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能給名分
陸良愈發在心中堅定了這個想法,側過頭去,和藹可親地對著念念說道:「乖孩子,你想知道你的爸爸是誰嗎?」他甚至有一種衝動,現在就讓這個一副可憐蟲模樣的孩子知道真相。
可是,他又想起了他們遲遲沒有告訴念念的真實身份,一定會是有原因的。於是,也便抑制住了想要脫口而出的衝動。
念念抬起真誠的小臉,對著陸良重重地點了點頭,堅定無比地回答他的問題:「想!」做夢都想!其實他比誰都要渴望父愛,要是哪天麻麻能夠不再隱瞞他,他一定會高興得哭出來的。
陸良則是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忽然覺得整顆心都柔軟了下來,微笑著說道:「你會知道的。」只不過,是時間的早與晚的問題。
……
當尤霧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響起時,她差點就要從床上下來了。不過,醫生可是囑咐了她要好好休息。
等到陸晏寒來到她的房門前時,尤霧的臉色瞬間黯淡了下來:「念念呢?」她剛才接到他的電話,說是已經找到念念了,讓她不要擔心。
她是相信了他的話,可是念念怎麼還沒有回來?
「司機接他回來了,別急。」陸晏寒還是一副奔波勞碌時的模樣,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才讓自己清醒一點。
「謝謝你」尤霧疏離地和他道著謝,淡淡地說道,「你去睡覺吧。」
她知道他到外面四處奔波了整個上午,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想要關心他,又想要裝作滿不在乎的,真的很難。
陸晏寒將她故作疏離的話語聽入耳中,臉色一沉,快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聽著隨之而來的沉重關門聲,尤霧只當是他去睡覺了,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她就這樣躺在床上,目光停留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有些神情渙散。她的自私,只不過都是為了自我防衛。不要再次受到傷害了,不要再頂著社會的謾罵,她應該主動退出的。
廚房裡,嘩啦啦的水流聲過後,又傳來了蔬果切塊的聲音。還有,男人自胸腔里傳出來的一陣輕咳聲。
腦袋還是有點昏昏沉沉的,喉間也像被火燎過後一般乾燥,但是他沒有去休息,而是一心一意地準備著午飯。
也許是天氣有些乾燥,這時的他咳嗽不止。偏過頭去輕咳幾聲,他強忍住喉間的癢意,把洗凈后又削去外皮的蓮藕切成薄片。
他並不喜歡進廚房,今日卻是因為心中突然萌生的一個念頭,還是選擇自己親自下廚。
恍惚之間又想起了方才她對他那般冷漠疏離的態度,他的心就好像被針戳過一般,鮮血汨汨地流了出來。
大概是痛到麻木了,就連見到了血,他也沒有多大慌亂的。隨手取了拿了一張紙巾擦拭掉潔白手指上滲透出的血絲,他飛快地拋進了垃圾桶。
滿不在乎地放在水龍頭下沖刷著,他的心裡忽然多了幾分受虐的快感。如果折磨他能夠讓她開心的話,他真的已經無所謂了。
一邊用手背遮擋住迎面而來的滾滾熱浪,他又咳了幾聲,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去拿個口罩帶上比較好。
正當這時,熟悉的門鈴聲響起,輕快悅耳的門鈴伴隨著他起鍋裝盤的動作,午餐差不多就準備好了。
回頭看了一眼,還有一鍋排骨湯正在燉著,是用來補身體的。要真正入味,還是要燉上一會兒的。
開門后,果然看見了陸良帶著念念回來了。打了個招呼,這才領了他們進門。
念念的臉上還是有著幾分怯意的,他低垂著頭,似乎是在為自己離家出走而感到懊悔。
但是陸晏寒難得沒有責怪他,拉下口罩,便是和他說道:「快去看看你的媽媽,別讓她擔心了。」
念念忙不迭地點頭,邁著小短腿便是朝著客房的方向跑去。房門緊閉著,給他的心裡增添了幾分緊張。
念念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果然對上了尤霧那雙沾染上憔悴的眼眸,有些小心翼翼地叫喚道:「麻麻。」他那稚嫩的童音里透露出幾分委屈和懊悔。
尤霧的眼眶一紅,原本蒼白的小臉也染上了幾分生動的情緒:「傻孩子,嚇死媽媽了。」她輕聲嗔怪道,語含淡淡的關切和責備。
念念一下子便走到床邊,乖巧地小手安慰性地摸了摸尤霧的頭,滿臉懺悔地說道:「麻麻,我錯了。」
尤霧的長發披散著,顯得她的臉更小,下巴更尖了。她現在卧病在床的模樣,很是讓人心疼。
「下次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她對著念念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語氣平和,「這次不怪你。」
要怪就怪她吧,自作主張地生下了念念,卻始終給不了他一個圓滿的家庭,以至於他在同齡人面前,大概是有些自卑吧。
隔了一扇門,門外的世界卻是另外一個模樣。
「他是你的親生孩子?」陸良一臉嚴肅的問道,語氣莊重。
陸晏寒有些不解地反問道:「您怎麼知道?」念念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應該沒有機會告訴爺爺的啊。
「別說了,這小孩子長得跟你小時候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還能不知道嗎?」陸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看不出來?」
陸晏寒暗自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要不是去驗了dna,他真的沒有自信去相信念念是他的孩子。而且,他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長什麼樣子的,又怎麼能一眼認出念念?
