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野營（八）：

一個小時后，七人份的牛肉咖喱飯做好了，帳篷外的五個人商量了一下，一致推選和淺淺玩兒得最好的江棠去叫淺淺和陸燁出來吃飯。

江棠抗議被鎮壓，憤憤不平地往前走去——跟我搶淺淺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我才是「和淺淺玩兒得最好的人」呢？帳篷越來越近，裡面的響動也平息了有一會兒了，可江棠這一份不忿的心情還是逐漸轉變為了忐忑——這個那個，淺淺該不會真的在裡面和陸燁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江棠停在帳篷前，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隨即心一橫，帶著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絕——輕輕地敲了敲帳篷。

「……淺淺，出來吃飯了。」江棠用她從未有過的溫柔嗓音，細細小小地說道。

片刻之後，陸燁和淺淺一前一後地從帳篷里出來了。

江棠趕忙做眼觀鼻鼻觀心狀，一雙眼睛卻控制不住地往陸燁和淺淺身上看——

陸燁走在前，雙手插在褲兜里，腳步悠然穩健，素來清冷的眉眼間掛著隱隱的笑意——此人從頭到腳都寫滿了一逞□□后的神清氣爽。

淺淺走在後，雙手不安地絞在身前，腳步虛浮如行雲端，巴掌大的小臉上布滿了紅暈，眼神也躲躲閃閃像是藏了許多心事——活脫脫一副做了壞事生怕被人發現的模樣。

江棠把這一切瞧在眼裡，不由得悲從中來——陸燁你這個大禽獸，居然真的對我的淺淺下手了！淺淺哥哥我對不起你，我日防夜防，還是沒能防住這個對淺淺覬覦已久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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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從夏雯手裡接過牛肉咖喱飯的時候，竟然敏銳地抓住了夏雯看向她的目光里透著絲絲縷縷的詭異，回想起方才陸燁說過的話，淺淺的臉更紅了——

本以為揉完了雙臂，陸燁就會放開她，可陸燁在鬆開了她的胳膊以後，居然又將罪惡地雙手伸向了她的腿！他先是幫她按摩了左腿的小腿肚，緊接著又幫她按摩右腿，可能是因為實在聽怕了她的洗腦魔音，陸燁突然抬起頭，一臉無辜地對她說道：「淺淺，你能換幾句台詞叫嗎？你再這麼叫下去，外面的人估計要報警了。」

淺淺愣了一下，隨即回想起來自己都喊叫了些什麼鬼話，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於是在那之後，不管被陸燁按到了多痛的地方，她都緊咬了牙關，再也沒有讓一絲一毫的聲音漏出來過。

也就是說，事實並非江棠他們想象的那樣。

可就算知道江棠他們都誤會了，淺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看他們此時古怪的神色，淺淺就知道他們已經臣服在了他們天馬行空的想象中，她此時的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思來想去，淺淺最終選擇了清者自清，她把頭又埋低了一些，端著自己的飯，腳步匆匆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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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葉澤楓的提議下，一行人來到了租車行前，租了一輛四人和一輛三人的觀光車。自然是男生們一輛，女生們一輛。這讓陸燁有些不爽——首先是他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幼稚的活動，其次是從來只見過一家三口騎三人觀光車，最差也該是兩男一女，還沒見過三個男的騎一輛三人觀光車的。所謂三人行必有奸.情，兩男一女，至少還有一對可以產生奸.情，三個男的算什麼？他又不搞基！

一看陸燁對著觀光車皺眉，葉澤楓就明白了陸燁的心思，他眼珠子轉了一下，計上心來，趁趙晨檢查觀光車的安全性的時候壓低聲音對陸燁說道：「我說你別這麼嫌棄啊，這可是給你學習的大好機會。」

見陸燁流露出不解的神色，葉澤楓解釋道：「你看，等你和淺淺有了孩子以後，你怎麼著也要帶著母子倆來公園玩耍吧？你是嫌棄觀光車了，可小孩子喜歡啊！萬一你沒有騎三人觀光車的經驗，到時候出了岔子怎麼辦？我告訴你啊陸燁，你現在多學會一點東西，日後在老婆孩子面前丟臉的機會就少一點，這麼淺顯的道理，還需要我給你深入剖析嗎？」

陸燁沉吟片刻，給了葉澤楓一個讚賞的眼神，說道：「似乎有點道理。想不到你的智商竟然還會有上線的時候。」

葉澤楓：「……」

在趙晨將兩輛觀光車都檢查了一遍之後，陸燁想著自己是肩負重任的一家之主，便當仁不讓地坐上了掌控方向的位置，神色肅穆，眼神凝重地看著前方，做好了翻車的時候以一己之力托起老婆和孩子的心理準備。

