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殷楓釋
眼看天就要黑了,葉紫弦終於包紮好最後一道傷口,又替楓釋把了脈,才安心。
「小姐,休息一會兒吧,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流雲,幾時了?」見四下無人,葉紫弦才敢喚流雲真名。
「亥時三刻了,我讓她們先去休息了,小姐,你要不要吃些東西,或者先睡一覺,指不定明早他就醒了。」
「不用了,我不餓也不累。待會兒我還要出去一趟,你記得還是半個時辰換次毛巾,我會儘快回來。」
「啊,小姐,你不怕太子過來了?」
「無妨,每晚我都能見到他。」
「啊?」流雲聽聞,一臉難以置信,正準備追問,葉紫弦已經跑沒了蹤影。
葉紫弦回幽思閣換好衣服,蒙好臉,取回手鐲帶上,才越過屋頂。已經不小心暴露了一次,絕不能有第二次,低頭望了眼手上的鐲子,葉紫弦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今天不去***,才真真是露了馬腳。恐怕不僅諸葛銓,連蕭逸瀾都要引起懷疑了。上次諸葛銓已經說過那天晚宴她沒在,一次是偶然,兩次就未必了。
「媚娘。」轉眼便到了***,媚娘一如既往地站在門口。
「莫姑娘來了,莫當家已經在後院等你了,正和太子說著話呢。」媚娘每每在葉紫弦面前提及莫亦缺,總是一臉怪笑。
「怎麼,今天王爺沒來?」葉紫弦聽聞,便覺怪異,往日里皆是三人同行,今日居然變成了二人。
「沒看到,許是晚些時候再來吧,畢竟表演子時才開始。」
「恩,我先進去了。」告別了媚娘,葉紫弦向後院走去。
還沒踏進後院,就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時不時夾雜著莫亦缺的大笑聲。
「莫大哥,太子。」為了裝作不認識,葉紫弦特意朝蕭逸瀾略俯身。
「莫姑娘客氣了,我與你表哥是知己好友。你叫我聲蕭大哥便好。」
「玄月,來,坐。」莫亦缺忙招呼葉紫弦坐下來,殷勤地給她泡茶。
蕭逸瀾看莫亦缺這樣,忍不住打趣:「走了個諸葛銓,還有莫兄你照顧莫姑娘,莫姑娘真是幸福。」
「蕭大哥說笑了,對了,王爺今天怎麼沒來?」
「邊關戰事吃緊,民不聊生,他去運糧了。」蕭逸瀾說到這裡,眉頭忍不住皺起來。
葉紫弦的心也是驀地一沉,不知道因為戰亂,又得多出多少個楓釋了。
晚間彈琴,諸葛銓不在,葉紫弦倒肆無忌憚起來,在場人中,能識得她琴音的,只剩下曼舞了。
今日,葉紫弦搶在曼舞前面換了曲子,卻是戰場上常用來鼓舞人心的士氣之歌——將軍令。
曼舞看了葉紫弦一眼,由女兒家柔媚的姿態改成特有的英氣,朝氣蓬勃地如習武般舞蹈,在場眾人皆被吸引,連二樓的蕭逸瀾和莫亦缺也不再只顧著說話。
「真是出鼓舞人心的好曲子。」蕭逸瀾忍不住讚歎。
「是啊,表妹一向多才。」莫亦缺對葉紫弦的才情,一直以來都欽佩不已。不愧是無吟親自教導的唯一弟子,真真是無所不通,和當年的無吟有的一拼了。
一曲終了,照例掌聲如鳴。
莫亦缺正準備叫住葉紫弦,葉紫弦卻自己走上了二樓。
「莫大哥,蕭大哥,玄月今日有事,先走了,你們慢聊。」說完不等蕭逸瀾和莫亦缺回答,便轉身離去。
葉紫弦心裡始終惦記著楓釋,不知道他有沒有醒來,不免腳下的速度更快了。為了防止蕭逸瀾片刻后回府,葉紫弦特意先去幽思閣換了白天穿的衣服,取下手鐲。
到了楓釋房間,流雲正在替他換額頭上的毛巾。
「流雲,怎麼樣了?」葉紫弦看楓釋的眼睛依舊緊閉著,不免急切。
流雲聽聞葉紫弦的聲音,忙回過頭來:「小姐,燒已經退了些了,不過還沒有醒來。」
「恩,你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葉紫弦坐到楓釋的床邊,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
「不,小姐,讓流雲陪著你吧。」
「流雲,你本就是暗衛,不是丫鬟。」
「可是小姐,在這府里,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不是嗎?」流雲誠懇地看著葉紫弦。
葉紫弦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是下去吧,我天生少眠沒關係,你就不同了。」
「小姐……」
「這是命令。」流雲還未說完,葉紫弦直接打斷了她。流雲只好低著頭,不情願地離開了。
葉紫弦又替楓釋把了一次脈,脈象已基本穩定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身後的腳步聲響起,葉紫弦回頭,便看到蕭逸瀾風塵僕僕地趕來。
「這麼晚了,還沒睡?」
「恩,他還沒醒?」
蕭逸瀾看著葉紫弦一直注視著楓釋,心中莫名地不快:「倒是鮮少見你如此上心。」
「醫者父母心。」葉紫弦淡淡道。
蕭逸瀾取下身上的披肩,輕輕給葉紫弦披上:「天氣轉涼,當心些吧。」
