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一章
酒吧里，夜越來越深。
薄婧坐在那裡沉默著，雙手交疊緊扣著，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好像她沉默了太久，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一般。
「Laura，你在想什麼？」
France坐在她對面，勾著唇看著她，她見慣了薄婧這副樣子，之前她們兩人只要一吵架必然演變成冷戰，薄婧脾氣不好，生氣后想讓她哄人比登天還難。
「你不知道怎麼開始講是嗎？」France笑了笑，她點了點桌面，歪著頭，「就從『你恨我』這三個字開始說起好了，你不是最擅長這句話了嗎？」
France看著薄婧，眼裡不知有何用意，情緒藏得很深，「來說說吧，你有多恨我。」
……
好像過去了很久。
薄婧才終於緩緩抬起了頭，她雙手還是交疊的，卻顯得終於不那麼遲疑了，在France再次開口之前，她動了動唇，聲音有點低，「你還記得……當初我為什麼要來倫敦嗎？」
France有些意外，卻依舊笑咪咪地看著她，不回答。
……
當初，為什麼要來倫敦嗎？
當時，兩個人還年輕，就在交往了大概2年的時候，France突然說薄婧對感情太認真，讓她壓力太大，她說她在考慮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她不想一直把時間耗費在薄婧身上。
薄婧以為她是要分手，可France是這麼說的，「親愛的，你很好，」她壓在薄婧身上，說出口的都是傷人的話，「可是這個世界上跟你一樣好的人還有很多，你要我整天跟你在一起並不現實，我覺得我們以後保持開放關係比較好。」
France這話不是說著玩玩的，還沒等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吵完架，薄婧很快就發現她劈腿了。
她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快要氣炸了，沒有通知一聲，便跑到那兩個人廝混的別墅里，想至少把France家的玻璃砸個稀爛。可奇葩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France還沒說話呢，卻沒想到那個出軌的對象看到薄婧後主動介紹自己，說她跟她女友也是開放關係，叫薄婧不要在意，竟然還提出要3P
「你竟然看上這種人？！」薄婧難過得沒辦法，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友跟別人上床，對方還要更渣，她氣得聲音在抖，心裡發疼。
薄婧都想過了，自己這麼衝動跑到這裡來，France大抵會把自己羞辱一頓，然後徹底分手，她都做好了這個準備。
可France卻一把把那個第三者拉開了，她跟對方用義大利語說：「你別對我的女人動手動腳……」然後事情的發展便不受薄婧控制了，France竟然把那個出軌對象趕走了，然後心平氣和地跟薄婧談，說要兩個人和好，但是還是要保持開放關係。
你瘋了嗎？薄婧紅著眼睛，覺得對方根本沒去聽自己的話。
但France卻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說如果薄婧不喜歡，以後跟薄婧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會跟任何人聯繫，說她最愛的人還是薄婧。
France一邊說著一直吻上來，咬著薄婧耳根，說她愛極了薄婧發瘋的樣子，薄婧那天大概也是太難過悲傷，腦子進了水，想要反抗，卻還是不清不楚地跟France繼續做了下去。
直到她發現France又一次出軌了，不，按照France的說法應該是開放關係。
薄婧終於明白France是什麼意思了，她想要兩個人維持穩定的交往關係，然後都可以找機會出去玩，可薄婧自己接受不了這種關係，她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種愛玩的人，那之後為了France她也試過跟別人上床，但是感覺很噁心。
但她知道France一貫我行我素不會聽自己的，不知是不是賭氣，她一氣之下去了倫敦。
……
時間回到酒吧里，再次聊起當年那件事時，薄婧動了動唇，「當時我來倫敦是因為你，並不是賭氣，而是因為想跟你在一起。」
薄婧握緊酒杯，指腹發白，「你說你覺得我太認真了，沒有給你時間，我知道你愛玩，想眼不見心不煩，或許我們之間距離遠了，你會想我，會重新思考我們之間的關係。」
……
竟然是這樣的嗎？
France深邃的眼眸里突然有細微的變化，她極快地移開了視線，卻還是笑著的。
「但是後來，我發覺每次跟你見面的時候，我都沒辦法控制自己去想那些事……」
她們兩個人很快又開始吵架，吵過很多次架，距離沒有解決問題，還產生了更多的猜疑。再後來，薄婧開始對於解決她跟France之間的問題開始感到疲憊，她想徹底分手跟其他人交往，可是幾年來感情進展都不順利。
大概，是因為跟France相比，其他人都顯得太過一目了然了吧。
薄婧語氣有些低，「我想儘可能的不去想你……其他人都以為我愛玩，一直在換女友，我只是想忘了你，可在倫敦卻愛不上任何人。」
而後，她的視線移向France小臂的紋身，「lovewillbringustogether」——那個紋身，其實並不是兩個人一起去紋的。
薄婧當時被France反反覆復地折磨了很多年，卻從這段感情里一直走不出來，自己傷心欲絕地去紋了一個紋身「lovewilltearusapart」，然後拍照發給了France，說要分手，徹底分手。
可沒過多久，France帶著右臂完全相似的紋身來見她，把她從酒吧里拉出來，帶回酒店按在牆上吻，薄婧當時看到那女人的紋身後，第一次哭了出來。
那一陣子她們倆感情穩定過一段時間。
