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達成協議
凌深早在齊九開始說事的時候就離開了,一方面覺得這國政方面的事兒還挺嚴肅的,他這麼一個外人聽著,就是那些人不介意,他也總覺得膈應著;另一方面么,他也的確沒興趣,萬一真有什麼事兒是他需要知道的,他們那位當家的事後也會與他說的,這點凌深還是確信的。
凌深倒也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齊九身邊的小廝見他一個人走了,便腆著臉,頗為狗腿地跟了上來,說是陪他一同看風景來著。凌深覺得這人挺有趣的,便也沒阻止他。
兩人出了涼亭便往西走,大約走了百來步,就見一游廊,廊內有月洞門,連接了這東西兩個院子。穿過月洞門,對面是個小院落,南北各三間小屋子,但因這些年風吹雨淋又無人整修,屋瓦都顯得暗沉了不少,底下的斗拱廊柱也都斑駁不堪,倒是庭中的花卉開得還是茂盛,一時和那屋子形成鮮明對比。
凌深也沒去看這屋子裡有什麼,徑直穿過這庭院往對面的月洞門走去,倒是緊跟著他的小廝,一邊環顧一邊嘖嘖嘆氣。
凌深聽了片刻,在穿過那小庭院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別說得你來過一樣。」
那小廝嘿嘿笑了下,挺坦白的回道:「凌少,你還別說,我可真來過,雖然沒進府里,只在外面站了會。」
這倒稀罕了,凌深邊走邊問道:「你跟著你那位九皇子來的?」
「不是,是跟著世子來的。」那小廝笑眯眯的,生怕凌深不知道他口中的世子,還解釋了一句,「你該見過的,世子說之前在漢陵關跟你有過一面之緣。」
「姓桂的那個啊。」凌深想了想,又問,「他與於狁關係很好?」
「大概吧,實際上我還真沒見過於將軍,那次也是隨行,並沒跟著進府。」說到這裡,那小廝彎著眉眼,笑得賊賤賊賤的,「凌少,其實我主子真不錯的,你看人追你都追到這敵國來了,再者等主子當了皇帝,你便、你便……」
這話說得也是順口,只說到最後那小廝才發現這話說不下去了,只得默默閉上嘴巴,看邊上的風景。
凌深一笑,挑著眉接話:「我便是皇后么?」
小廝嘿嘿笑了笑,卻是沒接話。因為他發現讓個男的當皇后貌似不怎麼可能來著,這畢竟男人是生不了娃的。
凌深側眸瞧了他一眼,就他心裡那些小心思,凌深自覺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懶得和他計較什麼。
出來之前,凌深特意問了於狁,這宅子是不是哪裡都能去。於狁的回答自然是隨意,再說這宅子四年前就被抄了,眼下這裡不過是個空殼罷了,倒也沒什麼忌諱。凌深自然樂得隨意,不過於狁在那時候還偷偷在他掌心寫了個「北」字,這是讓他往北邊去的意思啊。
凌深倒也不急著去後院,東拐西拐了好一會兒,竟是甩脫了那小廝。一個人站在一個小院子里,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抬頭望了望天空,這才往北邊的後院走去。
凌深素來方向感極好,就是這地方繞來繞去的照樣沒把他給繞暈了,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竟讓他找到了地方。
說是找到其實他也不是特別確定,只是一踏進這院子,就直覺是於狁讓他來得地方了。
凌深在這院子里走了一圈,倒是發現這院子和別處的不同了,別處院子除了庭院外,屋子裡頭都亂糟糟的,而且該上鎖的也都鎖著,唯獨這院子裡頭的屋子都整整齊齊,彷彿還是原先那般模樣,就是一些家常擺設都還在。
東廂是個書房,凌深一進去,一眼便看到書桌邊上那大大的書架,上面規規整整地擺著好多書。凌深抽出幾本翻了下,大多是兵書史記之類的,不難想象這院子的正主是誰了。也是閑著無事,等將西廂與正屋都看了看后,他便坐在那書房中的榻上休息翻書。
涼亭里,齊九與於狁、姬裴軒商量完事兒,就見自己那位小廝獨自一人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等那小廝上了涼亭,齊九還不信邪地往他後面望了一眼:「阿深呢?」
於狁微不可察地動了下眉。
那小廝本一直笑眯眯的,一看就讓人很舒服的一張笑臉,可惜眼下卻一臉哭喪的表情:「不見了,拐個彎就不見了。」
齊九一聽不見了,竟還有些緊張:「該不會迷路了吧,這麼大個的宅院……」
於狁在一旁聽著他的擔憂,皺了皺眉頭,打斷他:「不勞九皇子費心,既然事情都談完了,你也該去救你那位一根筋的下屬了,記得等他回去后,讓他別在找我這邊的麻煩了。」
這個下屬指得自然是屠戈,方才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南梁放任九皇子將屠戈救出來,相對的,九皇子要將夏國此次的密謀全都說出來。
