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上中天前塵入夢

展葳正因為進入逍遙境而興奮的不知所措時，忽然看見律音噴出一口鮮血便倒了下去，不由一驚，難道自己還是傷到她了？

劉益也在一旁看見律音吐血倒地，也不大呼小叫了，趕緊跑過來。

展葳用運功一探，才發現原來律音是因為承受不住他的劍意與差了兩三個境界的壓力而內境靈息紊亂，不由愧疚萬分。

劉益拿出調理靈息的傷葯給律音服下，又等展葳運功為律音療傷之後，才說：

「能以區區傳薪境助你突破境界大關，進入逍遙境，果然厲害啊！真不愧是神器。」

展葳說：「我也只是抱著一試的心思而已，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我送趙師妹回去，你要一起嗎？」

展葳已經幫律音穩定住內息，但是這樣的內傷並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

劉益想了想說：「你這一突破，恐怕還有眾多事務要做呢。我先趕回執事司發布你突破逍遙境的消息，順便將給你的獎勵和之後的宴會都準備好。過後再去看趙師妹。」

展葳是同期弟子中進入逍遙境的第一人，這樣的消息要儘早傳給門中才行。進入逍遙境，在門中便不能再以弟子的身份看待了，門中要準備相應的宴會，一是慶祝，二是正式表示展葳從此可以在蓬萊宗門中獨立收徒，成為宗師一級的人物了。而且昆崙山的交流會馬上就要到了，這時候傳出這樣的消息，無疑能夠極大的提升蓬萊仙宗的士氣與名聲。

展葳明白這些都是不能避開的事情，便將這些事情交給劉益去做，自己送律音回了淑儀峰。

律音又一次受傷被展葳送回淑儀峰，這事在淑儀峰上再次引起轟動。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律音竟然是因為幫展葳突破逍遙境大關而受傷，不由得議論紛紛。

律音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杜芳洲和衛淇。

「咦？師妹你終於醒了。」杜芳洲看見律音醒來，連忙喊花橙姜佩。

「什麼時候了？二位師兄怎麼會在這裡？」律音覺得頭暈暈的，但還是打起精神說。

衛淇看看律音，說：「不舒服就別逞強了。你昏迷了幾個時辰，刀劍司那邊在為展葳準備逍遙宴，就快要開始了。我們本來是過來看看，你要是無事，就帶你一起過去，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是躺著吧。」

杜芳洲看看律音發白的臉色，也說：「就是，那裡人太多，你要是還不舒服，就別去了吧。大家都聽說了展師兄破境是因為你的幫助，你現在可是熱門人物，若是去了，恐怕是要被一群人圍著問個不停，還是在家躲個清靜吧。」

律音聞言，知道兩位師兄確實是為她好，便說：「多謝二位師兄，那我就不過去了。」

二人離開后，花橙端來一碗發黑的葯汁，說：

「這是執事司那裡劉師兄送來的葯，說是專門找了百草司的大宗師求的藥方。」

律音看了看，勉強喝了下去，便睡著了。

到了半夜時分，月上中天，一輪滿月掛在天上，像是一枚眼睛，靜靜的看著世上一切。

刀劍司燈火通明，淑儀峰卻一片寂靜。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朗月琴上，朗月琴琴弦微微一顫，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響。

那樣輕的一聲琴音，放在平時，很容易被其他聲音掩蓋。然而此時淑儀峰上的主人都去了刀劍司參加展葳的逍遙宴，執役弟子向來都是安安靜靜不多出聲，因此整個淑儀峰都是一片靜默無聲。而朗月琴放的離律音不遠。

律音被那一聲琴音驚動，睜開眼睛，看向朗月琴。

朗月琴安安靜靜的放在那裡，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剛剛那一聲輕響，只是律音的幻覺一樣。

可是律音知道，朗月琴確實是響了的。

因為她看著朗月琴那樣孤單的躺在琴台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一涌而上。有些想哭。律音知道那是朗月琴的情感。就像她能把感情灌注到琴弦上一樣，她總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朗月琴的感情。

律音從床上下來，只穿著白色單衣，走到律音琴旁邊，輕輕撫上朗月琴，沒有驚動琴弦，卻感覺到一股無法阻擋的思念與孤獨從手心裡傳來。

那真的是朗月琴的情感。它想哭。

律音看著照在手上、照在琴上的月光，抬頭看看天上滿月，輕聲說：

「朗月啊，你是在思念你的故主嗎？」

朗月琴安安靜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律音輕輕閉上眼，一顆淚珠悄然滑落——那是她被朗月琴勾起的思念。

