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餐定情
「速食麵火腿腸，或者挂面、寬面、雞蛋面。」我邊吃邊道。
「以後我幫你叫餐。」駱安覺得我可憐兮兮。
「不用。我媽給我帶來的各種速食乾麵條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完，我正在努力解決。」我婉拒道。
「你喜歡吃麵條？」駱安詢問道。
「麵條最容易。開鍋煮好后，澆上滷汁或者各種配菜就可以了。簡單又好吃。」
「你天天吃麵條？」駱安不可思議。
「別看麵條單調，只要做好配菜，可以千變萬化出許多花樣來。可以是西紅柿雞蛋面、黃瓜絲涼拌面、老北京炸醬麵、香菇雞肉打滷麵、陝西油潑面、榨菜肉絲麵和酸湯哨子面。」我如數家珍。
「你都會做？」駱安不可置信。
「都會。你聽著複雜，其實非常容易。只要有配菜和調料，一頓面不過分鐘的功夫。」
「都是你從國內帶來的？」駱安吃驚道。
「我媽媽給我裝了幾十斤。擋都擋不住。」我好笑道。
「你母親真是體貼。」駱安羨慕道。
「漢堡薯條炸雞披薩，這些快餐偶爾填飽肚子可以，如果天天吃，腸胃真的受不了。」
「你有沒有吃過學校食堂的飯？我們學校的伙食據說是全美第二。」駱安自豪道。
「山上最大的那個公共食堂人太多，飯點的時候擠不進去。日落大道的那個沒有去過。hedrick一層那個只有晚餐營業。聽說rieberhall那個亞洲食堂不錯。等我解決了存貨麵條，一定過去嘗嘗。」
「食堂和飯時好時壞，還是餐廳的精緻一些。」駱安點頭道。
「中國人長了一顆中國胃，還是習慣吃中餐。」我啰嗦道。
「我這個長著中國胃的中國人能不能去你家蹭麵條吃？」駱安調皮地笑笑。
「我怕你吃不慣。」我的手藝糊弄自己可以，若是招呼客人，實在拿不出手。
「我就喜歡吃麵食。真的。不信你問我媽。」駱安較真道。
「噗~」我不由地笑出了聲。
「我就當你同意了。到時候你可不要攆我走。」駱安開心道。
「好吧。」我答應了。
侍者將第一道開胃菜端上桌。白色瓷盤中裝飾有歐芹、草莓和扇貝。歐芹鮮嫩可口、扇貝甘甜鮮美、草莓甜中帶酸。這道前菜酸甜可口，足以喚醒食客的味蕾。
「我第一次吃法國餐時，等菜等得快氣暈過去。沒聽說過在餐廳里餓肚子吧？我就是。」駱安好笑道。
「我也是。我跟著我爸爸去法國餐廳，之前胃裡沒有墊東西，那時又正是飯點。我餓的肚子咕咕亂叫，只好一個接一個的吃麵包。」誰都有第一次。
「吃過一次之後我才知道法餐是吃一道上一道。吃完一道菜，廚師可能才開始做下一道草菜。」我好笑道。
「要麼說法國餐是情人餐呢？吃一頓最少需要四五個鐘頭。」駱安笑笑道。
「四五個鐘頭在兩個相愛的人來看是稍縱即逝，彈指一瞬。除了情侶，誰能跟不相熟的人面對面坐著吃五六個小時的飯？」我感嘆道。
「你說的不就是我們？」他嘴角上揚，活像一個壞小子。
「我……」我似乎說錯了話。
「我們好像特別談得來。」駱安沒有抓著話繼續糾纏。
「我和你說話時，感覺時間過得特別快。」他感概道。
「嗯。」確實是，我也有同感，我們好像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
「你也這樣覺得？」他欣喜道。
「嗯。」我點點頭
「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駱安望著我道。
「是出自嗎？」我記不大清楚了。
「沒錯。似乎是出自黛玉的丫鬟紫鵑之口。」駱安提醒我。
「是了。我想起來了。」我茅塞頓開，「紫鵑為了黛玉，用一句『妹妹要回蘇州老家去』的謊言逼的賈寶玉說出了『活著咱們一處活，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的海誓山盟。」我回憶道。
「這一試在賈府掀起了軒然大波。賈母怒目責罵、襲人興師問罪，王夫人心肝肉痛，這一切責難之下，紫鵑不但不懼怕，反而笑著安慰黛玉。」駱安的記憶力真是超群。
「這之後紫鵑勸解黛玉，建議她趁著賈母尚在人世健康清醒的情況下早做打算。她憂愁黛玉無父無母無兄弟，若賈母有個三場兩短，黛玉還能倚靠誰？紫鵑自小服事黛玉，對她和寶玉的感情看在眼裡，明在心裡，因此才會提醒黛玉『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這樣聰慧忠厚的女子真令人動容。
