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胤禩出手

六月的時候，京城的氣候已見炎熱，鑾駕回京的熱鬧景象自不必說，況是康熙的大軍是以得勝的姿態回歸，京中的百姓也被允許在兩條指定的街道兩側叩拜觀瞻。

一路上康熙心情甚好，唯一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逆賊噶爾丹的逃脫。

皇太后在宮中早就命后妃和諸皇子與公主在內外宮門處相迎。

康熙歇息了一日，如常上了大早朝。

他先是誇讚了留守的皇太子的工作出色，接著話語一轉贊了費揚古，不過此時費揚古被康熙先前臨時決定鎮守準噶爾周圍，准予隨機應變出軍，以便再擒獲噶爾丹本人。

隨性的將領大臣各有賞罰，留守的幾位重臣，康熙也褒貶了一番，只是皇太子胤礽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因為索額圖就是康熙重點批判的一位。

康熙處置完這些，他特意提了提胤禩的功勞，誇他允文允武，居然能親自擒獲噶爾丹，智勇非凡，乃皇子中佼佼的出色者。

這話音一落下，除了太子，其他各個阿哥臉色都紛紛變化，各有不同，胤禛也輕皺眉頭。他倒不是心生嫉妒，只是擔心地看了眼胤禩。

胤禩臉上帶著笑容，眼裡盛著喜意，像是單純為皇父的話高興似的，此時出列的他在大朝會上十分惹眼，眾朝臣也是第一次深深地注視著這位皇八子。

看樣子，皇八子深得聖意啊！

沒過幾日，朝中有正式旨意下來，分封大阿哥為直郡王、三阿哥為誠郡王，胤禛直到胤禩為止的四個阿哥俱為貝勒。

胤禛回府後，福晉烏喇那拉氏還以為他心情不甚好，但胤禛一直表現的平淡，三阿哥胤祉雖然爵位高於他，但他心裡其實不以為意，胤祉畢竟是第三個年長的阿哥。

他知道康熙有對他的警示和壓制，畢竟他是已故皇后的養子，一直以來又和風頭漸盛的胤禩交好，加上胤禩如今又走入朝堂，康熙開始有意栽培他，所以現在他身為第四個已經成人的阿哥，更是要小心謹慎做人。

胤礽在胤禩隨大軍去蒙古后心情一直很糟糕。

他一開始本來不甚在意，他一個一國的太子，身邊從來就不缺美人，毓慶宮內有名分的就不少了，可胤礽不知怎麼就一直提不起性子。

前幾個月他只當是忘記不了胤禩身子的滋味，畢竟胤禩不僅是他兄弟，長得又好，這種禁忌不倫的詭異心思……胤礽覺得他禁慾，也不奇怪。

和太子妃大婚後，他勉強喝了助興的酒，初一、十五應應景，其他的那些女人那裡，就連給她生了兩個兒子的側福晉李佳氏，他都懶得應付，讓她們個個惶恐自己失寵，沒事就煲湯給他，或來個花園偶遇……

胤礽很煩！

這種不得不禁慾的日子，他幾乎都要全然忘記身體愉悅的感覺了，不由他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身子出了一個男人「常出」的問題。

他私下裡出宮秘密由找了幾個大夫看診，可各個大夫都說他體魄健壯，精血旺盛……

聽了這些，胤礽心裡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但後來身子卻仍舊提不起「性」致，不由地對大夫的話半信半疑。

他又不好請宮內的太醫國手問個分明，但看平時診平安脈的太醫臉色，他的身子應該很正常才是。

胤礽就這樣過著修身養性的日子。

這種日子很難熬，尤其在胤禩走了之後，連養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當康熙的大軍的消息一條一條傳回來的時候，胤礽心裡卻並不高興。

老大功勞不少，連胤禩都能生擒噶爾丹。

這樣，胤禩往後就更不好控制了。

胤礽這時深悔為什麼沒阻止康熙帶胤禩出去，胤禩的心可能都「野」了。

心大了，就和胤褆一樣，惹人厭惡。

胤礽皺眉。

封爵那天下了朝，胤礽直接讓人傳話胤禩，約他在前門大街的一處茶樓喝茶。

胤禩卻避而不見，胤礽坐在茶樓上，當聽了手下的稟告，忍不住摔了茶碗。

茶博士趕忙收拾了，他們茶樓來喝茶的人都不簡單啊，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親貴戚，連皇子們都經常到這裡呢。