可好景並不長，France回到義大利后，又開始了以前那種生活，France依然口中說著愛自己，然後跟其他人上床，薄婧的心已經涼到了谷底。
……
薄婧看著France，「你能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她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睛，「我們倆之間，曾經有很多次可以好好地走下去，你想過嗎？」
France笑容漸漸斂起，她抿著薄唇，半晌沒說話。
過了一陣。
France唇角滑過淡淡的笑容，「我不明白什麼叫做好好地走下去，」她看著薄婧，「我只愛你一個人，我跟其他人只是上床而已，這有什麼衝突嗎？」
薄婧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你到現在還是這樣……把一切都怪在我鬧彆扭上面，」她停了一下，「算了，這到底中間誰錯誰對，都過去了。」
「我愛過你。」
薄婧艱難地把這幾個字說出口，「但是你太自私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辦法對等，你沒有受到傷害，而我一直在被你傷害。」
「你知道當我遇到沈沁后，我有多高興嗎，因為我發現原來自己是可以愛上其他人的，可現在，你知道我最絕望的事情是什麼嗎？為什麼明明想要走出來，為什麼還是在被你影響著……」薄婧喃喃地說著。
「她跟你不一樣，她……」
「沒有什麼不一樣，你覺得我自私，她不自私是嗎？」France冷笑了一聲，開口打斷了她，唇勾了勾，「如果她不自私，你現在還需要一個人坐在這裡嗎？」
薄婧張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被打斷，France又說道，「分手根本不需要專門約我出來，Laura，你問過自己為什麼喜歡她嗎？」她直直地盯著薄婧，「難道不是因為她像我嗎？」
「夠了！」
薄婧突然抬高聲音，她的情緒一瞬間有點激動，「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她聲音在抖，根本不在乎周圍有人在看她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們之間的事跟沈沁沒有關係，我根本不是抱著要跟沈沁在一起，所以完成跟你分手這項任務來的。」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還能不能修復你一點都不清楚嗎？！」薄婧聲音越抬越高，眼眶因為情緒激動而開始有點泛紅。
France輕輕敲打桌面的手停了下來，面色慢慢不再有那些戲謔之意，「……」
薄婧連灌了自己幾杯啤酒，很久之後，她才平復情緒，啞聲說道，「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累了，你就當我想要正式地跟你談一談也好，或者糾纏了七年後，兩個人坐在這裡思考一下過去也好，怎樣都好。」
「我想要結束了，是真的。「
薄婧撫著酒杯，眼眶泛紅看著France，「你當初紋了那個紋身來見我的時候，我心裡真的感動過，我以為你想跟我好好在一起了，但你後面做的一切，跟其他人上床，口口聲聲又說愛我。哪怕有一次，你都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她看著France，「你在跟別人上床的時候，心裡到底想的是誰？」
France皺起眉，答道，「我沒有在想任何人。」
……
France緩緩又開口，「但是跟你上床的時候，我想的只有你。」
薄婧低聲打斷了她，「夠了，我不想聽這些。」
France沉默了一陣，她不知為何突然說道，「薄婧，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我可以試著跟你在一起，」她看著薄婧，皺起眉，好像這句話說出口對她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決定，「我是說，只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試試。」
……
空氣停住了。
可只停住了一秒。
「對不起，都晚了。」
薄婧看著她，動了動唇，「對不起，我想往前走了，不想再回頭看。」她停了停，眼裡沒有任何情緒，「你想試試，可我不想再試了。」
「未來有沒有等我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過去已經沒有了。」
「就停在這裡吧，我們之間早就應該停在這裡了，對不起。」
……
France有點意外，她大概沒想到薄婧會是這樣的反應，但大概當她說出那句妥協的話時，自己就已經輸了吧，她眉頭緊鎖著，「你讓我有點難過，Laura」
薄婧卻不回應。
「……」
France拿起包，站起身，她不是一個在這種時候會留下來讓對方看著自己難過的人，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副「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的架勢。
薄婧沒有打算攔她。
可France還沒轉過身，卻停了下來，她沉默了一陣，低眼看著薄婧，「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個念舊情的人，Laura，你心裡期望的那個人不會再回頭了，希望到那個時候，你能耐得住寂寞。」
「如果你到時候熬不住，你可以……」她想說，你可以來找我，但是話還沒說完。
薄婧低聲打斷了她，「我不會。」
「……」
「好」France笑了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