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年薨逝武氏式微
宮裡人都瞧著翊坤宮的動靜,年氏的心思動作藏不得幾日,數人皆知。
雍正原是看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念頭,好歹陪了自己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才多看望。畢竟年氏是嬪妃之中,最為年輕溫柔之人,言語盡顯爛漫。故而引得宮中之人唏噓不已,可惜年氏往往心思有異,總是讓雍正私心難言。
年氏哭啼之下,讓雍正不遠不近的,引得宮中眾人暗下洶湧。
禾青在園裡,聽著年氏哭了兩回,終究沒有提起與她相見一面。禾青把事情丟開,只是讓奴才去了武府走動,送點東西給雙親,暗下給武有志通一聲氣。
武有志很是穩重,這麼多年一步一步的十分踏實。在京城,也是一方能耐,卻並不像年羹堯一般鮮花似錦,功高蓋主的名聲在外,赫赫有名。武有志只是讓人回了一句放心,禾青莞爾的也真的放了心,坐在掛滿幔布的亭上,燒了一爐炭火,先來拉了劉氏對弈。
禾青縮在毛氅內,衣領的毛掩到眼底。三兒捧來一杯茶,禾青小口一抿,一棋定局。劉氏全敗,臉上很是赧然。
鏡兒領著奴才提了三個食盒過來,劉氏見此,連忙推脫了下棋幫著搬了小桌子。
禾青靠著亭柱,頗有耐心的看著三個人圍著小桌子忙活。鏡兒早就端了個小鍋,放在爐子上。三兒把碗筷布好,禾青一上桌鏡兒便把鍋里的熱油淋在了蒸魚上。清淡可口的蒸魚添了上好的醬油,本就剛起鍋很是新鮮,一鍋油滋滋的,帶著蒸魚上的姜蔥香氣。
劉氏又端了個燉鍋過來,在小爐上慢火燉著,「還有些新鮮的菜,主子想吃哪個,奴才現在去揀一些。」
「能下飯的就很好。」禾青正滿嘴回著魚香,揮揮手很是隨意。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禾青不用照顧別人,想吃多點就吃多點,吃少了就沒什麼。只要不餓著自己,便沒什麼要緊的。何況昨日還下了雪,除了微風便萬籟俱靜。禾青反而覺得更暖和些,就在亭上燒了爐子給自己打發時日。
禾青看著鏡兒巴巴的看著燉鍋,笑著指了另一小桌,「早就你們弄兩桌,也快去吃吧。記得留些給劉氏。」
「主子正吃著呢,奴才不餓,等劉姐姐回來再說吧。」鏡兒看了三兒一眼,謙謹的道。
以前院門一關,禾青還拉著一桌兒吃鍋子,熱火朝天的,好不熱鬧。可如今禾青身份更貴,園中還是有許多旁人守著,歹心人聽了難免多心鑽空子。何況,看著禾青和善,但是主僕之間的規矩,還是應該恪守一點的好。
三兒聞言,點點頭。
禾青對此嗤之以鼻,但是面上無他,便不再提。
鍋子里燉的是半斤蛇肉,原是宮裡送過來的,禾青想著冬日裡吃蛇肉可補氣血通經絡,當即就點了這一道菜。劉氏很快就端了小籃子的鸚鵡菜,小蘑菇等。還有一碟子的小塊豆腐和切好的冬瓜,都是禾青愛吃的。
劉氏把籃子放在一側,道,「廚房裡正燉著蘿蔔,等主子用得七七八八的,蘿蔔正好上來消化消化。」
禾青咀嚼的動作一頓,蒸魚她挑了小半,就連忙讓鏡兒放到她那一桌去。如今正慢條斯理的吃著第二塊魚肉,但興許並無太多勞作,肚子已然是半飽。禾青垂下眼瞼看著碗里的飯,想著還是多吃點菜吧。
三兒讓劉氏落桌,兩桌人也不過幾人,齊齊的圍著小爐子熱騰騰的吃著。禾青只讓人弄了兩斤的蛇肉,餘下的都在三兒那處,又怕不夠吃,叫廚房送了些葷的雞肉一等,以保證都能吃得痛快些。
桌上如火如荼,時而還能溫一壺熱酒,禾青臉上一片潮紅,慢吞吞的放了點蘑菇和冬瓜,荷稥居里的一個奴才便忙忙的走了過來。
這奴才時常出入走動消息,不想見到這樣場景,頗有些進退為難。禾青笑著招了招手,「何事?」
三兒等連忙息聲,連筷子也不動了。咕嚕嚕的熱湯燒滾的聲色,襯著外面倏爾一過的風聲,奴才俯下身,近了禾青的身側,低語道,「年妃娘娘於半個時辰前薨逝了。」
快馬加鞭,奔走消息,半個時辰已經很是了得。禾青很是欣慰,手裡捧著酒,道,「劉氏,你去看蘿蔔湯,可好了?」
劉氏應聲出去,禾青這才斟酌半響,無奈只能垂下眼帘,以示哀傷,「佛曰人有八苦,生離死別,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逝者已去,還請親近人等節哀順變,身子為重。」
