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等於狁說完了,凌深稍微總結了下,笑了:「他這如意算盤打得挺好的,怎麼看都是他從中獲利來著。」
可不是么?最後他只要阻止了他家那位姐姐,之後能登上皇位的就只有他了,這怎麼看都是他受益最多,連皇位都一次拿下了。
「也不全是,如他所說,夏國皇帝都快死了,若九皇子能成功上位,南梁和夏國十年內都不會再起戰事,可以說是一個雙贏的局面。」於狁解釋完了,自己卻擰起了眉。
凌深瞧著他,忽得問道:「怎麼?突然發現他可能反悔?」
於狁抬眸看了他一眼,半響才搖了搖頭:「就是他反悔了,恐怕這次的損失也足夠他們消停好幾年了。」
「那你在擔心什麼?」凌深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他。
於狁被他看得有些無奈,不過說來也奇怪,原先縈繞在心頭的不安竟然在他的舉動下跟著消散了。他伸手拍掉凌深勾著他下巴的手,沒多想就解釋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他還說了句話,他說翁岩嶙那老傢伙在我們這邊有內應。」
凌深回想了下這翁岩嶙是誰,接著便有些詫異:「這人不是說好幾年前就讓去守夏國的北境了么?」
「對,所以這個內應也該有好幾年了。」說到這裡,他眉頭微微皺了皺,但並不是很明顯。顯然這事兒已經不能構成他的困擾了,想來就是有內應,他也能將戰局控制在自己手裡。
凌深倒還猜不到他的想法,向後一靠,就這麼倚在牆壁上看他,邊又問道:「那你有想到是誰么?」
於狁也老實,回道:「沒有。」
凌深偏頭想了想,隨口道:「該不會是誆你的吧,讓你疑神疑鬼的。」
於狁抬了眉眼:「這對他有什麼好處?若我打輸了,他想上位的希望更渺茫。」
凌深覺得這話比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借口理由都有說服力,跟著點了點頭,喃喃道:「也是。」
因為想不出這人可能是誰,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
倒是凌深還有些不放心,復又問了一句:「那你就當這內應不存在了?」
卻見於狁笑了下,滿眼滿臉的都是自信:「怕什麼,是狐狸早晚會露出尾巴的。」
見他這般模樣,凌深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了。
說起來,這院子以前是於狁住著的,一直到四年前被抄家了,他才被迫離開了這裡。對他來說,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特別有感情,更別說這間他長時間都浸淫在裡面的書房了。也因此,凌深也不急著離開,而是陪著他在這院子里待了好長一會兒。
第二日,於狁尚宿在王老將軍的府邸,剛起來就被一道聖旨召進了宮裡。凌深大概也猜到了什麼事情,倒也不著急,就留在宅子里逗逗自家那隻大黑虎。
大貓仔這幾天又大了一圈,大約是好吃好喝地養著,同時也肥了不少,蜷著那身子在地上的時候都能滾起來了。凌深無聊著,就讓它趴在地上,自己推著它玩兒。
當日,沒等於狁回來,王將軍府里的管家便給他送了個消息進來,說是外頭有人求見,還指名道姓是見他的。
凌深愣了下,回過神來就猜到是誰了,原本他是不想見的,但想了想,見了好像也不吃虧,便溜著大貓仔去了前廳會客。
出了屏門,進了會客廳,果然看到齊九站在那兒。他似乎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但進來的只有他一個。凌深上前,齊九自然也看到他了,上前兩步就站到了他面前。
「你把人救出來了?」凌深不願和他多聊,便開門見山地把話問了出來。
齊九本是準備了滿肚子的話要說,被他這麼一打岔,到嘴的話算是全泡湯了。他頓了下,又帶著少許委屈地瞧了凌深兩眼,這才點頭:「嗯,救出來了,天牢的人大概也得了消息,守衛很鬆懈。」
凌深無所謂地「哦」了聲,又問:「找我有事?」
「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齊九話沒說完,凌深抬手阻止他:「打住,如果你只是要說這種話的話,趕緊的轉身出門去。」
「如果於狁去打仗,你會跟去么?」
「怎麼?打算跟我在戰場上見?」凌深挑眉看他,卻見他一臉嚴肅,遠沒了之前那股輕佻的勁兒。
「最好不要。」齊九難得在面對凌深時一本正經的,還別說,這麼正經的九皇子當真有那麼一股王者風範。凌深瞧著他,他更是嚴肅非常,「我可不想跟你成為敵人,也不想和你對戰,我不想你受傷。」
他說得好似跟真的一樣,凌深聽了只覺得好笑,他嘴角微翹,扯出了一抹嘲諷的弧度:「這都沒打過,你倒是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么?」
