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再幫朕一回
夜半,李瑜突然驚醒,眼中還余著噩夢中的驚恐。喚了幾聲寒秋,李瑜才想起來,這是在鄴名,是鄴名城。
翻身坐起,完全清醒的她隱約聞見那抹熟悉的味道,已經平復的心情又重新激蕩了起來。
「晉郎?」
她喊的很輕,怕那人已經離開,也怕隔壁的奚楚會聽見。
久久得不到回應,李瑜低頭笑笑自己。他們都在鄴名,可一個是外來客,一個又是孫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怎麼樣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門口突然想起了敲門聲,李瑜一怔,心裡升起歡喜,跳下床榻就打開了房門。
「瑜兒?」
她低著頭,不敢讓奚楚看見她眼中的失望。奚楚將她推進了房裡,拾了一件外衫給她披上。
「怎麼了,做惡夢了?」
她無力的點點頭,其實她是真的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奚楚大約知道了她做的什麼夢。無非就是從前宮中的那些事情,那些她想要忘記,卻又忘記不了的事情。
「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就不要再想了。」
「我沒想,可是就是還會夢到那些事情。」
奚楚一直都很會哄女人,可每次一到了李瑜這裡,總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李瑜平復了心情,抬頭沖他輕柔的笑笑。「我們明天就回去吧,我突然有些想寒秋了。」
奚楚哂笑,「鄴名風景獨好,我想帶你散散心,過兩日再走。」
李瑜突然想起了剛才房中的味道,也記起來白日里孫青曼的那副眼神,更加記得小二哥說的那些關於岳家三少爺跟孫家大小姐的話。
「我只想要回家。」
回家......
奚楚將李瑜的雙手抓到心口處,一雙眼睛灼灼的盯著她。「瑜兒,我把你接到府里吧?這樣我就能日日都看到你了。」
李瑜眸心一窒,被他緊握的雙手微不可見的顫了顫。
「你怕是糊塗了。她這麼恨我,還想要殺了我,怎麼可能容我進太守府。」
奚楚肯定的點點頭,那雙眼睛裡頭的光彩更加耀眼。「鄭雨筠生了一場大病,已經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鄭家京里出了事兒,根本就顧不上這個女兒。瑜兒,跟我回府吧。」
李瑜愣了愣,含著笑的問他:「鄭家出事兒了?鄭家出了什麼事兒?」
奚楚倒是毫無保留的將海晗的事情說了出來,又將那封被他偽造的密信說了出來。新帝原來是夏帝的武將,只有武沒有謀。做上了皇位之後,疑心更大。
他只是稍稍傳出一些流言,又偽裝了一點點的痕迹,新帝就這麼信了鄭家有異心。
李瑜對奚楚倒是另眼相看起來。許是以為鄭家的名字一直壓著他,在李瑜的心裡,奚楚一直都是安安靜靜溫文爾雅的俊朗男人。
近來事情多了起來,李瑜才越來越覺得,奚楚的心思並不只是她看到的這麼多。
他有報復,有野心。
「我不要,我只要呆在你的外宅做你的外室就好了。萬一她哪天病好了呢,是不是還得讓人來殺我?」
她兩次死裡逃生,只能說是僥倖。如果真的再有一次,奚楚不敢擔保會對鄭雨筠,對鄭家做出什麼事情來。
手中的力氣又加大了幾分,奚楚拿出了十分的認真。「她若敢動你一根頭髮,我定讓她鄭家雞犬不寧!」
夏侯晉回了宅子,雷凡遞上了著水的面巾,給他擦了擦手。
「查的怎麼樣?」
雷凡沉默了片刻,才沉聲說:「他們此番前來,是為了前太醫院的院事韓子洲。」
夏侯晉身子一震,立在原地,一雙銳利的鷹眸緊緊盯著雷凡。
「韓子洲在鄴名城?」
「聽聞是一年前來到那個鎮子的,與他一道的,還有一位長相富貴的夫人......」
夏侯晉仰天大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著儘是冷酷。「齊妃竟然也在?」
雷凡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說:「那鎮子之前傳出鼠疫,齊妃娘娘為了全鎮的百姓,不惜成為韓子洲的葯人,已經在半月之前過世。」
夏侯晉對齊妃的生死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倒是有些在意韓子洲。
「齊妃是當年朕挑選的四妃之首,品性自然沒得講。只是這韓子洲這麼不捨得齊妃,竟然捨得讓她做葯人。」
頓了頓,又吩咐雷凡。「明日去將韓子洲帶過來,我若是能將他的人頭提到她的面前,她一定快意。」
