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晶宮殿險逃生
律音跟著黑衣使者到了一處水晶宮殿,穿過珊瑚飾珍珠的屏風,便是寬闊的殿堂。
澄曜聖主依舊一身黑衣,繁複而典雅,坐在案幾前,提筆仔細畫著一幅工筆花鳥。
曦氏扶風跪坐在一旁,拿著小芭蕉扇烹茶,紅泥小火爐上茶煙裊裊。
律音有些膽怯,小心翼翼的走到中間,跪拜下去:
「趙律音拜見澄曜聖主。」
澄曜聖主沒有出聲,律音便一直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多動一下。
良久,澄曜聖主停了筆,認真的將筆洗過,掛在一邊的紫檀木筆架上,抖了抖案上的畫,待墨跡干后,小心捲起,這才看向律音:
「趙律音,你可知吾十分不喜歡你。」
律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心中惴惴不安,勉強答道:
「律音……不知何處觸犯聖主……」
「並沒有。」澄曜聖主說,「你沒有觸犯吾。只是之前你一身污濁氣息,著實讓人討厭。」
「律音知錯……」律音趴在地上,快要哭出來了。
「雖然明盈用清輝封神將你一身黑暗全部封印,雖然現在的你宛如新生嬰兒一般純白,但吾依然十分厭惡你。」
律音全身發抖,心中漫起無邊恐懼。她不知道澄曜聖主會給她怎樣的懲罰。
澄曜聖主繼續說:「吾對你之厭惡,由來已久。自從當初明皓將你帶回神庭,吾便十分不喜朗月琴哀泣之音。明明是祥瑞鳳凰,卻負亡國之悲、發幽怨之聲,真是晦氣!」
「律音知錯……」現在她只會說出這一句話。
「明皓為救你一息殘魂,導致自己消亡,實在令吾氣憤。而轉生之後的你,更是滿身不詳之氣,更甚從前!如今明盈也如此偏心於你,吾不願再看下去。趙律音,你認為,吾會如何處置你?」
澄曜殿主的聲音猶如熾烈的岩漿,灼烤的律音喉嚨乾涸、聲音嘶啞:
「律音……律音不知……請聖主開恩……」
「明皓明盈明缺都對你另眼相待,所以便讓你輕狂起來了是嗎?聽聞你還在明盈明缺面前大放厥詞、詆毀神庭?」澄曜聖主聲音愈加威嚴。
律音真的哭出來:「是律音無知……律音知錯……」
「哭有什麼用!」澄曜聖主怒道,「為你一屆浮遊螻蟻而折損一名聖主,為你一屆凡人而花費如此心血,你至今仍是一副不堪重用的樣子,如何對得起神庭栽培!」
律音瑟瑟發抖,不知道澄曜聖主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擔不起大用且只會拖累神庭,便不用再留下了,從神庭得到的東西——清輝封神,還有你這條命——便都還回來吧!」
澄曜聖主說著便輕輕抬起一手,一道紅光緩緩飛向律音。
律音終於抬起頭,瞪大眼睛,眼中全是驚惶與哀求:
「聖主饒命!」
紅光緩緩籠罩道律音頭上。
這時一聲輕嘆響起:
「儀哥哥……」
紅光瞬間消失。
律音驚喜的回頭看向門外:
「瑰顏!」
眉眼如畫,白衣及地,手持白玉摺扇,少女明盈帶著百里雲飛從屏風后緩緩走過來。
「趙聲聲,你這種軟弱的樣子,如何擔得起清輝封神?」明盈微微偏過頭,看向律音說。
「我……」律音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無話可說。
這邊百里雲飛對澄曜聖主躬身行禮,澄曜聖主看向百里雲飛的眼神冰冷而無情。
百里雲飛微微淺笑,在明盈身後安然站好。
「明盈,你何必護著趙律音。」澄曜聖主說。
明盈走過去,在澄曜聖主身邊坐下,從旁邊半人高的紫晶美人瓶中取出一支捲軸,緩緩鋪開,輕聲說:
「儀哥哥,就如同你喜好丹青一般,我尤善鑄器。」
「那又如何?」澄曜聖主明儀神色緩和下來。
「清輝封神於我已無用處,若就此束之高閣,尤為可惜。」明盈將鋪開的畫軸緩緩撫平。
百里雲飛走到明盈身側下方跪坐下來,雙手捧出一枚石印。
明儀伸手將捲軸一端鋪平,然後說:
「所以正好給趙律音用上?」
「寵物養久了,難免會有感情。」明盈說著,從百里雲飛手中接過石印。
明儀將放在一邊的硃砂拿過來,口中道:
「那隻鳳凰是明皓的寵物。你所延續的傳承在法力而不在情感,不是嗎?」
明盈將石印按在硃砂中,又拿起來,說道:
「但趙聲聲是我的寵物啊。」
明儀放回硃砂,對著畫看了半天,終於選好一處空白,用手指點了點,然後說道:
「強詞奪理。」
明盈將沾了硃砂的石印印在明儀點過的空白處,一邊微微用力按下,一邊說:
「雲夢高唐崩毀於明皓眼前,朗月是最後一人。如今我要復建南天仙界,趙聲聲當然要作為第一人出現。再說,我剛剛賜給她清輝封神,你便要一意孤行殺了她,我顏面何存?」
「正是考慮到你執意要復建南方,我才認為趙律音不能留。」明儀將畫軸捲起,用紅繩系好,放回紫晶美人瓶中。
明盈取出另一支畫軸,緩緩展開,說道:
「為何?由她而終,自她而始,不是很好嗎?」