「自然。」齊九雙眸緊緊望著凌深,繼而鄭重道:「我還是由衷希望我們不要在戰場相遇,還有我更希望下次再遇,你已經恢復一個人了。」
「白日做夢啊你。」凌深回得也是順口,最後發現這人真是沒事找事來的,沒等管家幫忙趕人,他自己先將這人轟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時候,凌深倒是突然想到要看一眼被救出來的人,沒成想這九皇子膽子還真挺大的,竟然就將人放在自己身邊這麼帶著。不過到底有所顧忌,況這事兒也算隱秘,屠戈並沒有在外面拋頭露面的,而是戴著個大大的斗笠,然後低垂著頭站在那小廝邊上。
或許察覺到了異動,他忽得抬起頭來朝凌深看了一眼,凌深正好瞧見了,也目睹了他眼底那不容忽視的憎惡。
「放心,我會好好管束他,不會讓他再去找你們麻煩的。」將屠戈的眼神看在眼裡,齊九順帶也安撫一聲。
對此,凌深其實也是無所謂,左右的確是他將人抓起來的,別人會恨他也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兒。倒是他身邊的大貓仔彷彿感覺到了敵意,沖著頭戴斗笠的屠戈發出警告的一聲怒吼。
見大貓仔替自己出頭,凌深一笑,撂下話來:「那你可真得好好管住了,若他下次再來,可不是被關天牢這麼簡單了。」
這擺明了是威脅,齊九卻絲毫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反倒覺得說這話的凌深自信極了,簡直周身都能散發出光芒似的,耀眼得讓人不能直視。他看得有些呆了,自然滿口答應了下來。隨後凌深趕他,他便帶著自己的手下,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走了。
凌深瞧著他離開的樣子,也真有些無語了,跟著他一塊出來的小廝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皺了皺眉頭,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於狁一直到傍晚才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他是擰著眉的,顯然今日朝堂一行並沒發生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凌深覺得自己可以理解,畢竟那地方本來也沒什麼令人愉快的回憶,況且還要面對一幫曾經陷害過自己的人,可不得更不愉快了。因著也看出於狁的不快,凌深並沒給他斟酒,倒是問管家要了一壺涼茶,準備給人下下火來著。
「怎麼了?」凌深給他倒了杯涼茶,又將桌上的綠豆糕豌豆黃都推了過去,自己則繼續捧著杯碧螺春喝著。
「皇上讓侯月濱當監軍事,此次隨軍出征。」於狁拿著杯子喝了口,沁涼的茶湯滾進咽喉,的確讓人舒爽不少。
凌深聽了他這話,倒是有些疑惑。侯月濱這人他是知道的,可不就是口碑甚好,之前還幫過他們的那個人么,看著是有點病秧子,但應該也是練過的,隨軍打仗該是沒問題的。
「你覺得不妥?」凌深瞧了他一眼,見他一動不動,便主動替他捻了塊豌豆黃送到他嘴邊,「你不餓啊,不是說都沒吃午飯么?不過你們那位皇帝也夠吝嗇的,都過正午了,也不留你們吃飯?」
於狁張嘴將他手上那塊豌豆黃吞下,抬眸看著他時眸中也頗有些無奈。
「其實我之前就奇怪了,你是不是討厭那個侯月濱?」凌深縮回手,習慣性地便要舔去指上殘留的黏膩,不過他才張嘴,正好見著對面那人一臉怔愣地望著他的手指。凌深一挑眉,下一刻便又將手指遞了過去,「舔乾淨了。」
於狁嘴角一抽,抬手拍開他的手:「別鬧。」
「我不鬧,我聽著呢,你說吧。」凌深覺得好笑,舔去手上殘留的豌豆味兒后,還是沒憋住,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笑了起來。
於狁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開口:「也不能說討厭,不過是喜歡不起來……」
凌深打斷他:「你喜歡我就夠了,別人就不用浪費這種多餘的感情了。」
「說正事呢,別打岔。」於狁拿起一塊綠豆糕硬是塞進凌深嘴裡,算是把他嘴給堵上了。
還別說,這綠豆糕說大不大,說小卻是沒法一口吞下的,凌深拼了命嚼著,只是一邊嚼一邊也不消停,還是落下一句:「是說正事,你繼續啊。」
凌深這話說得模糊,一般聽不大清楚,不過於狁猜到了,就瞪了他一眼:「侯月濱這人為人的確不錯,不管是朝中口碑亦或是軍中風評也都很好,不驕不奢,謙和有禮,進退有儀的。對我,估摸是他年長我幾歲的關係,我在朝時他也頗為照顧我,可我總是無法和他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