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年畫又恢復以前那種淡靜,若是在以前倒沒什麼,可這就會兒,身懷六甲,該氣便氣,憋著可是對腹中孩兒不好。
「問什麼?」年畫邁步出殿,淡聲道。
三水訕笑,「問聖旨的事兒呀?」
「不問,你自是早想好了一堆說詞,有何好問的?」年畫走至雕著精緻麒麟的白玉欄杆前,輕扶著仰望那灰沉天空。
三水嘿嘿笑,撓了頭,「沒有啊,你若問了真不知如何說,不過,這真是先前備下的,可不是昨兒給的,一切真如你所見,沒有騙你。」
「本相知道。」
年畫深深呼吸,微閉目,「他說他在,一直在,我便信。」
三水怔然,絲絲難過油然而生。
大師兄可真的要挺過來才行,若不然,叫這孤兒寡母怎是好?
*
在大雪紛飛的天,時日悄然又過了一月。
那道宮門前積了厚厚的雪,純凈潔白。
年畫不去等不去看,極平靜的過每一日,倒是旁人替她憂心起來,出入皆一大群人跟著,生怕她有丁點兒閃失,年畫亦由著他們折騰。
斗轉星移,又一月過去,年畫身孕已七月,行動日見遲緩,這一日,在天機閣處理政務坐了小半日,覺得屋內悶熱,便由小初扶了出屋。
屋外寒風清冽,撲面令人心頭清爽,院中黃臘梅一夜綻開,淡淡梅香沁心脾,年畫淡笑,緩步下石階。
腳底突然一滑,她驚叫一聲,整個人便倒了下去,瞬間滾落那十幾級台階,她最後那點意識,是見到了那刺目的血,及聽到小初驚恐的尖叫聲。
腹中陣陣刺痛令她醒了過來,入目的是小初驚喜的淚臉,「相國醒了~醒了~」她大聲喊。
「相國大人,您先喝了這個。」
小初不管她有沒有回過神,轉身取了一碗熱葯汁,一手輕扶了她,一手端碗至她嘴邊。
「本相這是……在哪兒?」年畫抿了抿乾涸的唇,低頭一看,「呀」一聲喊了出來,「這這……這是作何?」
這才發現自己斜躺在榻上,兩腿高高曲起兩邊叉開,腹部的疼痛幾欲讓她再暈過去,滿屋的血腥味縈繞著。
「相國大人,喝了葯,你得用勁兒才行。」一個婦人突然站了起來,滿手的血,擰緊了眉道:「惹再生不出來,便麻煩了。」
「生?」年畫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差點兒又暈過去。
「相國大人,快喝葯,快。」小初急了,扶了她便強迫她把葯喝了。
「畫兒……」上官瑤顫抖的聲音自外邊傳來,「畫兒,你若醒了,便打起勁兒來,把孩子生出來。」
「老姐,老姐,快喝葯,喝完聽我的,別怕,別急,深呼吸……」年華焦急的喊。
年畫心頭突突跳,疼痛令她麻木,顫聲道:「不是才……才七個月嗎?怎……怎能生?」
「畫兒,可不得這般說?七個月可以生的,你從石階上摔下,得提前生了。」上官瑤憂切的喊道。
「相國大人,別多想了,快用勁。」那穩婆催促道:「你這般出血時辰一長了可不行。」
年畫收拾思緒,深深呼吸,再使了勁,那疼痛鋪天蓋地而來,她只覺得自己那點兒勁猶如石入了大海,無聲無息。
淚水,汗水濕了她滿臉滿身,小初在一旁不停的幫她擦拭臉上的汗水,「相國大人,加把勁,你想著皇子那可愛樣兒,便有氣力了。」
「老姐,先調了氣息,再慢慢用勁兒……」年華在外面喊。
「畫兒姐,可得堅持住啊,一點點用勁兒……」三水亦在外面喊。
年畫只覺得自己意識越來越混沌,周遭喊聲叫聲不停迴響,她麻木的不停用力,那疼痛依舊是把她包圍著。
「見到毛髮了……相國大人,加把勁……」穩婆高興的喊,溫熱的大手在她腹部輕輕順柔著。
「不行……我沒勁兒了……」年畫虛弱道。
「加把勁兒,一會兒便好,生出來便好了。」穩婆給她鼓勁。
小初不停的給她擦臉上的汗水,微笑著道:「相國大人,加把勁兒!」
「哎呀,血崩了……」穩婆驚惶大喊。
年畫心頭一震,「是不是就要死了?」
「皇上……」
周遭嗡嗡聲入她耳。
一隻溫熱大手握了她細弱無力的手,緊緊握著。
臉上接觸到掌心的熱。
「畫兒,醒醒,是朕。」
似入夢的聲音。
她緩緩睜開眼,見到一張魂牽夢縈的俊臉,輕聲道:「我死了嗎?死了才見面是嗎?」
「傻瓜,不許死,振作起來,不許睡。」
鳳君晚大手緊緊捏了一下她臉頰。
急速查看了情況,大聲道:「師父,血勢不快,畫兒氣息極弱……」
「你真的沒死啊。」年畫咧開咬破了唇,傻笑。
「沒死,你也不許死,聽到了嗎?振作一些,聽朕的,把我們的孩兒生下來,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許分開。」
鳳君晚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手,溫熱的唇落在她唇上,臉上,額間。
「好,我不死,我們都不死。」
一滴滾燙的淚自眼中冒出,輕輕滑落,被溫熱的唇吻干。
「畫兒,清醒清醒,振作起來。」
「嗯……我會的。」
……
*
兩個月後。
嫩柳吐翠,梨花淡開。
梅宮。
年畫將熟睡的月弘時交予奶娘,一身白衣翩然,在殿前微佇足,回望一眼殿內,轉身徐徐而出,春風輕過,那翩飛的白衣飛揚奪目。
日暮,鳳君晚自御書房而至,入殿,未見年畫,前後殿尋了一遍亦未見人,心頭微跳,尋了宮女太監問話,皆說晌午見的皇后,自后便未見到人了。
那一瞬,呼吸凝滯,拔腿至宮中年畫常去的地方尋了,甚至是到了關押任言姜的冷宮尋,亦未見人。
差人尋遍整個皇宮,還有相府,御史府,皆不見人。
無神的坐在梅宮殿前,三水手中拿著一封信函,快步奔來,氣喘虛虛道:「皇上,信……信函,奶娘自小皇子身上見著的。」
鳳君晚鳳眸一亮,蹭的站起身,扯過那信函,長指一捻,展了開。
片刻,信紙兒飄落,片片梨花亦飄落,清新梨花香是那麼蒼白。
「坐擁江山,獨缺那位掩妝皇后,沒有她,空擁有江山又如何?」
(完)
(作者語:愛,如何愛,這是個深奧的話題,也是個沒有準確答案的話題,經歷了淵遠流長的歷史長河,這依然是最具爭議,答案最多的話題,亦是最難把握的事兒,最難做的事兒。聰明的你,知道如何愛嗎?)
(作者再語:作者是親媽,番外有驚喜,切莫走開。關注新文,十月十五日,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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