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坦白（一）：

陸燁和岳淺淺談戀愛了。

在淺淺和陸燁正式在一起后的兩個星期，高二七班的全體成員都掌握了這個對他們來說已經不算是新聞的消息，沒錯，是全體成員，不僅包括學生和班主任，還包括每一位科任老師。

雖然兩人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但正所謂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單是從兩人相處方式的微妙變化就看出來了——以前他倆也曖昧，但基本上都是陸燁主動，淺淺被動，可以說這種曖昧全是陸燁單方面製造的，可現在他倆已經變成了互動，曖昧也質變成為了甜蜜，上課時不時地轉過頭去相視一笑就算了，連站起來答個題都要眉目傳情一番……你們是生怕誰瞎看不出來嗎？

大概是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各科老師的反應平靜得詭異，就連班主任梁老師，也只是隱晦地提點了陸燁一句「不要耽誤了學習」。

更奇葩的是，有兩位堅信淺淺還值得搶救一下的老師為此特意把陸燁和淺淺叫到了各自的辦公室耳提面命了一番，也不知道她倆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談話的內容也大同小異——首先對陸燁一直以來取得的好成績表示了嘉獎，表達了她們寄予陸燁的厚望，暗示她們相信陸燁是一個理智冷靜的好學生，不會因為別的事情影響了學習，所以她們也會適當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那拆散鴛鴦的大棒，並祝願他在一年之後的高考中一舉奪魁。其次是對淺淺這一年多的表現進行了簡略淺顯的分析，認為她是一個聰明的學生，就是不愛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又總是犯懶，並道只要她肯把貪玩兒的心分一半給學習，她一定會是班上前幾名的種子選手，也很有可能成為來年高考中跌破眾人眼鏡的黑馬，希望淺淺接下來能靜下心來好好學習，最好能向她的學神男票看齊，雖不至於要齊頭並進，共創模範學霸情侶的美好明天，但也別給學神男票丟臉。最後又語重心長地對陸燁說了一些話，里裡外外都透著讓陸燁監督淺淺學習，別太寵著她放任她貪玩兒荒廢了學業，學神的女朋友怎麼可以是學渣呢，異地戀有風險，所以能考上同一所大學就考同一所大學吧的意思。

對於兩位老師給自己的評價，大部分淺淺都坦然承認了，她的確貪玩兒，也從未把學習當做一件正事看待，興緻來了學一學，沒興緻了放一邊，但唯獨最後一句，淺淺不能理解——她只是成績不好而已，怎麼就是給陸燁丟臉了呢？憲法規定學神的女朋友不可以是學渣的嗎？

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淺淺也明白兩位老師是出於好心，別的不提，光是「異地戀有風險」就道破了多少人的辛酸，便乖巧地應了。

高二下學期才剛開始，距離畢業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淺淺覺得自己沒必要從現在開始恐慌，但她看的那麼多小說，其中不乏曾經相濡以沫的情侶因為分處兩地，漸漸地找不到共同話題，安全感與日俱減，最終生出齟齬，互相怨懟，不得已分道揚鑣的情節。

陸燁的成績那麼好，以後肯定是要去A大或者B大的，一中也是按這個標準培養他的；可以她的成績……別說A大或者B大了，估計連首都的邊兒都沾不到，她又不願意父母花高價給她「買」學校讀……

或許真的應該像老師說的那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跨出辦公室的門那一刻起，淺淺就陷入了沉思。

疑惑著淺淺今天怎麼這麼安靜，陸燁轉頭看她，一見她緊鎖的眉頭就隱約猜到了她的顧慮，不由得抬手在她腦門兒上敲了一記，問道：「想什麼呢，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淺淺下意識地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噫，你好噁心。」

頓了下，淺淺問道：「你說……我成績不好，是不是真的拖你後腿了啊？」

「是真的。」陸燁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

陸燁特別喜歡她這種驚訝地瞪著自己的模樣，俯身親昵地在她鼻尖上點了點，說道：「不過你就這麼點兒重量，再來七八個也別想拖得動我，說不定我還能把你帶走，所以淺淺乖，別想那麼多，你自己開心就好。」

這回不用想淺淺也知道自己是被逗了，她佯怒地打了陸燁一下，說道：「你煩死了，我明明跟你說正經了。」結果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再來七八個我你也能帶走？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你要怎麼帶走七八個我？」

「唔……」陸燁故作為難地思考了一下，說道，「頭上頂一個，肩頭抗兩個，腋下夾兩個，腰上纏兩個，腿上再綁兩個……你看，這不就九個了？」

淺淺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陸燁突然湊近了淺淺許多，在淺淺疑惑地看過來的同時低笑著說道，「我最想要的，是懷裡抱一個。」

他說著，就作勢要把淺淺擁入懷裡。

淺淺唬了一大跳，忙把他推開，一臉嚴肅地說道：「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光天化日之下，這裡可是學校！」

看她這麼義正言辭，陸燁訕訕地摸了摸鼻尖——自從表白那日被他冷不丁地偷襲了，這丫頭對他的警戒心就特別重，靠得近了些都能招徠她的怒目而視，難受的是她每天晚上放學都是跟岳其琛一起回家的，白天不想方設法佔點便宜安慰自己……那他就根本沒機會和淺淺親熱了好嗎！

「可我還是覺得王老師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淺淺說著，情緒又低落了下去，「『異地戀有風險』，網上說再真摯的感情也會敵不過距離和時間，我……」

