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女初長成(三)

第11章 有女初長成(三)

再醒來時,那余痛還未消解,香兒模模糊糊看到坐在床邊為她把脈的並不是白允,而是一個陌生的老頭兒。

她本能的縮回手,警惕的往後收了收,直到抬眼看見白允的身影才放下心來。

隨著那一襲白衣撲面而來,白允俯身至她近前,關切道:「可好些了。」

香兒虛弱的點點頭,白允神色才緩和了些,見她的目光落在那個老頭兒身上,便道:「我尋了大夫來給你看病,很快就會好的。」

他竟果然尋了個凡人的大夫過來,可是這山裡沒有大夫,他是怎麼尋來的?

香兒疑惑不解,將目光落回到滿眼焦急神色看著她的白允身上時卻恍然大悟,原來千百年已不曾離開昆崙山的白允竟為了她下山去找大夫。

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有些酸脹的感覺,但很快被陣陣襲來的腹痛蓋過。

香兒又蜷縮起身子,難以抑制的露出痛苦表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白允立刻對那名大夫發問,素來沒有起伏的聲音竟現出明顯的變化。

那名大夫一臉惶恐的起身,對著白允拱了拱手,卻壓低了聲音,似有些尷尬般道:「這位姑娘並無大礙,只是有些經血不暢,以致月事迴流,濁物未能排出,自然就引起腹痛。」

「看姑娘的年歲,想必是初潮吧?」大夫忽然朝向香兒問道。

「什麼初潮?」香兒疼得迷迷糊糊,又見他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這……」那大夫愈加尷尬的看了一眼白允,見白允也似未有聽明,只得轉回來看向香兒道:「就是說姑娘是否第一次出現這些癥狀。」

這句總算是有些明白了,香兒配合的點點頭。

大夫露出一臉恍然表情,似乎鬆了一口氣,轉身對白允道:「這位姑娘並無大礙,頭回來有些不適都是常有的,待老夫開幾副通經活絡的葯,姑娘服下後排出那濁物便好了。」

儘管那大夫說得是胸有成竹,可白允卻好似不怎麼相信,又問道:「當真無妨嗎?方才她還流血不止,我封住她的穴道才控制住,如今又腹痛成這樣。」

停了白允的話,大夫頓時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道:「問題就出在這兒,那血不能止,需得排出體外。」

白允卻是愈發蹙緊了雙眉,平日里說什麼都懶得搭理上兩句的他,此時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一臉願聞其詳道:「此話怎講……」

「這……這……」大夫一臉詫然的望向白允,似乎對他不能理解他的話兒感到震驚和尷尬。

他低頭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解釋,隨後則對白允道:「還請公子移步至屋外,待老夫細細說來,莫要擾了姑娘歇息。」

「好。」白允不假思索的應了,接著與那大夫一同往外行。

香兒看著那兩人漸行的背影,心下對自己的病情亦是充滿了疑問,很想將他們喚回來當著自己的面說清楚。

奈何她此時已然是渾身無力,也喚不出聲來。

她只得盡量豎起耳朵去聽,卻也只聽到些隻言片語。

「這女子和男子的身體有許多不同之處……」大夫的說話聲最終消失在門口,而香兒還是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她最終只得放棄,打算等白允回來再問,於是閉上眼睛趁著疼得不那麼厲害的時候眯瞪片刻。

也不知過去多久,房門再次「吱呀」一聲被推開,香兒掀起眼帘,看到白允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葯進來。

他在床榻邊坐下,卻是眼睫微垂,始終不曾與她相視。

「快把這葯飲了,一會兒就不疼了。」他邊柔聲說著,邊將她扶起靠在床頭,隨即順手解開之前止血時封住的穴道。

香兒忍著苦味飲了那葯,腹痛尚覺得好些,可之前流血的地方忽又呈現蔓延之勢。

她緊張的攥住白允,露出無助的表情:「我……好像又流血了。」

白允卻不似方才那般焦急,反而垂下眼帘陷入沉默,他的面上泛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緋紅。

香兒見他許久都沒有反應,一時急得簡直要哭了,撲進白允的懷裡抽泣:「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允的身子明顯滯了滯,卻還是手覆上她的背脊,安慰的拍了拍:「你別擔心,這不是病,只是……你長大了。」

香兒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卻自他懷中抬頭,一臉不解的望向他。

白允又沉吟了許久,才終於取出一些布料塞進她懷裡,並將方才大夫同他說的有些話轉述給她。

香兒聽得似懂非懂,仍然十分懵懂的看著他。

白允卻垂眸道:「我雖曾與世人相處,卻並未和凡人的女子一起生活,所以……」

怎麼又開始說些聽不懂的話?