禾青分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偏偏還要拽著道理說的格外出挑。那奴才怔了怔,還真有沒反應過來,禾青卻是嘆了口氣,「年妃自比年輕貌美,與我等魚目黃花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想來皇上和皇后也體諒明白。不論哪個問起,你都照樣的回他就是。」
奴才喏喏的應下,躬身退了出去。
三兒見那奴才遙遙離去的身影,很不放心,「按理說原是該奴才回話才是。」
「你都回去了,我這可就不是這麼點話就能帶過去的。」何況她說的話實在說不上好,保不準得勢的年大將軍一惱怒,不顧君子之姿對她下手可如何是好?禾青撫著下巴,驀地打了個嗝,「蘿蔔湯呢?」
三兒聞言,也回身繼續用飯。
年氏薨逝,對於宮中也是個不大不小的事情。身為雍正最小的兒子,福惠更是跪在靈前,哭的緩不過起來。本來福惠承了體弱的毛病,這一哭一悲,再添他至孝品性,卻又獨善一人,雍正面對這個年氏臨死前唯一的託付,自然而然的生起了難言的情緒。
宮裡人都道,年氏這是學著孝誠仁的手段。雖說有些失常的時候,但畢竟她向來溫言憐人,自入門就一心一意的對待雍正,這樣的心思任誰都看得出來,也任誰也學她不得。
關於七阿哥就要翻身得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圓明園來。禾青自認沒有耳聾,更不眼瞎,雍正疼愛哪個兒子,除了自己的那幾個,禾青都是眼不見為凈。何況福惠不過幾歲,禾青也只是不冷不熱的叫奴才跟著嬪妃一等,對福惠略微和善些。
雖然沒有落井下石,但未免獨善其身,對比果新一等禾青的態度更是冷淡涼薄許多。雍正更是確認年氏不與禾青相見的主意之正,又很是無奈的發現,福惠這個孩子放在哪個嬪妃膝下都不適合。一來嬪妃與年氏相處不佳,二來福惠也不願多一個額娘。雍正在福惠的遭遇中,看到了自己的一點影子,憐惜之餘,愈發的冷靜。
他當年怎麼走過來的,他再清楚不過。宮裡不比聖祖時女人太多,卻內里依舊腌臢不斷,烏煙瘴氣。與其這般,倒不如就順著年氏說的,多關懷福惠一些。這個關懷,在雍正眼裡是斟酌思量頗多,適當的舉動。在外人眼裡,卻是好壞參半,各有心思。
說來,也都是要看福惠和年氏一族的人,如何行事罷了。
若是好的,讓宮裡的哪個太妃多扶持一把,也是正常。禾青想著,這個年興許回宮一趟,但呆不得多長時日,又該回來了。
年氏一去,年羹堯等請旨戚戚的哭了一通。禾青不知雍正是怎麼冷靜的寫下了一片潸然淚下的回信,總而言之年羹堯很是受用,隱約推著年氏在宮中的位置很是尊貴。宮裡自然看了不少笑話,還有人私下開盤,賭這位年氏該是以什麼位份下葬的。
遑論,年氏至今還沒有封號。
禾青聞言,也壓了點銀子,在高位分上。
年前,禾青回宮后雍正才在年氏金棺即將離宮之跡,才頒下旨意。洋洋洒洒的誇讚一番,禾青只聽得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提及藩邸,事圳克盡敬慎,皇妣大事悉皆盡心力盡禮,實能贊襄內政。又言妃素病弱,朕辦理機務,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確診治,凡方葯之事悉付醫家,以致耽延日久。目今漸次沉重,朕心深為軫念。
而後則是追封之語,謚號敦肅,晉陞皇貴妃之位。
原來這都是自然的事,只是年氏此行催的雍正與年羹堯近日更是親近。禾青直到年前才回宮,雍正這廂就頒下聖旨,雖說跟死人相比未免小氣笑話。但是死人畢竟是遺憾,擺布的好就可在人的心裡留下美好的一面,更為悲苦的莫過於活人鬥不過死人的局面。
大伙兒興高采烈的的看著禾青笑話,年羹堯也覺得雍正頗懂他意,自覺二妹是遭他人壓迫故而並不得意恩寵,又覺得雍正如此又肯給二妹面子,便威風八面的在朝上肆意言語,吐露女人小人之言,雍正對此且都一一安撫。
武有志在殿中,時常是無辜之過被弄得灰頭土臉,更一反常態不曾辯駁。年羹堯很是得意,輕狂的抖著腿在殿上提及禾青對年氏薨逝的風涼言語之時,幾位諫官心頭猙獰一笑,腿一邁請了安,肅言正語指責年羹堯言行舉止過於放肆,又齊齊請命雍正,要彈劾年羹堯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