「你對我沒有信心？」不等她說完，陸燁就輕飄飄地打斷了她。

「啊？」淺淺愣了一下，說道，「沒有沒有，我對你很有信心！」

「那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陸燁又問道。

「怎麼可能！」陸燁的眼睛一眯，淺淺忙立正站好，拍著胸口表明心跡，「我對班長大人的心實乃天地可鑒！」

兩人才在一起沒多久，淺淺就發現陸燁總是喜歡有事沒事就哄她給他表白，如果她故意說不喜歡他了，他就會做出一副很失落很失落，失落得快要哭出來了的表情給她看，明知道他是裝的，淺淺看著也會覺得心疼，妥協地說「好好好喜歡你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永遠不會離開你」，他又會眉開眼笑起來。

……真是的，在一起之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湊表臉？說好的男神風範呢？

陸燁滿意地點點頭，執起淺淺的手湊到唇邊偷香了一口，看著淺淺的眼睛說道:「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那我向你保證，我們絕對不會異地戀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給出的承諾卻很重。

淺淺笑彎了眼睛，說道:「好。」

「我們絕對不會異地戀的」。

這句話換成一個直白一點的說法，那應該就是「你考上哪個大學，我就填報哪個大學」了。

雖然淺淺並不認為上一所名牌大學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她還沒有任性妄為到如果她考了一個三流大學，陸燁就必須跟她一起讀三流大學，如果她沒考上大學，陸燁就必須放棄讀大學的機會的地步。

在收下了陸燁這個分量不輕的承諾以後，淺淺很快就想通了——「我們絕對不會異地戀的」這句話的意思也可以是陸燁去哪兒上大學她就跟到哪裡嘛。她本來對念書就沒多大興趣，要是真看不上合心意的大學，她乾脆就不讀了，去學一門手藝，陸燁在哪兒上大學，她就在哪兒上培訓班，以後再在陸燁工作的地方開個小店，她一直對陶藝有很濃厚的興趣，正好她的手工藝也的確不錯。

找到了新的出路，淺淺頓時沒了心理壓力，依然和往常一樣瘋玩兒，看得諸位老師直搖頭嘆息。

**

陸燁和淺淺順風順水地談著戀愛，一中卻發生了兩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一是四班的一個女生課間去靠近校門的大廁所方便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女廁所的鏤空窗戶外探頭探腦的，嚇得廁所也不敢上了，忙提了褲子哭著沖回了教室。四班的男生聽說了這事，立刻集結了一大幫人去女廁所逮人，結果撲了個空，估摸著那人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早就溜之大吉了。

一中的教學樓一層樓只有一個廁所，六個班共用，妥妥的供不應求，連靠近廁所的班級的學生下課走慢了一點都可能要排隊，更別說底樓壓根兒沒廁所，想上廁所要麼去二樓，路上花費的時間更多，廁所排的隊更長，所以更多的人寧願去大廁所。高二四班在3教底樓，那是離校門最近的班級了，難怪妹子會去大廁所，卻不想會發生這種事。

二是竟然有男人大半夜潛入了女生的住處，一個房間里住了四個女生，有三個嚇得只知道躲在角落裡哭，所幸還有一個強悍的，提起板凳把人打跑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裡說的女生的住處並非女生寢室，而是學生租住的教職員工公寓。學校里有一棟教職員工公寓，年份很久了，外表看著十分老舊，現在幾乎沒有老師或者家屬住在裡面了，都是隔成小間租給從外地來又不想住校的學生的，一個房間里多的住四個，少了住兩個，價格低，又能互相照應，上課近，還不用做早操，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但學校每晚十一點都會鎖上大門，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潛入學校大門，又潛入女生的房間的。

再加上最近有好幾齣女孩子失蹤的風言風語——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但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在學生和家長中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恐慌。

淺淺一進教室就聽到有人在討論聽說昨晚有男人潛進女生們租住的房子里的事情，但她實在太困了，前一天夜裡又偷偷看小說到半夜才睡，實在沒精神去聽這些消息，把包一放就趴桌上睡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同學們該扒的都扒完了，她也就無從得知了。

卻不想物理老師課上到一半又提到了這事，對於同學們的猜測她表示了肯定——

「的確有這麼回事，學校已經在調查了。」

「沒有，沒有同學出意外，如果真有同學出意外，你們覺得我現在還會跟你們討論這件事嗎？倒不是那個女生多強悍，是因為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隔壁的人，他再不跑，難道等著被抓？」

「肯定是經過蹲點觀察的，否則那麼多住戶，他怎麼就知道那個房子里只住著四個女生？不能肯定房子里的情況，他敢潛進去嗎？」

當時淺淺正把額頭貼在桌面上看小說，不知怎的這句話就入了她的耳，她抬起頭來，傻乎乎地問道:「他潛進去做什麼？偷錢嗎？」

「偷什麼錢，」物理老師看了看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就四個學生妹子，哪有什麼錢，當然是偷……」

忽然察覺到這個詞有些不妥，物理老師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咽了下去，教室里一陣詭異的沉默后，老師乾咳一聲，重新舉起書本，吆喝道:「好了好了，閑聊到此為止，我們繼續上課。」

學生們也都心照不宣地埋下了頭。

唯有淺淺還是一頭霧水，她轉過去看著江棠，滿臉問號——不是偷錢，那是偷什麼？

江棠沒好氣地敲了她一記，嘟囔道:「真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