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坦白(二):
這種消息的傳播速度一向是驚人的,那麼同樣也在一中上學的岳其琛不可能會不知道,於是在第二天中午的飯桌上,他提起了這個話題——
「最近A市比較亂,媽媽你每天還是早一點回來吧。」岳其琛夾起一筷子萵筍絲,說道。
「盡量吧,」媽媽說道,「畢竟我是給別人打工的,加不加班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啊。」
「你可以把沒做完的工作拿回家繼續做。」
「在辦公室做比較方便嘛……」媽媽小聲地嘀咕道。
「你還有車,我不是特別擔心……不過現在也有犯罪分子事先躲在車上,所以你上車之前最好檢查一下。我現在覺得頭疼的是……淺淺。」
被點名的淺淺停下了扒飯的動作,眼巴巴地看著岳其琛。
「你妹妹每天都和你一起上學放學,還有什麼好頭疼的?」媽媽不以為意地說道。
「我現在當然不頭疼,可馬上我就畢業了,她還要自己讀一年的高三,你的工作那麼不穩定,不可能每晚去接她。再說了,等我畢業以後,常年在家的就你們兩個女人,我怎麼放心得下?」岳其琛皺起眉頭,說道,「爸爸就不能換一個穩定點的工作嗎?至少別一年有大半年要往外跑。」
「做他那一行的,有幾個是不用出去跑的?再說了,他都做了這麼多年了,你讓他再熬兩年也差不多該升職了,到時候他就不用事事親為了。」媽媽勸道,「家裡你不用擔心,鄉里鄉親都這麼熟,平時連個生面孔都難見到,賊人想混進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於你妹妹的事情,就更好解決了——在你畢業之前讓她交個男朋友,每天負責接她上學送她回家不就得了嗎?」
此言一出,淺淺還沒來得及驚掉了下巴,岳其琛就放下了筷子,不悅地看著媽媽,正要開口,就被媽媽搶先截下了話頭,只見她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沒有跟你瞎扯,阿琛。還記得去年一宗A中女生被綁架案嗎?新聞上都報道過的,綁匪是一對夫妻,開著車,假意向那個女生問路,又稱自己記不清楚要求那個女生上車帶他們去,這女生也傻,叫她上車她就上車,結果就被綁走了。我覺得你妹妹吧……」媽媽瞥了一眼聽得聚精會神地聽著的淺淺一眼,默默地把一句「我覺得你妹妹肯定比那個女生還要傻」咽了回去,換了一種比較隱晦地說法,「也不比這個女生聰明多少,所以有必要找一個智商常年在線的人盯著她。但正如你所說,我工作起來自顧不暇,哪還有那麼多精力去操心她……所以讓她找個可靠的男朋友,我認為是有必要的。」
耐心地聽媽媽說完,岳其琛沒有再立刻反駁,而是流露出了幾許思索的神色:「……有道理。可萬一這人心思不正,占淺淺的便宜怎麼辦?」
「這個嘛……」媽媽點了點下巴,睜著眼睛說瞎話,「我相信淺淺還是有分寸的啦。」
「那你覺得誰比較合適?我看宋阿姨的兒子就不錯,長著一張老實人的臉,應該不會欺負淺淺。」
「不行不行,她兒子在華中讀書呢,華中和一中之間隔著小半個城,你讓人家怎麼接送淺淺?」
「那鄭阿姨的兒子?」
「他比淺淺小了將近一歲……」
「年齡不是問題吧?」
……
眼看著這兩個人竟然擅自討論起了自己的男朋友的人選,淺淺覺得她再不說點什麼就太對不起她貌美如花的男朋友大人了,於是她也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舉起手,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我能說兩句嗎?」
哥哥和媽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討論,轉頭看她。哥哥揚了揚下巴,道:「說吧。」
頂著巨大的壓力,淺淺硬著頭皮開口道:「第一句: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
「……」
「第二句:他、他武力值挺高的,腦子也好用,所以……你們不用再考慮別的人了。」
「……」
「……」
「我……我說完了。」
淺淺說完,不敢看岳其琛的臉色變化,只好低下頭,借著拚命扒飯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直到淺淺碗里的米飯都要見底了,岳其琛輕得像是一片羽毛的聲音才在寂靜的餐廳里響起:「你說你……有男朋友了?」