齊九原先還想跟凌深打聲招呼再走的,但看於狁那擺明了趕人的架勢,倒是不好強留,便攜著自己那幾個屬下翻牆去了。
於狁也不想留在這裡,只是他剛站起來,一旁的姬裴軒終於開口道:「坐下。」
這兩個字姬裴軒說得輕聲,也並非是命令的口吻,卻還是令於狁擰起了眉。
「剛都說完了不是么?」於狁垂眸瞧著他,一時臉色也頗有些複雜。
「你沒意見?」這下輪到姬裴軒詫異了,他抬著眉眼,望著眼前這個曾經最熟悉的人。
「待五日後,整好了兵馬,你再下一道旨,我便領兵北上,換下伯叔讓他去西北守著。」於狁說得輕巧極了,彷彿過幾日春遊去一般。
姬裴軒聽罷就這麼定定地瞧著他,半響,忽得發出感慨:「你還是一樣,老好人一個。」
於狁卻是不看他,而是望著天邊:「總不能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邊關又起戰亂吧。」
姬裴軒點點頭:「那等這次事情結束以後,可否再陪我喝一次酒。」
於狁都準備走了,聽他這麼問了,也不回頭,就問道:「若我拒絕呢。」
「最後一次。」姬裴軒頓了下,接著又道,「朕……我知道你不喜歡朝堂上的那些事,這次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之後你就再回你那個山寨去吧,」
於狁沒說話,而是徑直出了涼亭。
姬裴軒的侍衛就守在涼亭外,看到於狁出來了,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不過他最後也沒說什麼。
於狁獨自去後院找凌深,而凌深這時候也不知是看得書太過無聊了,亦或是真有些累了,凌深看著看著竟是倚著那床榻睡著了。於狁在書房裡找到他的時候,就見一本書大咧咧地蓋在他臉上,而他本人一動不動地靠著那床榻。
見著這幕,於狁也覺得好笑,上前就將那書從他臉上拿了下來。
許是眼下午後陽光正烈,又許是書本離開的動靜打攪到他了,就見半躺著的這人眼瞼動了動,片刻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掀開眼瞼就看到於狁了,凌深絲毫沒有驚訝,只低啞著聲音問道:「談完了?」
「嗯。」於狁坐下來,就坐在他邊上。
「然後?」凌深撐著身子坐起來,只是剛睡醒的身子總還有些慵懶,他坐了一小會兒就覺得不習慣,索性側個身,往身邊這人上一靠就好了。
「嗯,你還有哪裡想逛的,這幾天我們就去看了,之後便又要回去邊關了。」
凌深倒沒料到這麼快,挑了挑眉,訝異地問道:「出事了?」
「倒也不是,不過那個九皇子賣了一回國,把這次夏國的那些謀划都說了出來。」
「哦,他怎麼賣國了?」凌深對這個挺好奇的,就坐好了身子看著於狁。
身上沒了外來重量,於狁也調了調姿勢,這才一笑:「你不是對他不感興趣么?」
凌深一聳肩,答道:「所以我只是對夏國的謀划比較感興趣。」
於狁也不弔他胃口,便將九皇子所說的事情都簡單複述了遍,這事兒要說複雜也的確有點兒複雜,但若說簡單其實也挺簡單的,無非就是奪嫡這類事了。
之前就說夏國最有利的兩位皇儲競爭者——一位五公主,一位九皇子了,只是近期,這位五公主勢頭越來越猛,竟是將軍隊都拉攏到自己這邊了。起先九皇子也是不在意的,畢竟他手上也有幾位說得上話的大將,可直到屠戈被抓了,漢陵關守將一職空缺,翁岩嶙忽然被調派到漢陵關,這才引起他的警覺。
原先九皇子也知道夏國這次的舉動,假意與回岐交惡,雙方作戰開打,但實際上是一起攻打南梁的西北邊境。但這只是做做樣子,就是真去攻打,夏國也不會儘力而為的,因為夏國的主力軍隊分明全聚集到了漢陵關與山海城。這也是山海城前段時間不斷接受難民的關係,因為好些士兵都裝成難民混進了山海城,如此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山海城附近建立了營寨。
夏國本意就是派兵攻打鎮北關,這是皇帝的意思,夏國皇帝死期將近,希望能在死之前看到鎮北關被攻下來。五公主作為一個貼心小棉襖,自然得為父分憂,就給他想了個主意,讓在軍中極有威望的翁岩嶙去攻打鎮北關,這是明的,暗的則是偷偷留出一隊兵馬,屆時逼宮。
九皇子在屠戈被抓以後,一查,也知道了五公主的企圖,當下自然是不樂意的,便想於狁打敗翁岩嶙,如此便能連帶著削減五公主在軍中的威望,而他自己則帶著軍隊,到時阻止五公主逼宮的舉措。
凌深聽完了也是咋舌,當時那九皇子還說五公主是個聰明人,不會異想天開的想要榮登大寶的,結果呢?他五姐腦子一抽,還真打算髮動兵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