「謝謝。」葉紫弦笑著抬起頭看蕭逸瀾。
蕭逸瀾再次為她的笑愣了半晌。
葉紫弦看他半天沒有要走的意思,生怕耽誤他休息:「你明日還要早起入宮,莫要耽擱了,快去休息吧。」
蕭逸瀾恨恨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方不放心地離去。
葉紫弦掀開楓釋的被子,檢查他的傷口。多虧楓釋年紀尚小,傷口癒合很快,大半都已消腫,先前結痂的也沒有再破裂或化膿。之前沒注意,現在發現,楓釋的右手一直緊緊握著,葉紫弦輕輕地掰開他的手,一枚碧綠的玉佩呈現在眼前,看質地,年代已經久遠,中間是雙龍盤旋的花紋,背後刻著一個「殷」字。龍?龍不是帝王的象徵嗎?葉紫弦感到詫異,楓釋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看他一直緊握著,想必對他而言還是很重要的東西。哎,先就醒他再問吧。葉紫弦重新把玉佩放到楓釋手中,替他掖好被角,又重新往炭盆里放了些新炭。
一夜下來,葉紫弦又替楓釋反覆換了幾次毛巾,待到天空微明,楓釋的燒終於退了。
「小姐。」流雲一大早便趕來,昨夜也沒睡踏實。
「流雲,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了?」
流雲擱下手中的飯菜:「小姐,我想你們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尤其是楓釋,都不知道多久沒吃飽了,我備了些早膳,都是清淡的,不會刺激到傷口癒合。」
「你倒越發細緻了,給我吧,我來喂他。」葉紫弦說著,便要伸手去拿碗筷。
流雲一把攔下她:「小姐,你快自己吃點東西吧,我來喂就好了。」
「說得對,和我一起用膳吧。」蕭逸瀾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對啊,小姐,你就和太子殿下一起吃飯吧,我來喂楓釋就可以了。」流雲附和道。
葉紫弦見拗不過他們,只得和蕭逸瀾一起到卧室旁的會客廳用膳,餘光卻時不時往卧房瞄幾眼。
蕭逸瀾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氣結:「布菜。」
葉紫弦這才趕緊好好吃飯,盡量忽視蕭逸瀾臉上駭人的表情。
「我進宮了,晚點來看你。」好不容易用完膳,蕭逸瀾起身離去。
這時,床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葉紫弦喜出望外,立馬奔向床邊。
「楓釋,楓釋……醒了嗎?」葉紫弦忍不住輕喚。
楓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待看清眼前人,有氣無力地喊了句:「姐姐。」掙扎著就要坐起來。
葉紫弦慌忙按住他:「你才剛好,別急著起來,再多睡會兒,乖。」
「姐姐,這是哪裡啊?我怎麼了?」楓釋一邊環視著四周,一邊問。
「這是姐姐的家,你先前凍壞了,又受了傷,現在已經沒事了。」
「是姐姐救了我嗎?」
「恩。」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從此我就是你的人了。」
「啊?」葉紫弦聽聞,一陣莫名其妙。
一旁的流雲,忍俊不禁:「楓釋,這句話不當這樣說的,不過你的意思,我們能明白。」
「對不起,姐姐,楓釋自幼沒念過書。」楓釋聽了,羞愧得滿臉通紅。
「無妨,等你好了,姐姐帶你去念書習武。」
「真的嗎?」楓釋聽聞,立馬兩眼放光。
「當然。」葉紫弦笑著安撫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楓釋,你手中的玉佩是哪裡來的,能告訴姐姐嗎?」
楓釋拿起玉佩,看著葉紫弦說:「姐姐說這個啊,是娘親臨死前給我的,她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讓我好生保管。」
「那你娘親有沒有說這玉佩有什麼含義,為什麼要好好保管啊?」
「沒有,娘親還沒說完就咽氣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有姓氏的,娘親說我全名叫殷楓釋,她讓我有朝一日長大了帶著玉佩找什麼人,可具體的還沒說完,她就……」殷楓釋聲音越說越低。
葉紫弦知道他又回憶起了親人死在眼前的場景,同情心頓起,連忙阻止道:「好了,咱們不想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好不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完全好了,姐姐帶你去念書習武,讓你日後做個有用的人。」
「恩。」殷楓釋這才重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