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琴在手心悅仙君

管念薇拉住律音一隻手，催動法力，放出一枚羽翼形的葉子。那葉子隨風而舞，環繞在二人周圍，帶著二人飛上天去。

律音飛在天上，這才有空仔細觀看整個蓬萊山的樣子。經過管念薇介紹，律音逐漸明白蓬萊仙宗的一些相關情況。

蓬萊山不是孤單的一座山，而是一片連綿山脈，四周環海，整個蓬萊山，都是蓬萊仙宗所有。蓬萊山九十九座山峰，正中最高的主峰蓬萊峰便是宗門正殿所在，掌門長居其中。主峰周圍環繞的二十幾座山峰以及附近較小的群山，就是蓬萊二十四司主殿所在，司主及各部仙師處理宗門公事的地方。而更外圍的一片片山峰，就是蓬萊眾人的居所了。

律音身為樂舞司入室弟子，居所定在淑儀峰，與樂舞司其他弟子比鄰而居。

「到了。」管念薇說著收了風行符，從天上降下，落在一片竹林前。

律音跟著管念薇穿過竹林，入目便是一片玲瓏閣樓、歌台舞榭。

「左邊竹林中的是衛淇師弟的竹猗閣，我的雨雪常華園在右邊樹林中。樹林後面的冰玉園是路冰璇師妹的居所——她脾氣不好，你不要輕易招惹她。再後面的芳菲館和水邊的危瀾不系舟是陳蕙師妹和杜芳洲師弟的住處。……」

管念薇一路迆行，一邊將各處指給律音看。

律音一一記下。

到了最後面一處飛檐碧瓦、木槿環繞的樓閣前，管念薇停下，說：

「這處舜華台，以後就是你的住處了。旁邊的雙殊小榭，是舞部顏氏兩位師妹的住處，她們性格可愛，你可以常與她們交流。」

管念薇將一些事項交代完，就離開了。

律音吸了口氣，推開舜華台的大門。

有兩位大約十幾歲的少女迎上來，齊聲道：

「花橙、姜佩，見過趙師姐。」

律音雖然剛剛拜師，但是依照門規，外門弟子是要稱她為師姐的。

律音這才想起來管念薇說的師門中有專門進入內門做雜事的外門弟子，便明白這是執事司分給她的兩名雜役了。

內門弟子高於外門弟子，入室弟子可以有自己的庭院，可以有使喚的雜役，這便是特權了。律音出身貴族，對此並不抗拒，只是想到自己尚未開始修行，沒有入道，法力更是絲毫沒有，不免有些心虛。

「我二人是舜華台執役弟子，以後趙師姐有事盡可吩咐我二人去做。之前執事司已經送來一切用具，請趙師姐過目。」年齡稍大的花橙說。

姜佩手中捧著一摞竹簡。

律音清點了一下執事司送來的用具，有些驚嘆不愧是修仙者，事無巨細皆已備好，連她身為入室弟子應有的丹藥靈符和充當貨幣的靈石也都送來了。而她成為蓬萊山的入室弟子，還不到半日時間。

第二天上午，律音跟著管念薇去了宣道司聽宗師講道。按照蓬萊仙宗宗門的制度，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是所有弟子在宣道司聽道的日子。律音來的第二天便是十五，律音沒有法力，就連最簡單的符籙都無法使用，而宣道司距離她居住的淑儀峰距離不近，只能由別人帶著她一起去。

從宣道司回來的時候，淑儀峰眾人一起離開。

「趙師妹初來乍到，可還習慣？」同是百里雲飛門下的陳蕙，適時對律音表達出結交之意。

律音微笑：「多謝陳師姐關心。雖然剛來有些不熟悉，但是一切都還好。」

「若是需要幫助，隨時可以來芳菲館找我。」陳蕙說。

律音道謝。

這時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來：

「這就是昨天新來的鄰居嗎？」

律音回頭一看，卻見一藍一紫兩個女孩子，長著一模一樣的臉，連表情都是一樣，壓根無法分辨剛剛說話的是誰。

兩人見律音愣住，相視一笑，說：

「我是顏笑藍。」

「我是顏笑紫。」

「我們住在你的舜華台旁邊。」

「雙姝小榭就是。」

「昨天回去聽說來了新師妹，本來想去找你玩的，但是又怕太冒昧。」

「今天才見到你。要常去找我們玩啊。」

律音見她們二人一人一句，卻像是一個人在說話一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旁邊一起過來的師兄杜芳洲說：