掌柜的和茶博士、小二等人眼尖著呢。

胤禩暫時仍住在阿哥所里，現在皇上正在給他議親。

白天黃日里，胤礽也不好找胤禩的麻煩，也不方便去他的阿哥所里。

康熙現在盯著他盯著嚴著呢。

胤礽在忍耐。

他知道有一些人在皇阿瑪面前說他壞話，大部分都是明珠一派，天然的大阿哥黨，一小撮人居然是胤祉。

行啊，老三也大了啊！有心思了。

好啊，有心思好啊！

胤礽暗哼了一聲，胳膊一甩袖子，轉頭下了樓，後面的何玉柱忙跟上去，周圍的侍僕一呼啦一下，遠遠跟著胤礽。

下了樓，胤礽慢慢地溜達，暫時並沒往憋出的毓慶宮內走。

毓慶宮看似豪華，擺設飾品並不下於康熙的乾清宮，但胤礽就是覺得似牢籠，狹窄逼仄，絲毫的動作康熙只要想知道，很難隱瞞得住。

所以，胤礽尤為喜歡去格爾芬他們送給他的莊子。

這個莊子不是皇莊，沒有皇上內務府派下的奴才，庄內僕從大多數是從赫舍里氏家下的包衣奴才中選的，背景可靠簡單，胤礽用著放心。

「主子，那邊好像是八阿哥。」何玉柱眼尖，心知主子爺的心事，忙上前在胤礽耳邊說道。

胤礽順著何玉柱指著的放心看，示意他跟上胤禩他們。

不發一會兒，何玉柱回來，在胤礽耳邊數語幾句。

「走，跟上去瞧瞧。」胤礽負手踱步往胤禩那邊走去。

胤禩此時正和一個人往天橋那邊行去。

他剛剛也是偶遇額爾瑾，知道他今日休沐，正趕去見小侄女呢。

胤禩本來沒當回事，以為額爾瑾去見某一位什麼族親的小侄女呢，畢竟他前世的爹娘此時只有一個兒子——他雲殊，可不經意間，額爾瑾透露出內容讓他訝異。

他心緒略微混亂，低眉聽著額爾瑾說起他大哥額爾赫極為寵愛這個叫「雲姝」的姑娘，一路就跟著他一起往天橋那邊走去。

天橋這條街上有賣藝的、雜耍的，天南地北各式小吃、小玩意的……大清很多各地特色的景和食，都在這裡彙集。

口音也是雜亂。

胤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聽見那個叫雲殊的小女娃，喊著他前世的父親額爾赫「阿瑪」「阿瑪」的……他不由止住腳步，呼吸有一瞬紊亂。

定了定神，他跟著額爾瑾上前，臉上想露出一絲和善的笑意，卻怎麼也沒笑出來。

「大哥，這是八阿哥。」額爾瑾覺得八阿哥很和氣，正巧見大哥一家，帶過來見見也沒什麼。

「見過八阿哥。」額爾赫請安后，偷偷地又瞪視了額爾瑾一眼，居然在這種情況帶阿哥來，真是太失禮了。

額爾瑾摸了摸鼻子，裝作沒看見，手上拿著提前買好的彩色小風車逗弄著小侄女雲姝。

小雲姝「咯咯」的笑著，胤禩楞眼瞅著她。

他怎麼瞧著這個「姑娘」，怎麼不順眼。

——這長相活脫脫一個前世的自己！

「請、八阿哥、安！」

胤禩直到聽到小女孩脆生生地請安神情才正常起來，額爾瑾因為站在身側沒發現，額爾赫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只以為額爾瑾做事不靠譜，人家皇子阿哥哪裡稀罕看他們家的小女娃，心裡興許正覺得煩呢。

「馬起雲。」胤禩喚道。

馬起雲哎了一聲，忙拿出剛買好的小仙子糖人給小姑娘吃。

叫雲姝的小姑娘咧嘴一笑，也不客氣，就接過去啃了起來。

「八阿哥客氣了。」額爾赫不好意思，伸手又掏出手絹給女兒擦了擦口水。

胤禩眸子半低，若有若無的點點頭，與他們分開。

「小八——」他的肩頭突然被搭上。

胤禩睨了胤礽一眼：「二哥也有興緻逛街。」

「就許小八閑逛，還不想二哥歇歇？」胤礽哼了一聲，轉頭又望了望離去的董鄂氏兄弟。

「他們是誰？」

「無關緊要之人。」

胤禩的表情不咸不淡。

可他越是這樣，胤礽心裡就越是對董鄂氏一家感興趣。

他瞟了一眼何玉柱，何玉柱悄聲道：「回爺的話，是姓董鄂的。」

「董鄂七十他們家的？」胤礽瞅著胤禩笑問。

胤禩嗤笑了一聲：「二哥眼裡肯定不曾關注過他們，不過是空有一個大姓的董鄂家的旁支。」

「凡是小八感興趣的人，二哥也一定會關照他們的。」胤礽一語雙關地笑道。

「恐怕讓二哥失望了。」胤禩冷言冷語。「我與他們不過是偶遇。」

「真的如此就成。」胤礽不再刺激胤禩，他感覺胤禩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不過說笑了兩句，這神情就開始對他不耐煩起來了。