當年的事情雷凡自然知道,提起了李姬,雷凡眉頭緊鎖。「主子,恰恰相反。她並未取韓子洲的性命,倒是奚楚,已經將那韓子洲給殺了。」
「哦?」夏侯晉冷笑兩聲,接著說:「倒是可惜了他的醫術。」
雷凡將一路跟著奚楚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講起了被奚楚抓走的那個人。
「不知道羅葉跟那個人有什麼冤讎,將在桓城的事情全都推到了那個人的身上。奚楚派人已經整整審問了一天,那人無辜受了牽連,倒是說出了另外一些有趣的東西。」
夏侯晉露出一抹興味,「什麼有趣的東西。」
「說鄴名城主謝鵬,與鄭家的關係似乎很親近。兩頭往來很頻繁,而那個人,正是謝鵬的人。」
「謝鵬不是章路的丈人么,怎麼又跟鄭家牽扯到了一塊兒?」
雷凡搖頭,同樣面露疑惑。「屬下也覺得奇怪。鄭家向來眼高於頂,而謝鵬為人正直,兩邊怎麼能夠達成同盟?」
「我給繼續盯著。另外,章路還是沒有消息?」
雷凡搖頭,一臉慚愧。「章路藏的太深,屬下差點就將鄴名給翻過來,還是沒找到他。」
停了會,雷凡眼中閃過亮色,試探的問夏侯晉。「既然她有心要幫主子,不然讓她去找。章路欠她人情,而妻子又與她交好,或許......」
夏侯晉那雙銳利的眸子看的雷凡低下了腦袋。低沉又冰冷的聲音透露著他此時的不悅。
「她?她是誰?」
雷凡知道自己多話,這回,又以李姬惹怒了夏侯晉。
「她是朕的女人,豈是你隨意呼之來去的?一個跟著別人私奔的女人你都能喚之娘娘,為什麼就敢這麼稱呼朕的愛妃!」
雷凡剛想要張口請罪,心口出就挨了狠狠一掌。一口鮮血噴出,雷凡只覺得身子沉重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是不是離宮太久,你都忘記了規矩?」
「屬下不敢!」
清早,李瑜換了一身不同於昨天耀眼紅裝的淡雅素衣,氣質絕塵,引人不息。
奚楚與她一道走在街上,看著路人皆是失了神一般的望著身邊的李瑜,一邊自喜,一邊又有些醋意。
「這些人真煩。」
奚楚輕笑,應她:「確實很煩。」
李瑜轉頭去看他,他黑亮的眸子里印出一個素雅的自己,許是戴著面紗,看著就更像是一朵空谷的幽蘭,不染塵世。
「你說要帶我去散心,就是這樣子被人當猴兒看?」
看著美人兒已經有些不悅,奚楚忙著輕哄道:「哪裡能有這麼美的猴兒。我的瑜兒那是仙子下凡塵,別人自然爭著看。」
這些話在以往說來,李瑜一定愛聽。只是現在的李瑜沒了心情,自然聽著就呱噪。
甩開了奚楚,她一人徑直往前走。日子倒是巧了,碰上了別人家娶親。
曾經她也憧憬著要被人用喜轎迎娶進門,只不過最後她被送進了宮裡。
那些熱鬧喜慶的隊伍,只怕她這輩子是再也沒有機會瞧見,更不用說自己體會了。
奚楚跟了上來,站在他的身側瞧著迎面而來的迎親隊伍,側眼望著身邊出塵的女子,忘情的說:「瑜兒,等我們回了桓城,我也要這樣將你迎娶進門。」
她美眸一轉,帶著諷刺。「是要娶進門做二夫人?」
奚楚臉色一僵,還沒說出口的情話都被噎在了喉嚨里。李瑜面紗下的唇角勾著冷笑,鑽過看熱鬧的人群,朝著另外一邊去了。
一陣噼哩啪啦,一聲聲的驚叫,原是炮竹燒到了新娘的喜轎,場面一片失控混亂。
李瑜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在人群里被擠得跌跌撞撞。奚楚找不見李瑜,一瞬間也慌了神。
喚著李瑜的名字的聲音,就這麼湮沒在了人群里。
那些驚慌失措的百姓個個都只顧著逃命,誰還能管得了其他。哭聲喊聲鬧成一片,李瑜真的怕了,她後悔去湊這份熱鬧。
夏侯晉將她一把拉穩,摟進了懷裡,護著她到了安全的地方。李瑜不安的眸子還有些后怕,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裳,不願意再放手。
「沒事了。」
李瑜不願鬆手,依舊是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貪婪著這份溫暖。夏侯晉輕撫她的後背,低聲說:「朕的李姬,再幫朕一回如何?」
這份甜蜜就這麼被打碎,她終於鬆開了他的衣裳,平靜的看著夏侯晉。
「你救我一回,我幫你也是應該。你,要我怎麼幫你?」
「章路似乎不太想見朕。」夏侯晉將在酒樓里得到的布袋子交到了李瑜的手中,沖她好看的笑著。
李瑜接過那小布袋子,打開看了看。「岳公子出門在外,還是得要注意言行。等公子再為天子,才能再自呼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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