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恨若渴,憶茫茫(十九)
其實真假與否,一看便知。
我始終以為,方蕪給我的人皮面具是請高人做成,卻沒想到所謂高人便是她自己。大約早已料到今夜結果,曾經滿是疤痕的面具不知何時已經卸下,面紗下的一張臉冷清孤傲,極像久居佛堂,因本身少了執念和*。
其實從她奉命摘下面紗的那一刻起,這一局她就已經贏了。
方梧年幼離宮,已經沒人記得她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就算有人記得,時隔甚遠,相貌總要變化。何況她同方晗本就有七分相像,現下更不會有人懷疑什麼。
一眾人屏住呼吸,彷彿不可置信。不知是不能相信丑顏公主一夜之間變得絕色,還是不能相信招引琴音確能治癒頑疾,起死回生。
樂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歇,皇帝的目光久久停在她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許久,像是想起什麼似得:「離樂師現下,在何處?」
今日一宴,有人歡喜有人憂。背向宴廳的假山後,小宮女直挺挺的跪在方蕪身前,額前鬢髮被冷汗浸濕,似乎還未從方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方蕪垂眼看著她不住顫抖的雙手,漫不經心問道:「皇上的賞賜拿到了?」
小宮女連忙點頭。
嶙峋假山投下陸離的影,她轉身望向宮中一角,那裡有火把忽明忽暗:「馬車已經備好,今夜子時會等在城門外西郊的樹林。你還可再待一個時辰。」
小宮女驀地抬起頭,言語間近乎哀求,「公主……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倚仗公主良策,只是奴婢還要養活一家老小,求公主讓奴婢留在宮中……」
夜露濕了裙裾,她沉默許久,平淡嗓音依稀透出疲憊,「我不逼你離開。只是你主子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怕她殺了你,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
今夜一舉,想來早有預謀。方蕪買通方晗身邊的宮女與她演這一齣戲,只因她和方晗向來不睦,有些話只有從她的貼身婢女口中說出,才著實可信。
不比大周和大燕,方國人善施秘術。此類法術違背自然規律,便會出現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自然也極容易誇大事實。
皇帝信了小宮女的話,甚至還大加封賞,這著實好笑。殊不知救人的代價,有時是別人的性命,有時是其他什麼,怎麼會只需彈個琴如此簡單就能長命百歲。天子一向對臣子多疑,卻又對自己能長壽深信不疑,實在是太考驗大臣察言觀色的水平。果真伴君如伴虎,因為永遠不知皇帝下一刻會想些什麼。
原本狹小的地牢今夜更顯擁擠,方蕪與平時沒什麼不同,只是這一次是將他從獄中接出來。侍從等在長廊轉角,她緩緩打開廣鎖,三指寬的鐵鏈,如今也顯得不那麼沉重。她答應他的事,總歸是做到了。
離青身上的傷大約好了一些,只是鞭痕猶在,自脖頸蜿蜒而上,被妥帖掩在墨色髮絲下。燈火如豆,目之所及一片昏黃,他看她良久,終似無奈般的撐頭笑了笑,「琴音化蝶?我倒不知自己會這等秘術。」神色一分一分嚴肅起來,「公主可知,這是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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