她。
年畫眉目極冷,惱聲道:「我要問他,我要跟說他,他的事讓他自己解決,我不管了,我不要管,我管不了。」
「你這般去,會害死他的。」年華按緊了她手臂,沉厲道:「你想讓他活不成嗎?這是你想要的嗎?」
他雖不知這又發生了何事,但他記得師父交代,切不可擾了大師兄,讓他分心。
「是啊,畫兒,此時哪怕再惱再怨,亦先忍了再說,他要緊,你身子也要緊,可出不得半點差池。」上官瑤沉聲勸道。
年畫怔然。
上官瑤向年華施眼色,年華趕緊半扶半拉著年畫往台階走。
年畫面無神色,任由著他拉入屋。
上官瑤叮囑一番任子宿,亦快步入屋。
上官瑤放心不下,一直待到夜裡才回宮,臨走將貼身侍女小初留了下來,小初是個伶俐懂事的女孩兒,留了她,上官瑤是放心的。
年畫無法入眠,出了屋飛身上了屋頂,坐在屋頂檐上,望那滿天繁星發愣。
小初勸不住,眼見她了上屋頂,急得滿頭大汗,自己又不會輕功,只能在院中看著她干著急。
此事任子宿入了來,命小初取來披風,飛身上屋頂,「夜裡涼,小心招了風寒。」說完將披風輕輕披在年畫身上,自己坐在她身側。
年畫不動,不言不語,神情遂遠。
初夏夜裡蟾蟲蛙鳴,在靜謐的夜空迴響。
「我叫崔子宿,叔父是崔力,他死後,我爹娘亦莫名的死去,義父救了我,後來我才知他們都是被人殺的,我發誓要替他們報仇,義父勸我,冤冤相報何時了?義父多次尋你與小華未果,以為你們已不在人世,這才決定入贅長公主府,一為報恩,二為離開月玄國。以義父後來的能耐,大可以回來尋那女人報仇,義父沒有那般做,甚至在鏡太子帶兵入侵,他亦是採取迴避,並未參與。義父是個值得敬重之人,他救了皇上救了我,也許不是個好爹爹,但是個血性漢子,我在想,他助長公主奪位,有一半原因是不希望再對月玄國出兵,在他的心裡,月玄國是他的家,這兒有他愛的所有人。」
任子宿緩緩道出。
年畫轉了頭看他,一動不動,眸內水光浮浮沉沉。
她竟誤會了爹爹?
「有時,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時期,不同的環境,去看是不一樣的。」任子宿轉頭看她,淡笑。
年畫神情微滯,細細的考量他的話。
心底一動,道:「你這般對言姜,她可是不願意的。」
任子宿眸子一動,一絲沉重自眼底掠過,「我未想過要她回報,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兒,雖然她不願意,但我未給她造成障礙,我只要看著她還活得好便是了,只是現在……」
「你可恨皇上那樣對言姜?」
任子宿清光幽寧,轉了臉看向無邊蒼穹,「有何可恨?一切皆是言姜自找,愛一個人沒有錯,傷害所愛之人及他身邊人自不是該,皇上留著她一命,亦是大量了,也算是看在你的份上,若不然,此等罪,便是死罪。」
「所以你選擇愛她的全部,包括她身邊人,這才是你一直留在本相身邊的原因?」年畫淡道。
「三分是,三分是因為義父,三分是因為相國你自己,子宿說過,你亦是我的妹妹。」任子宿微笑。
「子宿,謝謝你。」年畫動容,唇角勾起淡笑,望著那最亮的星星,「爹爹在看著我們呢,他一定很寬慰的。」
「是的,義父一定很寬慰。」
繁星似一顆顆引人采頡的果實,一閃一閃炫耀著,令人憧景。
*
有愛有恨,日子依然靜謐。
晴空萬里,蜂蝶翩躚,花香熏人,人間依然美好。
年畫與任子宿入了冷宮看望任言姜。
院子雖簡陋,但亦算乾淨,報了身份,那守院的老宮女抖簌簌的下了跪施禮。
「起來吧。」年畫賞了一錠銀元寶給她,「這些日子有勞姑姑了。」
老宮女是個慈眉善目之人,推了不敢收,道:「多謝相國大人,奴婢有月錢的。」
年畫往她懷中一塞,淡聲道:「姑姑無需怕,此銀錢是乾淨的,你照顧著本相的妹妹,本相多謝你是應該的。」
老宮女這才收下,「多謝相國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