香兒眨巴著眼睛,更加疑惑的看著白允,卻見他面上兩抹緋紅又加深幾分,那樣子和平日里清冷的他十分不同。

他頓了頓,而後道:「對不起,香兒,害你受苦了……」

香兒徹底暈乎了,完全不知他在說什麼,但見他這幅模樣,便忍不住撲上去蹭進他懷裡撒嬌道:「香兒已經不疼了,白允別難過。」

「嗯。」白允將她接住,低聲應了。

許久過後,她已將白允襟前的白裳蹭得起了皺,肚子也似不那麼疼了,便又活蹦亂跳起來。

白允板著臉數落:「這段時間不得亂動,要好生歇息。」

「哦。」香兒頓時蔫吧下去。

白允卻道:「今後,你的身子還會發生別的變化,切莫驚慌。」

「別的變化……」香兒正憂慮著是什麼變化,卻注意到白允說話間不經意撇過她的襟,這頓時提醒了她,最近她胸前好像腫了。

她於是指了指那微微發緊的衣襟,委委屈屈道:「那這個……是不是也不要緊。」

白允立刻垂下眼眸,眸光徹底遊離在她身子以外的地方,而後微點了點頭,頓了半晌才道:「不要緊。」

後來香兒又接連問了白允許多問題,問得他臉色越來越奇怪。

一直十分有耐心的白允似乎終於忍無可忍,壓著她躺回床榻道:「昨夜鬧腹痛,想必沒有睡好,還不快好生補眠。」

說完后他便轉身出了寢屋,儼然不給香兒再繼續問話的機會。

關上那兩扇寢屋的大門,千百年來都鎮定自若的白允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卻掀起眼睫,於眸中隱現寒意。

身著青灰袍子的大夫正朝著他露出一臉諂笑,籠著手躬身道:「方才一路都是仙君大人提攜著小人過來的,因而小人不識下山之路,可否請仙君指點一二。」

說話間,忽有一陣蕭索之風吹過,拂起雪白衣擺,如此景象看得那名凡人-大夫直發愣,一時竟忘了收回目光。

但見那宛如謫仙的男子緩步向自己靠近,而後萬般溫雅朝著一片花林抬袖:「那是自然,這邊請。」

那凡人-大夫恍恍惚惚的跟著他步入花林,陣陣幽香撲鼻,他心下滿是興嘆。

不愧是隱居山林的仙君,他自不及弱冠時起就四處為人醫病,見過無數的達官顯貴,但從來不曾有誰像眼前這位一般美麗。

或許用美麗這樣的詞句是不大恰當的吧,只是他遍讀醫書,卻懊惱不能似文人墨客那般尋得合適的字句來描述眼前的這位仙君。

他本想說些恭維之話,說不準還能結個仙緣,為自己掙些福報,只是這位仙君自昨夜夜半憑空出現在他的家中,不由分說攜了他騰雲駕霧到這山中,始終都是不容親近的樣子,那清寒的氣度竟像極了遠處山巒間的積雪。

直到後來,到了這深藏在山中的庭院里,見到那位姑娘,才變成了全然不同的模樣,如今對著他卻又回到了先前的冷清。

他自小修習醫法,也常讀些佛家及道家之書,卻也都是將信將疑,到底活了大半輩子,不曾真的遇上個神仙妖物的,如今當真遇上了,反倒受了好一番驚嚇,直到現在還懷疑自己尚在夢中。

好在這位仙君雖然面容清冷,可待人卻是萬般進退有禮,在加上對那位姑娘的態度,比平凡人的公子尚要多幾分柔情,想必不是惡人。

等回到家裡,定要將這奇異經歷說與周圍人聽,也好炫耀一番,還得記錄下來,以待子孫後世考究……

那大夫正暗自於心下盤算,卻聽得白衣仙君的悅耳的聲音再度傳來:「昨夜因為心焦累得先生受了驚嚇。」

「哪裡哪裡……」大夫連連擺手,愈發加深了那諂笑。

白衣仙君卻繼續說道:「只是昨夜同今日之見聞,不知先生可會守口如瓶?」

大夫頓了頓,違心道:「會,會……」

白允聽罷他的許諾,卻是垂眸一笑:「我險些忘了,凡人之口最是容易生出禍事,需得永遠的閉上才好,還是送你上路吧……」

那名大夫正因為他面上方才一閃而過的淺笑而怔愣,忽聞得他話中「永遠閉上」及「上路」之類的字眼,於是詫然的看向他的雙眸,卻見那眼眸之中浮現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殺戮之氣。

那大夫嚇得渾身一陣機靈,又見白衣仙君抬袖之間,手中似凝聚了水霧之氣。

他心下已覺察到不妙,下意識的往後退,難以抑制的露出滿臉恐懼。

白衣仙君的眸色又沉了幾分,他轉身欲逃,卻不知怎麼回事,雙腳似被什麼阻住一般如何也不能移動。

白允逼至那人面前,正要將攝魂之法灌注到那人顱內,卻忽的頓住手上動作,眸光微不可查的移至身側。

他最終收起了這對凡人來說足以了結性命的術法,將已然嚇得面如死灰的大夫從地上扶起來,僅僅只是抹去他的記憶,而後放開他道:「你且自行去吧。」

那明大夫便連滾帶爬的往山下跑去,不一會兒消失在目光可極之處。

處理完這些,白允才轉過身來,回行了兩步卻停下腳步,啟唇道:「出來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但見一抹雪白衣裙自不遠處的香木花樹后移出,繼而傳來一連串踩在草叢裡的腳步聲,最終在他身側停下。

香兒握住他袖下的手,努起嘴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白允側過頭與她相視了一瞬,復而垂下眼帘,原本殺氣隱現的面容忽然就緩和下來。

「那個大夫怎麼了?」香兒恢復了元氣,脆生生的問道。

白允回握住她的手,仿若不經意道:「許是發了癔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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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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