可從來都是胤礽讓別人心裡不舒服，還真少有人讓他心裡不舒坦，何況剛剛那個額爾瑾年歲不大，長相英武不凡，人遠遠瞧著也覺得氣度不凡，很是吸引街上的未嫁的大膽的滿蒙少女的目光。

胤礽一眼掃去，還有幾個貪心地偷瞄胤禩的，他冷眼掃過去，太子爺的威勢自然嚇得她們紛紛迴避目光，甚至羞赧的遁走。

「小八，那個額爾瑾長得不錯嘛。」胤礽還是禁不住酸道。

胤禩默不作聲。

他難道給胤礽的感覺就是那麼風流和耐不住寂寞的人么，是男人長得俊他就得貼上去嗎？

他鄙視地瞪了胤礽一眼。

胤礽早就習慣了，也沒生什麼氣，這樣的小八讓他感覺他們倆之間是與別的兄弟不同。

「我還聽說那個逆賊噶爾丹居然也長了一副好相貌！」胤礽看過畫像后，心裡真是驚訝了。

若不是他有了胤禩，噶爾丹這個樣子，要是直接被殺頭，他還真覺得可惜。

胤禩懶得理會胤礽下流的心思。

雖然，胤礽還真說中了，關於噶爾丹，他是做了那樣又這樣的。

他冷冷笑道：「二哥，你還是回宮多多關心你的福晉吧。生個嫡子也好氣氣大哥。」

大阿哥胤褆前日可真是意氣風發，因為他多年只給他生格格的福晉，終於一舉奪男了。

胤礽被胤禩噎得不上不下，差點兒一口氣喘不上來。

這也是他一直還湊合應付應付福晉瓜爾佳氏的理由……

「你二嫂也有孕了。」胤礽道。

本來他不想在胤禩面前說這些瑣事，畢竟他們之間存著曖昧關係，每次談到瓜爾佳氏，胤礽都隱隱地有些不自在，反而是胤禩看得開。

胤礽不知道是胤禩不在意他，還是根本沒瞧得上瓜爾佳氏，眼裡自動忽視了她？

他不想深究，因為常識告訴他，胤禩必然不會讓他心情暢快！

這個狡詐殘忍的小傢伙！

胤礽算是認清了胤禩如狐多變的性格。

他總是摸不準這個八弟在想些什麼。

「那恭喜了。」胤禩毫無誠意地隨意道。

胤礽也沒指望胤禩替他高興，見胤禩這般模樣，他心中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暗喜。

「二哥沒事，弟弟我就回了。」胤禩道。

胤礽沒阻止，只是突然想到宮內傳來的消息。他自己今天不怎麼痛快，也就像讓胤禩也鬱悶一下。

「小八，二哥得到一個消息。」

「哦？」

「小八就不想娶福晉么。」胤礽不是滋味。

「做夢都想。」胤禩臉上呈出一副笑模樣，恨得胤礽牙痒痒。

「二哥還從不知小八這般迫切呢。」胤礽假笑，眼裡別有深意，望著胤禩道：「以往你和二哥我好時，我還從沒看出你還有成親生子的心思呢？」

「二哥真是說笑了！」胤禩看懂了胤礽那種你是我的禁臠隱意，心中忽然湧上了一股怒氣。「娶妻乃是人生大事，就是不知胤禩將來的福晉會是哪家的。」

胤禩臉上帶著期待的神色，還探尋似的看了看胤礽，彷彿在說，二哥你知道什麼消息嗎？

胤礽自討沒趣，方才罷休。

等胤禩回了自己的地方后，他知道日前在他跟前的問題就是福晉了。

他本來還糾結白日里見到另一個性別的「自己」，現下想來，他已經重生了，歷史從一開始即改變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父母也許之前沒見過他，可是類似後世所說的「蝴蝶效應」，也許前世的父母因為某件事情晚一刻行房，這世上也就沒有身為男孩的雲殊了，只有嬌寵的滿洲董鄂家的小格格雲姝。