「但她如今這幅軟弱的樣子,你認為能擔起這份責任?——這幅你之前蓋過印了。」明儀看了看這幅畫,隨即又將它捲起來。
「哦,時間太久,我都不記得哪幅畫還沒有蓋過了——不管能不能,讓她一試何妨?她若不行再換人就是。」明盈將收好的畫軸放回瓶中。
明儀在紫晶瓶里翻了兩下,取出一支小畫軸,說道:
「這幅還沒有——雖然只是試一下,但你對她花費的心力過多了。」
明盈打開小畫軸,語氣中帶了點驚喜:「是明皓!你何時畫的明皓?心力倒沒花費多少,你若是指另一件事,那就更不用擔心。」
「就是另一件事情才擔心啊……」明儀無奈的搖頭。
明盈在畫上蓋下印章,清晰的印下「瑰顏」二字,然後收起石印,交給百里雲飛保管,又對明儀說:
「不必擔心。當前明缺的事情才是主要,趙聲聲這邊,就暫且由著她去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不堅持了,就暫且放過她吧。」明儀收起小畫軸。
律音知道自己這算是逃過一劫了,依舊低頭跪在地上沒敢說話。
「雲飛,你的徒弟,就由你自己帶走吧。」明盈說。
百里雲飛低頭答應。
「且慢。」明儀突然說。
「儀哥哥還有事嗎?」明盈問。
「我記得,你有叫趙律音用心血養墨蠶?」
「是啊。本來是打算用來給明缺做弓弦的——她都不傳承法力,連光弦都用不了!」明盈皺眉說。
明儀道:「現在明缺暫時是用不上了。但你要去邪境,這墨蠶絲不如就由我來用吧。」
「也好。」明盈點頭,「你要做什麼?」
「我不能跟你去邪境,便給你一幅畫帶上好了。」明儀說。
「好。」明盈答應。
於是明儀說道:「趙律音,你養墨蠶許久,如今法力已被封印,也無法再養墨蠶,這便取出來吧。」
「是。」律音低聲答應。
百里雲飛在一邊微微皺眉,有些擔心的看向明盈。
明盈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明儀走到律音面前:「站起來。」
「是。」律音惴惴不安的站起來。
明儀雙眼一亮,金紅色的光芒從他眼中飛出,律音只覺得心臟處一陣劇烈的疼痛,隨即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一隻黑色的蠶蛹被金紅色的光芒包裹,靜靜浮在明儀眼前。
明儀伸出手指一點,層層墨色蠶絲散開,露出裡面黑色的紫眼小蟲。
明盈伸手取走小蟲,交給百里雲飛,讓百里雲飛帶趙律音離開。
百里雲飛躬身行禮之後,抱起地上的趙律音離開了。
明儀拿過墨蠶絲,放進硯台中。
明盈過去坐下,拿起旁邊帶金粉的墨條仔細研磨。
旁邊曦氏扶風見機奉上新煮好的清茶。
明盈將茶水倒進硯中,與蠶絲墨色融為一體。
明儀鋪開一張微黃的素紙,拿筆沾取墨汁開始作畫。
明盈便在一旁靜靜觀看。
落筆風起,頓筆雲開,一勾一畫間便是一支利箭穿透雲霄,撲面而來,挾雷帶雨,氣勢磅礴。
停筆之時,墨汁剛好用完。
明儀手中金芒亮起,漸漸匯聚畫中,刻下落款。
「好了。」明儀拿起畫說,「你要去邪境,我便要守在神庭。這支箭便代替我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明盈接過畫,認真收起,對明儀說:
「儀哥哥,若是我無法帶回明缺,怎麼辦?」
「事到如今,你反倒膽怯了嗎?」明儀笑著問。
明盈搖搖頭:「並非膽怯,但事實上,對於闖邪境我並無十分把握,只能儘力一試而已。所以總要做好應對各種結局的打算。」
「嗯,事先做好各種準備倒是沒錯。」明儀說,「盈盈你記住,無論如何,你首先要保證自己能安全回來。拋開其他原因不談,如今神庭之中族主遠遊未歸,長久不理事,源爍殿耽溺於私情,雖然你是強行正名,但泓熠殿傳承法力,你的能力遠超過源爍殿,所以只有我們二人如今能擔起神庭職責。若是連你也……神庭重責,我一個人擔不起。」
「我明白了。」明盈說,「儀哥哥,該是我的責任,便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明儀嘆息著拍拍明盈的頭:
「若是他們也像你一樣懂事多好啊!」
明盈微微一笑:「族主要是聽到你這樣說他,定然又要追著你哭訴他有多少事要忙了。」
「不要提他了……」明儀無力的道,「當初放他走,簡直是我至今為止犯下的最大錯誤!還好有你幫我啊盈盈!」
明盈抱住明儀說:「儀哥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承擔神庭的職責。」
明儀說:「盈盈,你可千萬不能像明缺一樣跟人跑了啊……」
「不會。」明盈的聲音一如既往淡然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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