月光盈盈如水，照在地上，一片瑩白。

律音撫上琴弦，沒有運動法力，只是想靜靜的彈一曲。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

明亮月光下，律音思念起遙遠的故國。寂靜的夜最容易傷懷。

趙國已忘，早已沒有故鄉。親人、故人都已經不在。自己能夠有幸逃離紛亂的人世，進入這樣的世外仙境，已經是得天之幸，但是這裡畢竟不是故鄉啊，就像今夜，獨自一人與琴感傷卻再也沒有人可以傾訴。

律音彈奏的琴曲哀傷婉轉，在寂靜的淑儀峰上低低回蕩。淑儀峰上眾多執役弟子被琴聲勾起思念之情，悄悄哭泣。

這一夜，整個淑儀峰籠罩著悲傷的寂靜，與遙遠那邊燈火輝煌的刀劍司形成鮮明的對比。

律音寄情與琴，與朗月琴悲傷的孤獨與思念共鳴，沒有發現在她彈琴的時候，周圍明亮的月光如絲如縷縈繞在她周圍，漸漸沒入她周身。而她整個人，都在這樣如水的月光中變得如同虛幻。

樂舞司所在的歡筵峰上，也是一片寂靜。百里雲飛坐在樂舞司大殿的房頂上，拿著一壇酒對月而飲。

淑儀峰上明亮的月光引起了百里雲飛的注意。他看著那邊，久久不動。

過了很久，當淑儀峰上的琴聲停下，聚攏的應該漸漸散開的時候，百里雲飛才輕笑一聲，重新拿起酒罈。

「吾主啊，你可曾後悔？」

一聲低語消散在風中。

律音彈了一曲之後，心中鬱結稍解，卻不願放開朗月琴，於是便抱著朗月琴一起入睡了。

律音睡著后便進入一片夢境中。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法醒來。

夢境中一片瑩白，一輪滿月掛在半空。律音茫然的往前走，不知何去何從。

「朗月啊……」

律音聽到一個聲音輕嘆，如水如風，如夢似幻，卻見不到人。

「朗月啊……」

又是那個聲音。

「我要丟下你了……」

律音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酸，哭了出來。

「抱歉……」

律音哭的更厲害了，她聽見自己說：「不……不……」

「若有來世……我再不會……」

律音想聽清那聲音說什麼，可是怎麼也聽不清。

「可惜不會有來世了……」

「朗月啊……去尋你的自由吧……不要犯我這樣的錯……」

「……永別了……」

律音覺得無比的傷心，大聲的哭喊了出來：

「不要！不要啊！」

花橙進來時，就看到律音滿臉淚水的抱著朗月琴在夢中哭。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叫醒了律音。

律音掙扎著醒來，淚眼朦朧中看清是花橙，啞著嗓子問：

「什麼事？」

花橙回答說：「刀劍司的展宗師來了。」

律音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進入逍遙境，便可稱宗師了。原來是展葳來了。

她看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便說：

「請他在前廳稍坐，說我一會兒就出去。」

花橙答應著退下了。律音看看朗月琴，心想夢裡見到的，大概是朗月琴的記憶吧。

朗月琴還是與平常一樣，沒有任何聲音。

律音起來迅速用了道清水符洗了臉，還好衣服收拾一下，到了前廳，看見展葳正坐在那裡喝茶。

「昨天沒能去恭喜展宗師，展宗師這是來興師問罪了嗎？」律音真心為展葳高興，難得的與他開起玩笑來了。

展葳一見律音出來，連忙站起來說：「師妹不要取笑我了。還是要多謝師妹我才能有此成就呢。不知道師妹現在怎麼樣了？」

「神清氣爽、好的不能再好了。」律音可沒有說假話。雖然做了一夜的夢，但是早上起來，一點不適都沒有了，紊亂的靈息也都服服帖帖的在內境的湖泊中聚集成水，似乎比之前還要好很多。

律音以為這是那碗葯的功勞。

「說起來還真是要多謝劉師兄送來的葯呢。回頭可要好好感謝他。」

展葳見律音容光煥發的樣子，便知道她是真的沒事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我們明天就要啟程去崑崙了。今天大概又有的忙，我提前來跟你告別，順便感謝你相助之情。」

展葳說著拿出一個木盒，送給律音。

「展師兄跟我無需客氣。」律音推辭，「你這麼快要走，我還沒準備好禮物給你送行呢。」

「能助我破境，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這個你就不要推辭了。這是我送給你防身的。畢竟你手中神器太招人眼紅了。我就要去崑崙，百里宗師也去，師門這一去就少了眾多高手若是有人要對你動手，這段時間恐怕是最好的時期了。」展葳說。

律音聽展葳說的嚴重，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便不再推辭，留下了那個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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