放下了糾結的心思，胤禩只打算暗地關切董鄂家，等他能護著他們，再明面來往，因為今日胤礽的態度讓他不安，他不想讓他抓住什麼把柄。

胤礽，哼。

他現在已經練到第二層了，委屈自己暗示太子或胤禛做「美夢」，或者親吻他們的嘴唇，已經不是獲得陽氣唯一必要的了。

胤禩不想便宜了胤礽。

這陽氣需要吸收，可這胤礽的齷齪心思么……

胤禩冷笑，他當然時時刻刻注意打探胤礽的消息了。

這九陽合歡訣和自己這副身子，可是天生的神功和尤物，胤礽根本無法跟其他人行歡了。

他從蒙古回來，胤礽不找他都是奇怪了。

他現在突然覺得，只要自己懶得搭理胤礽，讓堂堂的太子殿下，從此當一個真正的和尚也挺好的。

真是一個好想法！

沒兩日，胤礽的消息還是很准，胤褆的額娘惠妃特意詢問他對未來福晉有什麼想法。

胤禩心裡冷嘲，康熙估計早就決定好了，聽說前兩日太后突然還召見了安親王的繼福晉，那個郭絡羅氏的格格他在宮內還「偶遇」一面呢。

胤禩本來不打算如康熙的意娶了她，讓康熙獲得安親王的勢力。若論福晉人選，符合他年紀的大家族有資格做皇子嫡福晉的，京城中只剩下董鄂七十的小女兒了。

可那是胤禟歷史上原定的福晉，雖然胤禩是不介意強了老九的福氣，可是這董鄂氏的姓氏讓他猶疑了。

前世他畢竟是姓董鄂，董鄂七十雖然和他無甚麼血緣關係，可畢竟是一個姓氏，雖然滿人不怎麼講究同姓不婚，可在大清這麼多年的漢化下，胤禩確實對禍害一個姓董鄂的姑娘不感興趣。

畢竟，他極有可能讓自己的福晉守活寡。

他對女人沒什麼哄弄的心思。

可若是如了康熙的意思，娶了郭絡羅氏，也算往後對不起她。

但，胤禩轉念一想，他還是存了婦人之仁。

郭絡羅氏跟著他，雖然無愛情可言，但畢竟他可以給她一個榮光的身份，或者一個嫡子？

胤禩考慮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他通過玉牙箍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不用普通俗人的方法得到一個身有自己精血的親子。

這畢竟不是現代開放的社會，講究什麼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樣，前世的八阿哥胤禩有兒有女，生育肯定沒問題，反而是郭絡羅氏估摸著是不育，還讓胤禩落下一個受制於妻，郭絡羅氏一個善妒狠毒的名聲。

胤禩覺得康熙這人罵人真是太狠。

對待自己的八子，從頭罵到尾，還罵了良妃。

真不知道他寵幸那個所謂「賤婦」的時候，想什麼呢。

——這日，是胤禩成婚開府的日子。

他最終還是默認了康熙讓他娶郭絡羅氏的意，心裡卻琢磨著怎麼讓康熙的盤算落空。

安親王府也不是吃素的，有他這個孫外女婿不支持，反而會甘心把勢力交還給康熙？

胤禩不信。

一切大有轉圜的餘地。

——這日，亦是一個讓康熙動怒的日子。

毓慶宮傳來密報，說皇太子殿下的莊子里，藏有數位小倌孌寵。

康熙大怒！

太子自他出生，康熙就像愛護自己的眼珠一般，看的緊緊的，毓慶宮的什麼消息，他都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可現在有奴才居然舉報，說太子居然喜歡男色，還不止一位，簡直……簡直太驕奢淫逸了！

這哪裡是一國太子的風範！

胤礽就是這麼當他的太子嗎？

康熙甚至有一瞬間是失望至極的，甚至想一聲令下，廢棄他這個太子之位。

可瞬時，他冷靜了。

太子之位是一國重要的權利象徵，有時候他甚至能穩定局勢，只不過平了三番之後，胤礽的作用就不那麼大了。

但康熙也確實是從心底里喜愛這個從小失去娘親的兒子，太子也確實懂事，只是這些年，保成的年歲大了，恐怕是想著自己的位置了……

康熙怒氣之餘，細細吩咐暗衛查清太子莊子的事情，是否是屬實的。

正巧太子來請安，康熙本來想直接質問，但還是忍著氣，裝作平淡的見了胤礽一面。

胤礽絲毫沒察覺出異常。

等他退出南書房，路上竟然遇見胤禩。

「八弟？」

胤禩微笑，並好心問道：「二哥，可是皇阿瑪對你發怒了？你要保重啊！」

「發什麼怒？」胤礽莫名其妙。

「哦？」胤禩一怔，隨即面上小心翼翼，「掩飾」著呵呵笑了笑。

胤礽心下存疑，但在宮內，人來人往，不好拉著胤禩到一旁好好盤問。

他蹙起眉頭，匆匆回了東宮，召見了格爾分他們幾人問話。

胤禩瞅著太子的背影，意味深長的笑了。

胤礽，這還只是開胃小菜呢。

先給你個驚喜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