沒錯，在任何方面都很有天賦的學神陸燁在葉澤楓的引導下，已經自動帶入了「陸爸爸」和「岳淺淺的丈夫」的角色，雖然不管是把葉澤楓還是把趙晨當做淺淺或者自己未來的孩子，都讓他覺得非常勉強，可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他去尋兩個合適的演員過來，所以只能湊合著用用了。

被湊合著用了的葉澤楓和趙晨：……我謝謝你哦。

一路上圍觀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荷塘，「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七彩瀑布，陡直險峻的土匪窩……等他們足夠盡興了，才驚覺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幾顆急性子的星子已經躍上了半明半暗的蒼穹。

想到現在回去還了車，再步行回到營地一定會很晚了，他們的照明設備又不允許他們大晚上的做飯，所以他們合計了一下，乾脆就在停車的附近找了一家飯館解決了晚飯。

還了車，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淺淺走路不專心，無意間往天上看了一眼，瞬間被映入眼帘的景色震住了——星河浩瀚，沉沉地壓在眾人頭頂，彷彿一伸手就能觸摸到似的。

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真的抬手往上，停在她所能達到的最高的高度，她痴痴地看著自己的手——儘管不可能真的觸摸到那些遙不可及的星體，可那來自於數光年前的光芒似乎就在她的指尖閃爍。

半晌，她的手在空中輕輕一揮，旋即收握成拳，她收回了手，放在自己眼前，小心翼翼地展開，期待自己的掌心裡能躺著哪怕一顆璀璨的鑽石。

與此同時，江棠等人也發現了淺淺的掉隊，他們轉過頭來，看著傻站在原地的淺淺，喊道：「淺淺，你幹什麼呢？這麼晚了，你還沒玩兒夠的話我們可以明天再玩兒。」

淺淺沒有回答，而是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她確定自己從指縫間看到了自己虛握的拳頭中閃著淡淡的熒光。

她舒展了手掌，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從她手中升起來，振動著翅膀，飛向了遠方。

沒有鑽石，淺淺也不覺得失落，反而覺得心情莫名地激動起來，她指著天空，對江棠他們說道：「星星，好多星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星星！」

江棠他們聽得一愣，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也被這無垠的星空震撼了心神。

他們生長於城市，徹夜不眠的輝煌燈光黯淡了來自遙遠時空的星光，只有偶爾會在下了晚自習匆匆回家的途中抬頭看見三兩顆，卻因不夠驚人而印象不深，雖會對著網上的照片感嘆，但因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所以未曾放在心上，久而久之便忘了世間還有如此美景，以至於即使是出行也很少注意天上的動靜，如今偶然看見，當然震撼心神。

這麼一來，興奮的不止淺淺一人了，他們紛紛將「玩兒一會兒撲克牌就睡覺，養足精神明天起早回家」的原計劃拋之腦後，而是決定在營地附近選一塊地勢較高的地方看星星。

夏雯更是一臉夢幻地說道：「今天的星星這麼美……你們說會不會有流星啊？如果真的有的話，我一定要懇求它趕緊賜予我一個膚白貌美氣質佳，最好智商也高一點的白馬王子。誒你們說，對著流星許願就一定會實現嗎？這會不會是騙人的？」

對於夏雯純屬幻想的提問，眾人一致選擇了無視。

將帶來的長衣服鋪在草地上，淺淺才放心地躺下去——她是招蚊體質，儘管隨時隨地都做好了防範，身上還是被無孔不入的蚊蟲叮咬出了好些個包，癢得她抓心撓肺的，又不敢真的下了重手去撓，自然要處處小心。

聽著一陣衣物摩挲的窸窸窣窣聲，一個人在淺淺身邊躺下了，淺淺轉頭一看——是陸燁。

對此她並不奇怪，確切地說，是如果第一個在她身邊躺下來的人不是陸燁，她才會感到詫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總是第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從江棠變成了陸燁。她卻不能判定這是巧合還是陸燁刻意為之。

看著陸燁俊郎的側臉，淺淺平日里老捨不得轉動一下的大腦開始思考——如果非要讓她選的話，她肯定會選擇前者，她本就是這種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簡單化的性格，她看小說，卻從來不幻想自己的愛情，她認為與其做這種無聊的事情，還不如把時間花在練字背單詞上面，說到底，看小說不過是她打發時間的方式之一，所以她不能理解為什麼班上那些女生有事沒事就湊在一起研究誰誰誰喜歡誰誰誰……這麼一說，她的性格還真是無趣。現在靜下心來想一下，或許也有家庭原因，她的哥哥太優秀了，從小在哥哥的影響下，光是審美，她好像都比同齡人高出很多，也跟同齡人有所不同，初中的時候，班上的女生就喜歡興緻勃勃地討論某某班的誰誰誰打架的樣子很帥，她就想不通了，打架不是好事，怎麼能說的上帥么？能有她哥哥在廚房給她做吃的的樣子帥嗎？或者誰誰誰上課又跟老師公然唱反調了，簡直酷斃了，她卻覺得要像自己哥哥那樣，無論老師提出多難地問題，他都能在黑板上漂亮流利地寫出解答過程的模樣，那才叫酷。好在江棠從來不是這些女生中的一員，否則就算江棠纏她纏得再厲害，兩個人也不可能直到現在還那麼要好，畢竟審美不同，怎麼愉快地做朋友？