「呃……是。」淺淺小聲地回答道。
「他是誰?」
「是陸燁……呃,就是我們班長。」
「什麼時候的事?」
「情人節,在一起的。」
……
在岳其琛步步緊逼的盤問中,淺淺丟盔棄甲地把自己和陸燁在一起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了,當然她也留了點兒心眼,雖然交代了表白的人是陸燁,但自己早在此之前就有向他表白的意願,只不過因為一些事情放棄了而已。當然泡溫泉的時候泳衣被沖走了這種事是萬萬不能說的,她就用忽然發現自己配不上他之類的借口含糊地一帶而過了。
聽淺淺說完,岳其琛坐在位置上悶了好久,背後似乎有肉眼可見的黑氣外泄——即使是面對最寶貝的妹妹,他此刻也有一種快要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的感覺。
畢竟自己打算給妹妹篩選一個護花使者是一回事,妹妹背著自己偷偷找了一個護花使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這人還是陸燁,一早就向他透露出了對淺淺有意思的信號的人。他日防夜防,終究是沒能防得住。
其實是陸燁也沒什麼不好,長得好、腦子好、身手好,的確是擔護花使者這一重任的不二人選。
但是怎麼說呢……啊啊啊啊就是覺得心裡膈應得慌啊!!這麼一條狼他就不應該放任他呆在淺淺身邊啊啊啊啊!!!
就在岳其琛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驚濤駭浪的時候,媽媽遞了一個萬分欣賞的眼神給淺淺——有勇氣啊姑娘,不僅背著你哥和陸燁搞上了,還敢這麼快就把事情坦白了,真不愧是我女兒!!
淺淺:「……」
**
終於,岳其琛似乎是緩過來了,面無表情地對淺淺說道:「我找個時間和他談談。」
他說的是找個時間,淺淺還以為會過幾天,沒想到當天下午,岳其琛就出現在了高二七班門口,沒有表情的臉還是那麼地讓人毛骨悚然。
當時正好是自習課,淺淺在睡覺,岳其琛的臉色很不好看,站在教室門口就跟一樽黑面神似的,很快就引起了全班同學的注意。目光落在睡得正香的淺淺身上,岳其琛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餘光瞥到某個一想到就覺得很煩的人,他的神色又凜冽了許多,他輕輕地呼了口氣,冷淡地說道:「陸燁同學,可以請你出來一下嗎?」
在全班的鴉雀無聲中,陸燁出去了,隨即,嗡嗡的竊竊私語聲充滿了整個教室。
林若芸轉身,用暴力手段推醒了淺淺,也不管淺淺一臉委屈地揉著惺忪睡眼,壓低聲音問道:「淺淺,你是不是把你和陸燁的事情告訴了你哥哥?你哥哥來把陸燁叫出去了。」
「什……你說什麼?!」淺淺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一下就徹底清醒了,猛然拔高的聲音引來了全班同學的側目,「你說我哥把班長叫出去了?!」
「噓!!」江棠忙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拍了她的腦門兒一下,「你小聲點,還在上課呢。快說說你哥哥為什麼會把陸燁叫出去?」
「哦哦哦……」淺淺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轉著看了看左右同學們寫滿了求知慾的臉,示意江棠她們湊近一點,和她們咬起了耳朵,「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把我和班長的事兒跟我哥和我媽媽說了……」
「卧槽你還真敢說!」
「淺淺,我敬你是一條漢子!」
「糟糕,目測他們會在外面打起來了。」
「這不可能,我哥打不過班長。」
「瞎說,陸燁敢對你哥動手嗎?你不跟他拚命?」
「……我也打不過班長啊。」
「我真是……我給你跪了行吧。」
「我看你哥臉色難看極了,這萬一真打起來了可怎麼辦?」
「……我還是出去看看吧。」淺淺說著就要起身。