「趙師妹不要太拘束。阿藍阿紫是雙生子，她們是舞部的師妹，性格一直這樣活潑。你與她們交往多了，就會喜歡了。」

律音覺得很新奇：「雙生子很是少見呢！竟然像一個人一樣！我曾經也見過孿生姐妹，卻沒有你們這樣的相似。」

管念薇說：「她們天生就心意相通，修行的也是靈犀術。若不是衣服顏色不同，根本就無法分辨。」

一群人一起回到淑儀峰，各自分散回了自己的院子。律音與顏氏姐妹都住在最裡面，便於她們同路。

「兩位顏師姐……」律音有些話想問。

「叫我們阿藍阿紫就好。」

「反正大家年齡也差不多。」

根本分不清是誰在說話，兩人表情一模一樣。

律音只好笑笑，繼續說：「我要是現在想下山，要怎麼走呢？」

「你想下山？」兩人一起看著她。

「為什麼？」

「我……我有個朋友，住在外面……」律音仔細斟酌著言辭。

「哦，原來是要出山門。」

「可是聽說你沒有法力，豈不是連風行符都不能用？」

律音有些尷尬：「那個……不用風行符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阿藍想了想說。

「但是蓬萊山這麼大，我們住的地方已經是內圍了。」阿紫也想了想。

阿藍：「出山門的話，要走很遠的，還是風行符飛在天上快一點呢。」

阿紫：「不過不能用風行符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律音連忙問：「什麼辦法？」

兩人一齊說：「凌雲馬！」

「那是什麼？」律音沒有聽說過。

阿藍：「馴獸司飼養的坐騎，可以借來。」

阿紫：「長著翅膀的馬，可以飛在天上。」

「要怎麼樣借？」律音喜形於色。

「我們帶你去吧。」阿紫說。

律音本來想著回來拿了朗月琴便自己想辦法出山門去找淵檀，沒想到顏氏姐妹極其熱心，等她拿了琴之後，直接帶她去了馴獸司借凌雲馬。

馴獸司多是男弟子，見到顏氏姐妹個個喜笑顏開，沒有費什麼口舌，只是花了幾枚靈石便借來一匹溫馴的凌雲馬。

律音看著那長著寬大羽翼的白馬，回憶著當初學過的六藝中的御術，小心翼翼的騎了上去，跟顏氏姐妹道謝告辭后，就乘著白馬，向鶴原方向飛去。

律音沒敢飛太快，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才遠遠的看見鶴原那片澄凈的胡泊。

梨花若雪，木門柴扉。淵檀正在湖邊吹塤。

兩隻仙鶴遠遠看見天上飛的凌雲馬，撲扇著翅膀飛過來，見是律音，高聲鳴叫兩下。

律音控馬落下，走到淵檀身後。

淵檀放下手中陶塤，回頭看向她。

「你怎麼來了？有事？」

語氣平平淡淡，人也悠悠然然，似乎是要與這水天一色融為一體。

律音愉悅的看著淵檀，道：「上仙，昨天師父帶我去選法器，你猜我拿到了什麼？」

淵檀沒想到律音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題，看了看她背著的琴套，說：「是琴？」

「是朗月琴！」律音歡快的將背上琴解下，捧給淵檀看。

淵檀吃了一驚，接過琴仔細看了又看：「竟然真的是朗月琴……」

律音看著淵檀臉色驚訝的神色，有些得意。

「上仙，你彈一下試試？」律音期待的說。

淵檀卻搖搖頭，手從琴弦上拂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神器有靈，既已認主，除非你拋棄它，否則別人是無法彈響的。」

律音看見淵檀明明觸動了琴弦，卻真的沒有聲音，有些不可置信：

「我昨天還彈響了的！」

律音動了動琴弦，金玉之聲傾瀉而出。她看向淵檀。

淵檀看著律音瞪大眼睛的樣子，不禁一笑：

「神器之所以被稱為神器，是有原因的。我確實無法彈響它。當初在它的前任主人手中也是如此……」

「前任主人？」律音好奇，「不是說它是神庭聖主的琴嗎？」

「不錯。」淵檀回憶，「神庭三聖主之中，泓熠殿主醉心樂道，琴藝無雙，親手制琴，曾遍游千山萬水以求琴藝突破，可惜後來……」

「後來怎麼樣了？」律音聽的入神。

淵檀頓了頓，說：「後來的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也無需深究。但是眼下，你神器在手，需要儘快提升自身實力才行，否則一旦有人眼紅神器，恐怕……」

「我知道的！」律音趕緊說，「只是我還完全不會修行……」

淵檀問：「你雖然昨天才拜師，但是資質不錯。百里雲飛對你如何安排？」

「師父說，三天後開始親自教導我修行。我現在需要儘快熟悉朗月琴，還有就是熟悉宗門情況和一些修行的常識。」律音小聲說著，總覺得還沒開始修行是件羞於提起的事。

淵檀點點頭：「百里雲飛雖然一直不肯飛升，但是實力境界卻是實實在在的。樂藝一道，他是當之無愧的大宗師。能得他指點入門，確實不錯。」

「是。」律音答應。

之後片刻沉默。律音想找些話題，卻又覺得，不想打破眼前這片刻安寧。

還是淵檀先開口：

「既然得了朗月琴，彈一曲來聽聽吧。」

律音歡快的答應，就著旁邊的湖水洗過手之後席地而坐。

淵檀取出一個獸紋香爐，點了一爐香，面對律音正坐。

聽琴之前應有的程序完畢，律音深吸了口氣，看看淵檀，順著心情撥弦，靈動琴聲流淌而出。

律音順著琴聲緩聲輕唱：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歌聲飄飄渺渺傳出很遠，水邊蘆荻蘭芷隨風而舞，門前梨花隨風而落，風卻似乎隨著歌聲而起。

兩隻仙鶴在半空中盤旋、翱翔，應和著琴聲、歌聲發出悠揚的鳴叫。

風和日麗、天朗氣清，花草交映、鶴舞琴鳴，在澄凈的水邊，對著心儀之人唱表達思慕之意的歌曲，律音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做過的最大膽、最愉快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