「紫鵑作為封建社會的一個普通女子，一個出身卑微的女僕，對於人生對於愛情有這樣大膽而深刻的獨到見解，著實不易。」他讚歎道。
「太虛幻境的又副冊里沒有紫鵑的名字，在芸芸婢女中，曹公並沒有特別描述紫鵑的容貌和儀態。她留給人最深的印象便是她為黛玉的奉獻，為黛玉的真心，為黛玉的憂愁和為黛玉的盤算。她的一生是為了黛玉的一生。這樣的紫鵑是曹公用心良苦刻畫的紫鵑。」
「紫鵑其名為黛玉所改。她的原名叫鸚哥。鸚鵡是什麼？長嘴長舌，徒有其表。杜鵑鳥即布谷鳥，本性忠貞不二，孤僻善啼。作者藉著黛玉之手給她改了這個名字，不僅說明了黛玉的審美偏好，也暗含了紫鵑的忠心無二。」
「黛玉和紫鵑的關係確實超越主僕，親入姐妹。她們兩人常常睡在一張床上說著悄悄話，這在其他主子奴才之間是難以想象的。」我點頭道。
「因此她才會以身犯險，在賈母沒有明確表態的情況下，逼得寶玉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對黛玉的情感。她這樣做其實是很冒險的，若寶玉有個三長兩短，以王夫人的狠辣，她的下場一定十分悲慘。」
「在道貌岸然、虛偽冷漠的賈府，這樣的真心實屬難得。」我感嘆道。
「所以王國維認為縱觀，最為解脫的便是寶玉、惜春和紫鵑。」
「女士先生，這是鴨肝凍搭配朝鮮薊黑橄欖蘑菇。」侍者禮貌出聲道。
半熟家常肥鴨肝凍不油不膩，吃起來鮮香可口。炒過的蘑菇餡搭配番茄和一小片黑橄欖，以朝鮮薊點綴，揉成肉丸狀，既造型可愛，又口感清香。這道家常鴨肝凍若是搭配吐司，塗抹麵包，吃起來會更加夠味美好。解決了這第二道開胃前菜，接下來便是主食閃亮登場的時候了。
「里雖然沒有鴨肝凍，但是有關鴨子的美食卻不少。」駱安抬頭道。
「好像有道……酒釀蒸鴨子。」我回憶道。
「沒錯。賈寶玉一干人等過生日，后廚的柳家嫂孝敬了四道菜，其中有一道就是酒釀蒸鴨子。」
「酒釀圓子我們現代人還在吃呢。」可見美食的一脈相承。
「在我們老家，大年初一的早上就要吃酒釀圓子。圓子是實心兒的，什麼也不包。其實就是煮江米粉糰子。」
「在我們北方，大年初一早上一般會煮頓餃子。」我點頭道。
「圓子寓意團圓，餃子寓意交子，都是為了一個好兆頭。就像美國的感恩節，無論南北方，都會在晚宴上預備一隻烤火雞。寓意對上帝的感恩，對過去一年的感恩。你吃過烤火雞嗎？」
「還沒有。好吃嗎？」我好奇道。
「不怎麼樣。如果放了辣椒面兒孜然粉，或者刷上烤肉醬，味道可能會好一些。」駱安好笑道。
「烤火雞是怎麼做的？」我感興趣道。「感恩節晚宴是美國人團聚的日子，家族成員能出席的都會來參加，所以人口比較多，預備的火雞就一定要夠大，一般都會選擇20斤左右的火雞。」他介紹道。
「20斤。」我咂舌道。
「所以個大肉厚，不易入味。烤之前要先用鹽擦，然後用鹽腌制一天一夜。腌好之後用清水洗凈，然後開始往火雞肚子里填餡料。餡料一般是由培根、香腸、洋蔥、鼠尾草、麵包丁、鮮奶油、濃雞湯炒熟拌勻，然後填塞進入火雞肚子里。之後就是烤制，差不多需要4個小時左右。」
「聽起來不錯。」我嚮往道。
「之後吃的時候由主人切片，然後入碟蘸著醬汁兒吃。」他詳盡道。
「味道怎麼樣？」我再次好奇道。
「皮糙肉厚。蘸著老乾媽勉強能吃幾口。」他苦臉地笑笑。
也是，這麼大個兒的火雞，烤制4個小時，雞肉的鮮美細嫩早已蕩然無存。
「老乾媽。」我撲哧一聲笑了。出國之前就聽說這是海外黨最深愛最離不開的女人。果真如此。「教授好心邀請我們參加他們的感恩節火雞宴，這其實是一項殊榮。我們吃了一回火雞之後就再不想去了，大家都開玩笑說下次去的時候帶上老乾媽帶上鎮江醋。」
「那不成了餃子醋？」我好笑道。
「可不是？火雞本來就皮厚油多，再加上填充的餡料又是奶油黃油所炒，再蘸上他們調的甜醬汁兒，齁的我們吃一片就夠了。」駱安笑道。
「中國人還是長了一顆中國胃，習慣吃中國飯。」我感概道。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此話不假。」他感嘆道。
「那你怎麼請我吃法國餐？」我和他熟了，說話也比較隨意了。
「因為法國餐時間長，可以和你多說話。吃完了這一餐我們去海灘上散步，看完了日落，我們還可以接著吃下一頓。」他嘴角上揚，心懷坦蕩。獻給台北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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