林若芸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道:「你聽棠棠跟你胡扯,這是學校,你哥哥是年級第一!怎麼可能幹出跟人打架的事情!說不定他們現在真的只是在外面好好談談。可你出去了就不一樣了,一瞧見了你,說不定岳其琛本來不想跟陸燁打架的,也會忍不住揍陸燁一拳——誰讓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拐走了人接妹妹呢?」
「這也沒辦法啊,要是事先打了招呼,岳其琛能放任陸燁把淺淺拐走嗎?」江棠插嘴道。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淺淺心慌得要死,一雙眼睛不住地往門外看。
「只有先等陸燁回來再說了。不過我認為你哥哥也不會太為難陸燁,你看,你把這事告訴他們的時候,他也沒有強烈反對是吧?」林若芸分析道,「但是你是怎麼突然想到要把你和陸燁的事情公開的啊?」
「不是我想到的啊,是……」淺淺撓了撓頭,把她媽媽和哥哥之間就「給岳淺淺找一個護花使者的必要性」進行的談話複述了一遍。
「噗……」第一個沒忍住笑的是江棠,「哈哈哈,你媽媽逗死我了淺淺,因為哥哥畢業了沒人陪你上學放學所以需要找個男朋友?還有比這更逗的戀愛理由嗎?」
「你媽媽早就知道你和班長的事情了吧?」林若芸也忍俊不禁,「看來陸燁挺討你媽媽喜歡的,值得你媽媽花這麼大的力氣幫他說話。」
「神助攻,妥妥的神助攻!」夏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這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淺淺,有丈母娘給撐腰呢!大舅子能大得過丈母娘去?」
淺淺無奈了:「非讓我說的人是你們,說了會笑話我的人也是你們。」
「安啦安啦,我們不笑了。我們陪你等陸燁回來啊,乖。」林若芸說著,在淺淺頭頂摸了摸。
**
忐忑不安地等了十分鐘后,陸燁終於回來了。
淺淺一看他臉上沒有青也沒有腫,校服也沒有拉扯過的痕迹,就知道他們沒有像她們想的那樣打起來,懸在嗓子眼兒的心放下了一半。
注意到淺淺熱切的目光,陸燁對她微微一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淺淺這才放鬆了綳得緊緊的神經。
下課後,淺淺第一時間把陸燁拉到外面問他和岳其琛都聊了些什麼。
「沒什麼,」陸燁很輕鬆地說道,「就只是答應了他幾個條件而已。」
「什麼條件?」淺淺一下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陸燁含笑颳了刮她的鼻子:「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的。」
他越是這樣,淺淺就越不放心,抱著他的胳膊糾纏道:「你就告訴我嘛,他是不是為難你了?」
「不是什麼難事,」陸燁看著她,眼神專註而溫柔,「與能夠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比起來,任何事情都不算難事。淺淺,我真的很高興,你這麼快就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了你哥哥和你媽媽。」
他這麼感動反倒叫淺淺很不好意思,她當時可沒想別的,單純地是不想哥哥給她塞一大堆交往對象候選人過來,給陸燁這個正牌男友一個名分只是順帶的事情而已。
想到這裡,淺淺就沒敢繼續追問下去,多說多錯,她怕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_←
陸燁這廂是春風得意了,淺淺和淺淺媽媽卻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因為兩天過後,岳其琛突然想起了一事——
「道理我都懂,可是淺淺什麼時候跟陸燁一起去泡溫泉了,我怎麼不知道?」
最後知道真相的岳其琛徹底黑化了,每天變著花樣兒做白菜給淺淺和媽媽吃,熗白菜、炒白菜、醋溜白菜、水煮白菜……吃得淺淺都以為自己是兔子了。一開始她自認對哥哥有所虧欠,忍著,可吃了足足半個月的白菜后,她實在忍不下去了,給遠在外省的爸爸打電話哭訴了哥哥的暴行,岳其琛在和爸爸進行了一場父子之間的談話后,總算停止了無差別報復,安心備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