可如今她的周圍，出現了一個跟哥哥一樣優秀……甚至比哥哥還要優秀一點的男生，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樣的男生不會喜歡上自己，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這樣的，用書面語來說就是花瓶，長得可以，然而由於太懶不好學，滿腦子裝的都是稻草。

但因為同學、好友的打趣，她老是不受控制地往一些奇怪的方面想，想完又會覺得自己太厚臉皮了——班長又沒說過喜歡她，她怎麼可以擅自這麼想呢？

至於她喜不喜歡陸燁……老實說，她還答不上來，她承認自己最近為陸燁心動的次數變多了——他認真地打籃球的時候，他溫柔地給小貓擦水的時候，他專心地炒菜的時候，不小心回想起他肌肉結實的上半身的時候……甚至於他現在對她露齒一笑，她也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等等，露齒一笑？！

淺淺傻傻地和陸燁四目相對了一會兒，發出一聲短而急促的低呼，猛地把頭轉回來，假裝自己正在欣賞神秘瑰麗的星空，慶幸這是晚上，就算她的臉紅成了猴子的屁股，陸燁也看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陸燁才輕聲問道：「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他不問還好，一問，淺淺就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急急忙忙地回答道：「誰一直看著你了，沒，就不小心……看了那麼一眼。」

陸燁低笑了一聲，也不戳穿她，而是特別善解人意地轉移了話題：「今晚的星空的確很美。」

「是啊，」說到這個淺淺就來了興緻，她軟軟糯糯的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激動，「太漂亮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美的星空，班長你以前見過嗎？」

她的雙眼瞪得又大又圓，即使是在夜晚，陸燁也能清楚看到裡面閃爍著的「bilingbiling」的光芒。

陸燁又笑了，他交疊了雙手枕在腦後，伸了個懶腰，渾身上下的筋骨相互摩擦，發出了「咯咯」的聲音，他懶洋洋地說道：「我啊，我是見過幾次的。」

其實遠不止「幾次」這麼少，他以前和李南洋、葉澤楓等人組隊出去野外求生，躺在高處看星星可是打發時間的方式之一。

「見過好幾次啊……」淺淺十分艷羨地說道，「那真好，如果我也能見個好幾次就好了。」

「這有什麼難的？」陸燁說道，「有時間你再跟我去幾個地方，包你在每個地方的晚上都能看到這麼美的星空，甚至比這還要漂亮。」

「真的嗎？」淺淺眨了眨眼睛，「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

「今晚的星星這麼好，說不定真的會有流星劃過呢。」

「如果有的話你會許願嗎？」

「當然要啦！」

「哦？那淺淺會許什麼樣的願望呢？」

「這個嘛……應該是希望爸爸媽媽工作順利，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哥哥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噢，如果爸爸一年能少出些差，那我就更開心了……」

「你這願望未免太長了吧，」陸燁失笑，「估計還沒許完，流星就跑得沒影兒了——被你嚇的。」

「……哈哈，我好像確實太貪心了呢。」淺淺不好意思地在頭頂撓了撓。

「你就不許一個和自己有關的願望嗎？」

「什麼？」

「我說你啊，許的願都是和家裡人有關的，卻沒有和你自己有關的。」

「這個啊，我好像什麼都不缺……」

「不缺『一個膚白貌美氣質佳，最好智商也高一點的白馬王子』嗎？」

「……才沒有啦，我又不是雯雯。」

「說的也是，你已經不需要許這個願了。」

「為什麼？」

「沒什麼。」

「……」

「那你呢，班長，如果讓你許願的話，你會許一個什麼樣的願望呢？」

……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陸燁的回答，淺淺的眼皮子卻漸漸地重了起來——這一片深邃的星空本來就有催眠的效果，再加上淺淺今天走了一天，沒有睡過午覺，躺下來以後會犯困是應該的。

就在她即將沉入夢鄉的時候，已經許久沒有說話的陸燁忽然又開口了，他的聲音又輕又遠，就像是從星空上飄落下來的一樣——

「我的願望嗎？我會許願……」

這困意來了擋都擋不住，還沒來得及聽完陸燁說了些什麼，淺淺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淺淺綿長而平穩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陸燁看著天邊那一道轉瞬即逝的明亮，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將那句淺淺沒聽完的話補充完整——

「我希望我身邊這個女孩，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我的妻子，與我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共迎美好燦爛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