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深宮宴(3)
葉紫弦看著面前一群趨炎附勢的嘴臉,瞬間沒了興緻,只對著幾位讚揚她的人笑笑,轉臉對藍氏道:「我有些不舒服,能陪我在附近轉轉嗎?」
幾位夫人聽聞,又立馬炸開了鍋。
「太子府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啊?」
「要不要找人來給你瞧瞧?」
「這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
葉紫弦再次無語,拉著藍氏往邊上走去,藍氏看出了葉紫弦的不耐煩,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來妹妹是個實在人。」
「我只是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葉紫弦看著眾人陸續進場,心知今晚的壽宴對她而言即將是一場災難,眼見著戌時很快就要到了,坐席慢慢坐滿。葉紫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藍氏。
「不知今晚來的,除了皇親國戚外,還有誰?」
「自然還有朝中重臣,比如莫將軍和他的獨子。」
「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葉紫弦感覺到內心一陣戰慄,先前她對莫亦缺有意隱瞞,是不想造成身份上的不便,再加上莫亦缺一直也沒問,她也就懶得解釋了,今日若是撞見了,該如何是好。
見葉紫弦皺起了眉頭,藍氏關切地問道:「妹妹怎麼了?」
「哦,沒什麼,對了,剛剛姐姐說,莫將軍帶獨子來?那莫夫人呢?」
「妹妹有所不知,莫夫人去世早,據說是生產莫公子時難產而亡,莫將軍摯愛夫人,從此竟未再娶。」
「原是這樣,那為什麼莫公子不在家陪莫將軍,反而一個人住外面呢?」葉紫弦想想不對勁,又補充道,「我也是聽說,莫公子一邊打理生意一邊住城郊鑽研絕學。」
「恩,聽家夫說起過,說是莫公子是獨子,莫將軍對其頗為苛刻,再加上又是莫公子出生才導致莫夫人離世,莫公子從不過生日,久而久之,父子倆就心生芥蒂,莫公子12歲那年便搬離了莫府。後來過了三年又開始經營歌舞坊,莫將軍險些和他斷絕父子關係,說他自幼便不務正業,現在竟然得寸進尺,經營起了煙花之地。後來還是家夫聯絡了幾位重臣,才勸下了莫將軍,不過至此,莫家父子倆的關係就更僵硬了。」
「歌舞坊只是為有才華的姑娘們施展本領,並非什麼煙花之地。」
「說是這樣說,可再怎麼『賣藝不賣身』,終究也是風塵女子啊。」
「我倒覺得,眾生平等,她們也不願出生貧寒或無家可歸,只能以歌舞為生,莫公子此舉,實則是造福了太多流離失所的女孩們。」
「妹妹的胸襟,不比男兒差。若世人都如妹妹這般,哪裡還有那麼多的偏見。」
「姐姐倒也理解。」
「實不相瞞,我本舞姬出身,國師仁厚,不嫌棄我出身,雖不能當正妻,沁琬也心甘情願。」
「你非正妻?!」葉紫弦表現出驚訝,她一直以為,這樣的場合只有正妻可以參加。
「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正常,他遇見我的時候,已經有了現在的正妻了,我雖為側室,這些年的待遇卻不比正妻差,且後來他並無再娶。他的正妻也是真心愛他之人,從未讓我為難,只怕他分心,其實想想,或許我根本沒有她愛他吧,我的愛是自私的,曾經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她,才會真心替他著想。」
「姐姐覺得幸福便好。」葉紫弦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反覆思忖著藍沁琬的話,她記得自己曾經對蕭逸瀾說過,如若不能和所愛一生一世一雙人,寧可孤獨終老。
藍沁琬看著葉紫弦,溫柔似水地笑了。
戌時,晚宴正式開始,葉紫弦方才和藍沁琬一起落座。此刻桌子已經坐滿,她剛一坐下,先前未見過的夫人們皆站起來,齊聲向她行禮,葉紫弦淡淡地笑著頷首,算是回應。
葉紫弦忍不住往最前方看去,主位最中間正是雪國的皇帝,歲月已經將他的鬢髮染成銀白色,眼角的紋路清晰可見,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在黑夜中依然銳利如鷹。
右手邊的女子溫婉端莊,一襲鳳袍金冠,一看便知是皇后,左手邊是宜妃,葉紫弦一眼便認出了她頭上所戴的那朵杏色絹花。蕭逸瀾緊挨著宜妃而坐,往後是一應她不認識的人,大抵先是皇子,后是大臣。葉紫弦下意識地在尋找莫亦缺的身影,左邊尋找一圈並沒有看到,看向自己所在的右手邊,才發現莫亦缺坐在離自己大抵五桌左右。
