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後宮散
「皇上未免折殺老夫了，今日早朝，皇上分明下令，若是不滿者，可自行請辭。老夫一直想問皇上，左相和老夫一起上奏，何以差別對待至此？」
「穆大人有所不知，孤最敬重德才兼備之人，大人雖不信任孤，但孤看過大人的奏摺，相信大人的才華和人品。」葉紫弦正色道。
「皇上好氣度，原以為一介女流之輩，實乃難登大雅之堂，卻不想……老夫如今倒是有那麼幾分明白，先皇何以臨終前會將天下交於皇上了。不過老夫現在還不能答應皇上的要求，老夫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看看皇上的品行和才能，方可知能否安心為人臣子。」穆西的臉色總算稍有緩和，再不像先前那般嚴肅了。
「好，孤便許給大人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睿兒先跟著莫將軍修習武功。若是一個月後，大人滿意孤的攝政方式，再答應孤的請求。若還是不滿意，隨時可以離開。」葉紫弦爽快地同意穆西的意思，引得莫亦缺詫異地看向她，眼底滿是不理解。
「睿兒，先拜見莫師傅吧。」
「十七皇子不必客氣，日後微臣會每日悉心教導皇子的。」莫亦缺起身，接受蕭睿寒的行禮。
「睿兒師傅的事情談妥了，今日起莫將軍便可在御書房教導睿兒了。下面談件正事好了，這件事正好也想讓兩位去辦。」
「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如今新朝初定，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孤已決定要詔告天下，廣納賢能，開設文試武試。文試的題目孤都想好了，就讓考生寫寫，如何看待孤登基為帝一事。至於武試，便以輪迴賽的形式開展好了。每一種測試，不分性別年齡，甚至不阻止流民，只要有本事力壓群雄，脫穎而出，獲得前三甲，便足以入朝為官。」
葉紫弦話音剛落，穆西的表情便為之一震，莫亦缺則是對著葉紫弦露出讚賞的目光。
「二位大人可有異議？有的話儘管提出來，但說無妨。」
「皇上好計策，老夫佩服，這便著手去辦。」穆西率先起身，對著葉紫弦雙手作揖，請辭離去。
莫亦缺等著穆西走遠，看了一眼蕭睿寒，葉紫弦明白莫亦缺的意思，叫來芷蘇，讓芷蘇先帶蕭睿寒回弦音殿。
「莫大哥有話說？我正好也有事要問。」葉紫弦不再用敬稱，頓覺輕鬆不少。
「你先說吧，我想問的也沒什麼要緊事，只是想問你是否習慣。」
「還好。莫大哥，億桐還好嗎？」
「億桐？難為你總是惦記著每一個屬下，自上次上戰場后，本想讓他繼續跟著你，誰知他剛準備回來的前一天，你便悄悄地出宮了。如今我看你身邊有追風，不過追風表面是禁衛軍首領，你若是覺得有些事不方便讓追風去辦，我便遣億桐回來，繼續待在你身邊。」
「不必了，我只是想確定一下，看他是否安好罷了。另外，因緣巧合，我現在手上還有水國昔日的禁衛軍，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還有，待我百年後，蕭睿寒是最佳的繼承人，我一無後的女子，長此以往，絕非長久之計，所以請莫大哥務必教導好睿兒。」
「原來你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可是軒轅族人習得十重心蓮，多長壽，看無吟便知道，能多活旁人兩輩子，你又何苦操之過急，竟然都想到久遠之後了。」
「你分明知道，這天下不是我的心愿，天下太平才是。如今我是不得已才登基，你看看朝臣的狀況，便可知他們的不滿。莫大哥，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才是頭等大事，別的都不重要。」
「不管怎樣，你開心便好。」莫亦缺溫和的笑容一如既往。
「嗯，莫大哥，難為你了，你也變了許多。」葉紫弦自是明白，沒有無吟的囑託，一向遲鈍的莫亦缺，又怎麼會突然如此聰明。
二人一時不知接著說什麼，氣氛頗為尷尬，葉紫弦笑笑：「我該回弦音殿批閱奏摺了。」
「哦，好，一起走吧。」
一路無言，莫亦缺一直將葉紫弦送到弦音殿門口，才告辭離去。踏進弦音殿的院子，芷蘇便迎面走來。
「皇上，之前沈太妃身邊的人來說，沈太妃自請離宮，於靜音齋了此殘生。」
「什麼？！」葉紫弦聽聞，不免詫異，沈碧心居然連宮裡的榮華都不要了，沒了蕭逸瀾，還有榮王爺和太后在啊，葉紫弦從沒想過，沈碧心對蕭逸瀾的感情，會如此之深。
