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輝封神得之易

「我知道錯了。」趙律音低聲說。

明盈沒有反應。

律音咬著下嘴唇，帶著一點鼻音道：「我確實是井底之蛙，修為能力也不夠高。你說的對，我就是小人得志。我實力低微，遇到的困難卻不小，只能來求你了。確實求人應該有求人的態度。我會從此放低姿態，學會謙卑。」

明盈一動不動。

律音深吸了一口氣，說：「瑰顏，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厲害的就是你了。你別不理我好不好。我還有好多事要求你呢！」

明盈還是沒有動靜。

律音覺得自己鼓起勇氣說出這些話，已經是豁出去了，之前猶豫不決，有想過明盈會再次冷言冷語的刺激她，或是再提出什麼條件刁難她，又或者，更好的情況是明盈大度的表示不計較，卻沒有想過明盈會這樣無視她。

果然自己在明盈眼裡什麼都不是嗎……

律音心灰意冷的想著。

這時一陣微涼的風吹過，一簇金黃的木樨花從枝頭落下，落在明盈纖長的睫毛上。

明盈被落花微微撥動眼睫，於是眨了下眼睛。

「你不是走了嗎？」明盈掃了一眼蹲在旁邊將頭埋進膝蓋里的趙律音。

律音倏然抬起頭，瞪大眼睛：「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聽見？」

「你說什麼了？」明盈面無表情的問。

律音咬牙切齒道：「明瑰顏！你又走神了是不是！」

難得自己鼓起勇氣說了那麼多啊！

明盈轉過頭看看周圍，然後說：「看來是這樣。」

律音看看四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於是問：

「什麼叫看來是這樣？怎麼看？」

明盈伸手指向一片樹葉：「這片葉子，比剛剛大了一點。」

律音目瞪口呆：「我怎麼可能注意到這個！但是這跟你走神有什麼關係？」

明盈語氣絲毫沒有起伏的說：「我走神，時間就會流逝的快一點。」

律音想到前兩次見到明盈時那詭異的時間波動，但之後見到明盈似乎又並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於是問：

「是因為你掌控時間的原因，有規律可循嗎？」

明盈說：「有。」

律音覺得要被明盈噎死：「什麼規律？」

「說了你也不知道。」

「你……」律音再次語塞。

「還有什麼問題？」明盈說。

律音深吸一口氣，覺得不再糾結時間的問題，於是說：

「你的額環呢？這次為什麼沒有帶？」

這個也是律音好奇的地方之一，她覺得那個額環似乎不是一件簡單的飾品。、

明盈說：「那是清輝封神，也是封神之用，順便還會封印法力。我這次要用上全部法力，當然不能帶——而且現在它幾乎已經不能控制住我散逸的神思了。」

「哇！這麼厲害！」律音大概能明白明盈口中輕描淡寫的封神實際上是何種級別的能力。

能封印神庭聖主的法力，還能控制神識，簡直是逆天的東西了好么！

然而明盈說要璃石也是為了封神，難道是因為那個額環——清輝封神的效力已經不夠用，所以要換新的了嗎？

律音想著就問出來了。

「清輝封神是我許久以前的作品，如今確實已經不合用了。你若喜歡，就送你好了。」明盈輕描淡寫的說，似乎開口許諾的是一件什麼普通的東西一樣。

律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真的嗎？你沒騙我？」

「你有什麼值得我騙嗎？」明盈看向律音。

律音一時語塞，繼而欣喜若狂，一激動就撲上去抱住了明盈：

「天啊！瑰顏你果然是把我當朋友了！怎麼厲害的東西也輕易送給我！」

明盈黑著臉，陰沉的看著律音。

律音欣喜之後才發現明盈的表情，動作僵硬的放開明盈，訕笑道：

「那個……你別生氣……我就一時高興過頭了！不過……瑰顏，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其實在律音看了，明盈是否承認她這個朋友，比其他事情重要的多。

明盈扭過頭去：「哼！」

「哈哈哈……我就知道！」律音說，「我就知道！要不是朋友，你就不會總是幫我了！雖然你總是一副面癱臉，但我知道其實你還是很熱心的！瑰顏，謝謝你！」

明盈冷聲說：「你說誰面癱？」

律音頓時捂住嘴，感覺說道：「我什麼都沒說！沒說！」

明盈又說：「雖然說了要將清輝封神送你，但是清輝封神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到。你還要經過洗心才能得到。」

「洗心是什麼？」

「洗心懺罪，懺悔你曾經所有罪行。」

「哦……這樣啊。我會努力試試的！」律音想起自己諸多罪過，有些忐忑。

「還有，清輝封神是給你封住魔種之用。」明盈說。

「什麼？」律音驚訝的問。

明盈說：「魔種已經浸透你一半魂魄，你內境亦受連累，法術已經不純。清輝封神可封印神識，也可以封印你一半靈魂。這是目前解決魔種問題最好的辦法。」

「那豈不是很好？」律音問。

「代價是，你將有一半靈魂處在封印狀態。那一半靈魂便是你全部的罪與惡。封印之後，你不僅會失去如今所有修為——除了向月而生不在其中，還會會失去許多記憶。」

「這……」律音有些遲疑了。雖然她法力並不高，但法術也是她努力修來，一點一滴積攢而來，失去記憶這事更是一直難以接受。

「而且若是被封印的那一半靈魂放出，佔據你意識的主導地位，你便會變成純粹的罪惡之人，做出各種罪惡之事。除非你能再次壓制住罪惡的意識，將其封印回去，否則必會因罪行而受到制裁。」

