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深宮宴(2)
宜妃完全梳妝完畢,才站起來,轉過身。今日她挑了件杏色鑲金絲的宮裝,頭上挽百鳥髻,戴著一應俱全的一套金首飾,乍一看去,盡顯金碧輝煌,耀眼奪目。
宜妃淡淡瞥了屈膝的葉紫弦一眼:「你來了,起來吧。」
葉紫弦這才起身,感覺到小腿已經有了些麻木。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要和太子妃單獨聊聊。」宜妃坐到正室中間的卧榻上,吩咐道。
一眾宮女皆離去。
「還杵在那裡幹嘛,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葉紫弦心裡盤算,不知道這宜妃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開始在眾人面前給她來個下馬威,現在又突然套近乎,很是怪異,看來太子府中的事她多半已經知曉,現下也只能隨機應變了,她就不信宜妃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她。
待葉紫弦在卧榻另一邊坐定,宜妃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叫葉……紫弦?」
「回娘娘,是。」
「自家人說話,不必那麼客氣,我便喚你小名吧,像喚瀾兒那樣。」
「謝娘娘。」
「弦兒近來可好?對雪國可完全適應了?」
「已基本都適應了,謝娘娘關心。」
「弦兒,太子府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很聰明。」
葉紫弦聽聞,果然不假,多半是萬玉如護主心切。只是不知道宜妃到底有什麼打算,若是想暗害她,多半沒必要特意找她交談,照眼前的情形看,宜妃應該是想結盟。卻又擔心她不肯乖乖聽話,所以先給她個下馬威。
宜妃見葉紫弦半晌不說話,拿起案几上的茶壺,替葉紫弦斟了杯,又自己倒了杯,抿了一口,才緩緩道。
「其實,我當年讓碧心去太子府,不過是想親上加親,誰知瀾兒自幼叛逆,對我強加給他的東西總是打心眼兒里拒絕。」
「娘娘說笑了,血濃於水,母子之間,自當最為親密。」
「我的孩子我當然最了解,我也知道他現在有了心裡的人了,雖然刻意在我面前隱藏,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宜妃說著,深深地看向葉紫弦。
葉紫弦慌忙低下頭去,宜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指她嗎?葉紫弦的心跳突然不可抑制地加速。
「弦兒啊。」宜妃說著,突然拉住葉紫弦的手,「你要知道,瀾兒是太子,日後是一國之主,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與其讓外人和我們分杯羹,倒不如我們自家人互相扶持,你說是吧?」
「是,自然。」葉紫弦只得唯唯諾諾地嘴上答應。
「好,其實我要的不多,如若你對瀾兒無意,何不撮合有意之人呢,碧心性子是蠻橫了點,但沒有壞心眼,而玉如,論才智並不如你,你無需擔心。」
「娘娘,紫弦並沒有……」
「我知道,乖孩子……。」宜妃未等葉紫弦說完,輕撫葉紫弦的手,繼續道,「我就直說了吧,我也老大不小了,想要抱孫子了,你明白嗎?」
葉紫弦這才明白,原來宜妃是想讓自己把蕭逸瀾推向沈碧心,沈碧心和萬玉如入不了蕭逸瀾的眼,可蕭逸瀾卻對自己頗為特別,宜妃想讓自己說服蕭逸瀾,並且向自己保證,如果她乖乖配合,宜妃和萬玉如便不會再為難她,可蕭逸瀾真的會聽自己的嗎?看蕭逸瀾平日里除了忙於政務或和諸葛銓遊玩,對女人根本毫不感興趣,這種事哪是她說了算的。
「母妃這種事怎麼找太子妃說,不是應該直接找兒臣嗎?」
葉紫弦剛琢磨著怎麼回答合適,畢竟同意也不行,不同意也不妥。騎虎難下之際,卻聽到了蕭逸瀾的聲音,葉紫弦如釋重負地在心裡舒了口氣,又不禁納悶,他不是說去看皇上和皇兄的嗎?