這時,葉紫弦感覺到一道目光的注視,抬起頭,蕭逸瀾正微眯著眼睛看著自己,意思像在說:「你盯著別的男人看作甚?」
葉紫弦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蕭逸瀾表情明顯一愣,不再看她,轉頭對著旁邊的人說話。
藍沁挽看著葉紫弦和蕭逸瀾的互動,不禁莞爾:「妹妹和殿下的感情甚是篤厚呢,真叫人羨慕。」
「姐姐說笑了,說起感情,誰能比得上您和國師大人呢?」
東福見眾人坐定,站在皇帝坐席前面的空地上,大聲說:「晚宴起,歌舞升。」
接著,一群手抱各種樂器的女子出現,一曲合奏的《花好月圓》應運而出,在這動人的月夜,倒是分外應景。
緊接著,台上一位紅衣女子蒙著面紗而出,身姿妙曼,舞步輕盈,配合著音樂,靈動地擺動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盯住了台上。
一曲終了,鴉雀無聲,倒是宜妃先鼓起了掌,眾人方跟著鼓起掌來。
「陛下,你覺得這位女子怎麼樣?」一旁的皇后突然出聲詢問。
「自是極好,該賞!」皇上哈哈大笑起來,看上去甚是開心。
「不知陛下想賞賜些什麼?」皇后溫和地笑笑。
「那依皇后之見,該做如何賞賜?」
「依臣妾愚見,與其賞賜身外之物,倒不如陛下的恩寵來得實在。」
「哦?」皇上面露喜色,顯然心裡甚是贊同皇后的意思。
「陛下,臣妾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宜妃及時打斷了皇上和皇后的對話,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宜妃。
「愛妃但說無妨。」皇上寵溺地看著宜妃。
「臣妾覺得,每年壽宴都如此,未免太過乏味。這些個歌姬舞姬,本是自幼練習所長之人,倒沒什麼稀奇。臣妾聽聞,在座的女眷,不乏能歌善舞,擅書畫者,不妨姬妾們每表演完一個節目,便擊鼓傳花,輪到誰,便表演一樣相同的才藝。陛下看怎麼樣?」
「好,愛妃此提議甚佳,東福啊,還不快去準備。」
「是。」東福轉身便去。
葉紫弦看著剛剛的一幕,心中不免好笑,看來這舞姬,本是皇后精心準備,用來獻給皇上,想討皇上開心,順便安插自己人在皇上身邊,可卻被宜妃一打岔就攪黃了,皇上對宜妃的寵愛,未免有失偏頗。皇后是後宮之主,宜妃居然不惜當眾給其難看,皇上更是任意縱容。皇后今日此舉,本就急切,畢竟,不到萬不得已,有哪個女人願意在自己丈夫面前推上別的女人,可見皇后的榮寵已幾近凋零。宜妃卻連最後一步棋都不肯讓皇后,這個宜妃,做事真是不留退路,葉紫弦覺得可笑的同時,背脊忍不住泛起一絲涼意。
正想著,擊鼓聲響起,葉紫弦循聲望去,一位小宮女被蒙上眼睛,站在台邊的鼓前敲擊,下意識地開始找尋花球,卻見用絹布做成的花球正由最後一桌往前傳來,離自己還很遙遠。
「妹妹可會跳舞?」
「略知一二,不過只會一支。」
「無妨,宜妃只說表演同樣的才藝,未說一定要跳方才那曲。」
「姐姐說的是,姐姐舞姬出身,想必無恙。」
「妹妹說笑了,我年事已高,且幼年被逼著每天拚命練舞,早已落下病根,兩年前便不能再舞了,否則病痛必定發作。」
「原是這樣,不過無妨,花球離我們尚遠,應該輪不到我們。」
藍沁挽莞爾,表示所想與葉紫弦相同。
誰知半刻后,擊鼓聲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花球眼見著就要向她們傳來。葉紫弦的背脊再次泛起涼意,先前在宜香殿的情形閃現在眼前,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沒這麼簡單,以宜妃的作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白天宜妃有意想和她合作,卻被蕭逸瀾的到來意外打斷。現在看來,宜妃此舉,不僅是藉機打壓皇后,打消後宮再進佳人,更是想一石二鳥,給她一個下馬威。葉紫弦心中慌亂,她不是不會跳,只是今日眾目睽睽,一旦出現在公眾的視線里,稍有不慎,滿盤皆輸,更何況今日莫大哥也在,本來他們的座位相隔甚遠,莫亦缺不會注意到自己,可一旦選中,她該如何向他解釋呢?
葉紫弦難得露出緊張的表情,對面的蕭逸瀾見她眉頭微蹙,以為她不會跳舞,在緊張,忍不住在心裡嘲笑她一番,想不到平日里張牙舞爪的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