「罪行……」律音沉吟。

「封印罪惡的一半靈魂之後，你便會成為純善之人，不行罪惡。但善行艱苦，因此會一路委屈艱辛。」

「純善嗎……」律音眼中有明亮的光閃過。

明盈說：「要不要接受清輝封神，你自己決定。」

「我接受。」律音說，眼神堅定。

「洗心一步，若是不能通過，你便不能得到清輝封神。」明盈說。

「要如何才能通過？」律音問。

「誠心懺悔。」

「我會做到的！」

「待吾正名之後，便賜爾清輝封神。」明盈說。

律音敏銳的感覺到明盈的語氣變化，知道這是正式的承諾了，於是說：

「多謝。……瑰顏，若我失去記憶，會忘記淵檀上仙嗎？」

後半句是以朋友的身份相求。

明盈說：「失去部分記憶而已，若你對他記得深，自然還會記得他。」

「那就好……」律音鬆了口氣。

「答應過的事情，不會更改。三個條件之中，為明缺塑形一事，你所能做的已經做到，便算這個條件已經達到。墨蠶取絲一事，我會在前往邪境之前取出。剩下的，便是南天仙界復興，你若做到，我便復活淵檀。」明盈說。

律音微微挑起嘴角：「那就好。南天仙界的事情我會努力下去。但是……淵檀上仙已經沒有身體了……還能復活嗎？」

明盈說：「可以。塑形或是寄魂，到時我會給你選擇。」

「嗯。多謝你。」律音微笑。

「還有什麼問題嗎？一次問完，之後我便要專註於鑄器，沒空理你了。」

「有！」律音說，「三個問題：第一，你當初讓師父給源爍聖主送去玉髓青山是為什麼？難道是預見了荻葉與韋師姐的災難嗎？第二，你讓我養墨蠶取絲是為了對付邪境嗎？這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嗎？第三，你是因為救淵檀上仙所以才借用先代聖主之力嗎？」

這是律音一直疑惑的三點。若是明盈早就預見了韋幼莓的災劫，早就算到要去闖邪境，那麼有這樣的預知能力，卻不及時避免韋幼莓身亡、明缺被帶走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否太過冷血？而第三個問題雖然之前已經從明缺與望舒停雲口中知道，但她想聽明盈親口回答。

明盈漠然道：「第一，青山的辟邪效用可以迴避邪境生物，是送去防備冀楊破壞她塑形一事的，但被她用在了其他地方。第二，取墨蠶絲對付邪境是早晚的事情，不過有備無患而已。第三，是。問完了嗎？我要鑄器了。」

律音默默點頭，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澀。

若是明缺不將青山送給荻葉保住那個孩子，是不是她塑形的時候，就不會被冀楊帶走？若是明缺不被冀楊帶走，是不是明盈就不用急於強行正名去闖邪境？一事發生，必有其因。因果相續，一環扣一環。明盈即使及早為明缺塑形做好了準備，卻沒有計算到明缺會為了一個尚未出世僅剩魂魄的孩子而用上青山。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種種變故，即使是明盈，也無法預料啊。

而得到明盈親口承認，律音忽然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有明盈這樣的朋友！

雖然復活淵檀上仙一事是她自己苦苦相求，但明盈早就為淵檀護住魂魄，明缺幫她說請，師父也一路相助。自己受魔種之苦，先有明缺在身邊壓制，後有望舒停雲、曦氏扶風帶她入望月山莊，如今明盈還許諾將神器清輝封神給她用來壓制魔種。自己這一路走來，最幸運的事情，便是遇到了這些神庭之人吧。

律音看向一身素潔的明盈，忽然覺得，似乎這個世界在神庭的籠罩與管轄之下，其實也許真的是件好事。

神庭似乎並不是像她以小人之心猜測的那樣陰險而黑暗。

對比她處處猜忌懷疑的內心，神庭似乎要光明正大而且溫暖的多。

到底是自己天生就這般陰暗還是因為魔種的影響呢？

不管是哪一種，若是能得到清輝封神，從此變為純善之人，似乎十分令人嚮往啊。

身在陰影之中，心向光明。律音忽然覺得，自己如同一隻飛蛾，只不過她所嚮往的光明未必會是焚身的烈火罷了。

光明啊……除了神庭，除了明盈明缺，律音忽然發現心中最為光明的形象其實是另一個人——

那挽救她於絕路前，讓她一直追求而嚮往的，淵檀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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