宜妃見蕭逸瀾突然進來,臉色微變,隨即恢復正常。
「瀾兒來了?怎麼都沒人通報一聲,真是怠慢。」
「母妃忘了嗎?是您吩咐大家下去,說要和紫弦講體己話的。」蕭逸瀾嘴角掛著微笑,眼裡卻是冰涼與疏離。
「原是我忘了,瀾兒怎麼來了?」宜妃面露尷尬。
「我剛去看望父王和皇兄,之後才去後花園,卻找不到紫弦,這才得知是母妃把她請走了。」
「呵呵,我是想關照弦兒一些事情,怕她初來雪國不適應。」
「是嘛,怎麼我親耳聽到的,和母妃親口說的有些不一樣呢?」
葉紫弦見宜妃面露難堪,忍不住出聲阻止:「逸瀾。」
「母妃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帶她走了。」蕭逸瀾說著便上前拉住葉紫弦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徑直出了宜香殿。
蕭逸瀾明顯有些激動,手勁頗大,葉紫弦感覺到手腕處被握得生疼,忍不住扭動手臂,掙紮起來。
蕭逸瀾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慌忙放開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高傲如蕭逸瀾,連句道歉也是廉價,葉紫弦心想。
「沒事,剛剛謝謝你啊。」
「她有沒有為難你?」蕭逸瀾問。
葉紫弦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蕭逸瀾口中的「她」是指宜妃,納悶他怎麼不喊母妃,嘴上卻沒問,只說:「沒有,你來得很及時。」
「我不能每次都這麼及時,你自己以後多小心。要不是應夫人特意去告訴我,我可不會來得這麼及時。」
「是應夫人?」
「是,應夫人一向宅心仁厚。」
葉紫弦心裡對藍氏的好感又多了一分。葉紫弦瞥過廊上的花,先前來的時候太匆忙,沒注意,只粗略看了一下,得知多了些品種,現下突然發現,竟然還有蓮花!
蕭逸瀾見葉紫弦不說話,只愣愣的看著前方發獃,尋著她的目光看去,父皇剛命人打造的水潭和各色布蓮花映入眼帘。粉的、黃的、紫的……交織在一起,每一朵都是匠師精心締造,顏色和形態生動得像是真的一般。
「你喜歡蓮花?」蕭逸瀾問葉紫弦。
「恩,我自幼最愛蓮花,只可惜……」葉紫弦想說,只可惜她一生與花無緣。
蕭逸瀾以為她是可惜雪國氣候嚴寒,無法種花:「只可惜,雪國無花。」
「有時候,花朵代表的是心意,宜妃娘娘長廊上繁花似錦,足見皇上對其榮寵不衰。」
「用陰謀和詭計奪來的榮寵,不要也罷。」蕭逸瀾說完,拂袖離去。
葉紫弦卻愣在了那裡,陰謀?詭計?蕭逸瀾是指宜妃嗎?
稍愣半晌,葉紫弦跟著蕭逸瀾來到了後花園。說是後花園,卻因天氣原因從沒有花,甚至不如宜香殿前的長廊美麗。此刻一群群宮女排著隊,步履輕盈,姿態嫻熟,在為已到的達官顯貴斟茶。
「待會兒我要和皇兄他們坐一起,我先帶你去女眷的座位。」
蕭逸瀾說完,拉住葉紫弦的手,抬腳往後面幾桌走去。葉紫弦下意識地反抗了一下。
「別動,如果不想到時候難堪的話。」蕭逸瀾命令道。
葉紫弦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宮裡,今天又是特別的宴會,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稍不注意,就會落下話柄,很可能成為酒席間他人的笑柄,或日後別人茶餘飯後議論的對象。
蕭逸瀾拉著她走過,引來不少或羨艷或不屑或驚嘆的目光。
「妹妹。」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葉紫弦抬頭,見到了藍氏。
藍氏一上來,便熱情地拉住了葉紫弦的手,蕭逸瀾再次失望地感受著葉紫弦的手從自己手裡抽離。
「方才多謝姐姐。」葉紫弦拉過藍氏的手,感激道。
「無妨,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太子府的事我先前略有所聞,怕你去了為難,又想起夫君正好和太子殿下一起,這才趕去報信。」
「應夫人,勞煩你今晚對紫弦多加照拂些,她初來乍到,我怕她……」蕭逸瀾未再往下接,語氣里滿是誠懇。
「那是自然,難得我與妹妹如此投緣,家夫與太子又是多年至交,妾身理所應當好好照顧妹妹。」
「如此,我便放心了。」蕭逸瀾客氣地說,復又轉向葉紫弦,「你自己,多加小心。」然後才往前面幾桌走去。
葉紫弦在心裡莞爾,蕭逸瀾今天不知道說了幾次多加小心了,從沒見他這般緊張過。
藍氏領著葉紫弦去了家眷所在的坐席,已經有幾位正妻打扮的女子入席。藍氏知葉紫弦第一次露面,細心地為她一一介紹。
「我來為你們引薦,這位是郡王妃,這位是梁王妃,這位是……」
葉紫弦在藍氏的介紹下一一頷首。
藍氏復又指向葉紫弦,對幾位夫人道:「這位是太子妃。」
幾位夫人聽聞,面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站起來,一齊俯身道:「見過太子妃。」
葉紫弦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不舒服,只是淡淡道:「幾位夫人不必客氣,你們皆比我年長,不用向我行禮。」
「這怎麼行呢,您可是太子妃。」
「是啊,久聞太子妃才貌雙全,蕙質蘭心,今日一見,竟比傳聞還要美艷動人。」
「要不然怎麼都說太子獨寵太子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