點了點頭,陸晏寒卻是補充了一句:「暫且別讓念念知道這件事。」
「為什麼?」陸良想不明白,既然知道了念念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有什麼道理不去爭取回來呢?奉子成婚,這樣的事情也未嘗不可。
這會兒,陸晏寒卻是沉默了。他心中的顧忌太多,還有太多背負放不下,現在暫時不能給她和念念一個安穩的環境。等到那個計劃實現后,也許他才能消除心中的隱患。
「拜託您,先不要說。」陸晏寒難得放低了聲音,沉沉的黑眸中染上了幾分祈求的色彩。
陸良並沒有回應他的話,思索片刻,卻又問出了另外一番話:「那你的未婚妻又是怎麼回事?!」他的眉頭緊攏著,似乎是對他現在的未婚妻十分不滿。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同意過陸家和emma的家族聯姻,誰知陸晏寒的父親以及繼母卻是早有安排。
五年了,他的婚事還是沒有著落。眼看著就要年近三十了,陸晏寒的父親陸忠覺得他既然事業已成,也不再逼他去從官,而是想著為他找個合適的妻子人選。這個時候,emma出現了。門當戶對,順理成章,陸晏寒甚至不曾說出半個拒絕的字眼。
這一切進展得特別詭異,以至於陸家人都懷疑其中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說實話,他們也不是不了解他的為人。他的性子一向清冷,對於自己不熱衷的事情並不勉強自己去做。
而如今,面對政商聯姻,他一反常態,甚至接受了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未婚妻。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不敢相信曾經那個說一不二的黃金單身漢竟然會和一個法國女人訂婚!
對於這一點,就連李家都大失所望。李局長李天原本以為自己的女兒李倩能夠入主陸家,以至於為自己今後鋪平今後的仕途,擴展人脈,強強聯手。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打破了他的計劃。表面上仍然是對著全城最有權勢的陸家恭恭敬敬的,他的心裡卻多了幾分逆反的情緒。
就像是一個耗費心血輔佐著太子登基並成為皇帝的大臣一般,等到皇帝站在權力的巔峰時,他原本該得到的利益卻被另一個剛出現不久的臣子奪走,心底必然會生出幾分怨氣和謀反的心理。敢怒不敢言,心裡終究有了隔閡。
陸晏寒不自覺地收緊了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只是面不改色地說道:「她只是一道擺設而已。」
「你大可以不必要這道擺設!」陸良忽然覺得陸晏寒是對訂婚這種事情只是當作兒戲,眉頭緊皺地責問道:「你也應該給他們母子二人一個名分吧!」他說的很急,大概是氣急了,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陸良是真心對那個叫emma的法國女人無感,甚至也想不到陸晏寒接受她的原因。或許,他認定的孫媳婦只有一個!
既然她都能夠為他生下孩子,他這個做長輩的還能不相信尤霧的一片真心嗎?如果不是愛到深處,又怎麼會願意忍受懷胎十月的折磨,一個人默默地撫養了這個孩子五年?陸良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能夠讓他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明明相愛卻不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陸晏寒眸光微動,有些痛苦地闔了闔眼。再次睜眼時,眼底卻是清明一片,褪去了那一分掙扎:「現在還不行。」
「你該不會真的對你的未婚妻上心了吧?」陸良那銳利的眼神輕掃過他,似乎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