「還有，萬太妃自請去太後宮中服侍。」
「先陪我去看看沈太妃吧。」葉紫弦對芷蘇道。
葉紫弦連弦音殿的正殿都未進，便急急往沈碧心所在的延禧宮走去。沈碧心是個單純的女孩，一直以來想要的，不過是蕭逸瀾的關注而已。從昔日發生的所有事中，也不難看出，沈碧心除了嘴巴毒了一些，並沒有什麼心眼兒。之前對她做的事，多半是太后和萬玉如的主意。
到得延禧宮門口，就看到兩個小宮女守在門口：「參見皇上。」
「沈太妃在嗎？」
「在的，太妃正在收拾東西，奴婢領您進去吧。」
葉紫弦暗自緩了口氣，幸好沈碧心不像太后，未攔著她，閉門不見。攜著芷蘇的手踏入殿內，就見屋內四處堆放著東西，一派離去前的景象。
「參見皇上。」路過之處的宮女見葉紫弦進來，慌忙下跪行禮。
「都平身吧，太妃呢？」葉紫弦問道。
「回皇上，太妃在裡間。」
「好，你們都退下吧，孤和你們家主子有話要說。」葉紫弦看了一眼芷蘇，「姑姑也退下吧，在殿外等孤。」
諾大的殿內瞬間沒了人，陷入一片安靜，葉紫弦緩緩踱步到裡間，便看到一個清瘦的人影背對著自己，像是在整理什麼東西。
「碧心？」葉紫弦遲疑著沖著沈碧心喚道。沈碧心今日一改往日的裝扮，再不著盛裝，頭上也未戴任何首飾，從背後看去，簡直判若兩人。
沈碧心聽聞，回過頭來，在見到葉紫弦的那瞬間，似乎並沒有多少驚訝：「你來了。」
葉紫弦徑直走到沈碧心身邊，緊挨著沈碧心坐下：「什麼時候走？」
「快了，在糾結帶怎麼東西走好，還是索性什麼都不要了。」
「碧心，你瘦了許多。我從未想過，你愛他如此深。」
「你自然不會懂的，一直以來，他的眼裡只有你，可是你卻從來不懂。現如今你是皇上了，想不到還願意來看看我，和我這樣說話，我已經知足了。我和太后不同，我沒那麼恨你，因為不管有沒有你，他都不會正眼看我一眼的。」
葉紫弦見沈碧心這副樣子，一夕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語氣淡漠，打扮清爽，實在是吃驚不小。
「你是不是很詫異，我怎麼會變化如此大？你不會明白，他對我而言的意義。我自幼和他一起長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喜怒哀樂，都變成了我的。直到姑媽問我，是否考慮過終身大事，我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人，便是他。我的父母出了些意外，我是在姑媽的撫養下長大的，和他算是青梅竹馬。可他慢慢對姑媽很冷漠，連帶著對我也是，但至少，我可以每天見到他，這樣我便心滿意足了。現在，既然他都不在了，我再留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姑媽她若是不肯原諒你，你不必著急，她只是一時在氣頭上。萬姐姐如今也去宜香殿陪她了，想來也不至於讓姑媽太孤單，我也大可放心離去。」沈碧心拿起一支銀簪，復又放下，對著葉紫弦道，「懇請皇上，允我出宮吧。還有，明日你們誰都別來送我，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好了。」
「好，都依你。碧心，出宮后，記得照顧好自己，還有，若是不開心，就儘早忘記過去的一切吧，你看你都瘦了。」
「呵呵，姐姐不也瘦了嗎？姐姐心裡怕是也不好受吧，發生了怎這麼多事情，身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了。姐姐也要多保重，因為在這世上，身上擔子最多，最孤獨的人便是你了。至於過去的事嘛，豈是想忘便能忘的，一切順其自然便好了。」沈碧心從頭到尾都一臉淡漠。
葉紫弦不免悵然，時間果然是最好的利器，能夠讓人變得面目全非。周圍所有人都變了，那麼自己呢？變了沒有？
「你去和太后還有萬太妃告別了嗎？」
「不去了，我都快成為出家之人了，今日姐姐你來，我便好生招待，她們不來，我也懶得去了，不過徒增感傷。待他日真的皈依佛門，只怕即使故人來訪，我也不會再見了。」沈碧心手裡握著一對碧玉鐲子，不舍地看了幾眼，終究還是放下。
「喜歡便帶上吧，這些東西佛門之地沒有，隨身帶著，權當留個念想。」
「不了，以後都用不到了。姐姐你快回去了，不必再在我這個閑人身上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