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仲夏夜之夢
走出車站,夜空星河璀璨,春意闌珊,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吃飽了嗎?」陳京陽出聲道。
「怎麼了?」他沒吃飽?
「要不要去哪逛逛?」他提議道。
「我要睡覺。」要逛早逛了,能等到現在?
「你怎麼過的跟老年人似的,現在才幾點?」陳京陽道。
「甭拿我跟你們小年輕兒比,要樂你們自個兒樂,我得休息。」我嘴上討了個便宜。
「你……,」仲軒看我。
「怎麼了?」我看他。
「沒什麼。」他兀自笑了一下,繼而又笑了笑。他的嘴角微抿上揚,彷彿記起了動人的回憶。
我與他們並排行走在馬路的人行道上,片刻無聲。街旁的路燈昏黃暗昧,樹影婆娑謳吟。花與樹,人與物,盡都融入這春風沉醉的夜晚。
「thecourseoftrueloveneverdidrunsmooth.」仲軒自言自語講了一句英文。
「這……」我無話可說。
「《仲夏夜之夢》,」仲軒自說自話道,「真愛之路永不平坦。」
此刻接近仲夏,正值夜晚,難怪仲軒回憶原文,觸景生情。沒想到,他倒是個願意花時間在讀書上的人。
「酸吧你就,」陳京陽不屑一顧,「就會來這一套。」
哎,對牛彈琴,雞同鴨講,說的就是陳京陽。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我問陳京陽。
「嘿,你也忒小看我了,不就是莎士比亞嘛,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了?」
這是個什麼比喻?
「他就喜歡這些陳詞濫調,有些女的就好這一口兒,比如你。」陳京陽嗤鼻道。
「陳詞濫調也是調,你會彈嗎?」敢情莎士比亞也入不了他陳公子的法眼?
「每個人愛好不一樣。我跟你談俄羅斯衛國戰爭,跟你談阿以四次中東戰爭,談武器談火炮,說了你懂嗎?」原來是個軍事迷。
「我不懂你懂。」我揶揄道。
「所以說你們這些女的就是——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他捉急道。
「膚淺。」我提醒道。他不就是這個意思?
「不是膚淺,你不膚淺,」他抓狂道,「就是眼皮子淺,容易被花言巧語迷住。」
「說誰呢你?」仲軒好笑道。
「我說你了嗎?怎麼不打自招呢你?心虛了吧。」陳京陽抵賴道。
「你們平常說話也這樣?」我取笑道。這倆人真是歡喜冤家。
「誰搭理他?蔫兒不拉幾霜茄子似的,我跟他不對付。」陳京陽撇嘴道。
「我和他不常見面。這次一起過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家人安排的,推不掉。」仲軒頗感無奈。
「你以為我樂意?」陳京陽嫌棄道。
「你……有固定聯繫方式嗎?」仲軒眼波流轉。
「對呀,你手機號碼多少?」陳京陽被他一提醒,如夢初醒。
「我……我沒有手機號。」我據實相告。
「騙鬼呢你,敢打賭?」陳京陽真幼稚。
「你不願意說?」仲軒站定了腳步,轉身看著我。
「至於嗎你?可甭學那作勁兒!咱又吃飯又軋馬路,就算不是朋友,也算認識吧?就算不認識,也是同胞吧?何況咱們還是自己人。」陳京陽道。
「誰跟你是自己人?」我可笑道。
「得,回頭我去你們院兒里找你去,看你認不認。」陳京陽語無倫次。
「座機號碼總有吧?」仲軒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若有所思。
「到了,」陳京陽合上電梯的按鍵,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快?」
「明兒見,」陳京陽道,「明兒一早我們就去吃你說的那個胡椒餅。」
「你……」仲軒卻沒有動,神情黯淡地望著我。
「我剛剛從國外回來,沒來得及手機卡。」我只好撒謊。
「座機呢?」他一臉沮喪。
「我記不清了,真的,明天,明天見面時我告訴你。」我只得哄他。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陳京陽拽著仲軒,強行把他拖走。然後沖我揮揮手。
「晚安,明兒見。」他笑逐顏開。
「再見。」我朝他們揮手告別。
抱歉仲軒,我向你說謊了,我不是故意的。不對,我明明是故意的。
愛情太短,遺忘太長,我來不是為愛情,乃是為遺忘。
再見陳京陽,再見仲軒。
再也不要相見,與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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