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李瑜覺得自己就是奚楚的獵物,那種隨時都被人盯緊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恐怖。
燕兒見識過她夫君的英勇,見過夏侯晉的帝王氣勢,見過李瑜的任性霸道。可面前的奚楚,給她的卻是讓她寒冷到骨子裡的冰冷。
他沖著李瑜說話,可是身上的冰冷殺意,卻是對著自己的。
李瑜抬起了頭,將燕兒幫她偽裝的那一張臉展示在他的面前,高傲的抬著下巴,眼神充滿挑釁。
「我都這樣了,你還能認得出我?」
她扔掉了手裡頭拿著裝作掃地的掃把,優雅的走到他的跟前。
李瑜抬頭的那一瞬間,奚楚眉心緊蹙,緊緊盯著她臉上突然多出來的那一大塊傷疤。
靠的越近,那股腥味兒就更加濃烈。奚楚屏息看著她,帶了一些怒氣。
「真是胡鬧。認出你,不需要看你的臉。」
她將臉上那個東西一把撤下,粗魯的動作讓整個半邊臉都發麻了。
那東西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又粘又腥,放在手裡說不出來的怪異,瞧在眼裡又更加的噁心。
將那東西往遠處一扔,看了看還粘著些粘液的手,李瑜望了望四周,竟然不客氣的伸出那隻手,往奚楚的衣襟上蹭了過去。
奚楚笑得柔情,望的甜蜜,彷彿全天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燕兒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只知道來人是個有身份的人,卻不知道他跟李瑜之間,還有著別樣的故事。
「你怎麼找到我的?」
奚楚環視了一圈這明月庵,一臉自得的望著李瑜又說:「鄴名城裡找不到,我就只能往山裡找了。瑜兒,你真能折騰人。」
說完了這句,他的眼神卻落在了燕兒身上。嘴角勾上興味的笑意,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就靠了上去。
「想不到這鄴名的山裡,還藏著這樣的尼姑庵,還有這樣一位好看的姑子。」
「奚楚!」李瑜一身冷喝,閃身到了二人跟前。「這裡是佛門清凈地,你給我放規矩一些。」
奚楚探頭往裡頭瞧了瞧,疑惑的望著兩人。「這明月庵就你們兩個?」
燕兒不能再讓李瑜幫腔,忙站了出來,雙手合十,虔誠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就真的像是一位姑子。
「原本這明月庵里還有幾位師傅,只是人年老故去,化作了塵土,年輕的也都還了俗,明月庵就沒了人。」
奚楚淡淡的應了一聲,眼神卻一直盯著她,並未收回來。李瑜不知道他有沒有見過鄴名城主的女兒,可再這麼看下去,心性純良的燕兒一定會受不了的。
「你,你上回跟我說要帶我回太守府,我不願意。」李瑜指了指這明月庵,任性說道:「我寧願住在這明月庵當個姑子,也不願意進去受鄭雨筠的氣!」
燕兒一聲驚呼,後知後覺的又緊緊捂住了嘴巴。
他竟然是太守!
奚楚低低的笑了起來,伸出大手遞給她。「瑜兒別鬧了,快過來。瞧你臉都花了,過來我給你擦乾淨。」
李瑜緊緊蹙著眉頭,一連後退了好幾步,腦袋搖了又搖。「我不。」
奚楚臉上的那些笑突然就收了起來,原本溫煦的模樣突然變得陰沉。
看了一眼燕兒,對自己帶上山來的人打了個手勢。「城主夫人病重嗎,城主吩咐要奚楚將燕兒姑娘帶回去。如此,便一塊兒下山吧。」
話音剛落,就來了兩個人高馬大的人,一左一右的駕著燕兒就往外頭走。
李瑜一愣,慌忙的追了上去。奚楚大手一攬便將她截在了懷中,緊緊抱住。
「瑜兒不用著急,一會兒我再帶你下去。」
「奚楚你瘋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
她的掙扎在奚楚的身上起不到一點兒作用。奚楚唇角一直掛著鬼魅的笑,直到將明月庵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那笑意才終於被收了回去。
冷哼一聲,奚楚陡然提高了聲音。
「藏的倒是穩。不知道我將這明月庵燒了,將這整座費白山燒了,能不能讓你現出身來。」
李瑜拍打著他緊拉住自己的手,不管她怎麼使勁兒,奚楚都感覺不到似的。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白費力氣之後,李瑜終於放棄了掙扎,由著奚楚拉著自己在明月庵里亂轉。
「你在找什麼?」
奚楚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小聲說:「輕點聲兒,一會兒該把他們嚇跑了。」
李瑜的寒毛一根根豎起,眼中的奚楚,她向來熟悉的奚楚,突然變得鬼魅與瘋狂起來。
「你在幹什麼?」
奚楚覺察到了李瑜的恐懼,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我的瑜兒向來都是最乖的,怎麼可能跑到這深山老林里。知道我來,還特地裝扮成這樣。那女的可真壞,故意不想要我找到你。」
李瑜看著陌生的奚楚,心裡的恐懼被帶上了表面,越想要往後退,越想要逃開,奚楚就抓的越緊。
「瑜兒,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么?我翻遍了鄴名城的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難過么?」
「我不想知道,我不願意知道。我早讓你帶我回去的,誰叫你要留在這裡的。你鬆開手,弄疼我了!」
他無視李瑜已經被捏的有些發紅的手腕,打橫就將她抱了起來,徑直就走進了旁邊的廂房,那間她昨晚睡過的廂房。
再掙扎抵抗的李瑜,他都能有辦法將她的淘氣給固定住。抬腳將房門踢上,奚楚又將李瑜扔到了還未來得及收起的床鋪上。
姑子們的床榻是硬實的,李瑜被這麼一扔,一早就吐空了肚子的人兒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位了。
她爬起了身子,緊緊貼著身後的土牆,這才發現奚楚滿眼都是通紅的血絲,顯然是整整一夜都沒睡了。
「你為什麼要丟下我,我對你這麼好,為什麼要丟下我!」
奚楚帶著無奈的責備震住了李瑜,她獃獃望著面前的男人,心裡五味雜陳,如鯁在喉,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往前一步,李瑜便往牆上再貼一分。
他壓了壓心頭的怒火,又伸手將李瑜抓到了身邊,扛起她便往外頭走。
李瑜第一次是被人扛著走的,又是尖叫又是掙扎咒罵。奚楚有些煩了,乾脆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安靜的睡了過去。
出了明月庵的大門,對著守在外頭的親信交代說:「一把火把這明月庵給我燒乾凈了,順帶把這費白山,也給燒了!」
李瑜被奚楚帶回了客棧,剛下了馬車,便間對面走來兩個人,岳思明在前,孫青曼追在後頭,一前一後,不知道在爭執著什麼。
奚楚蹙著眉,狐疑的看著那一對男女。
他心裡對於岳思明的懷疑,難道是錯了?
夏侯晉是故意引著孫青曼過來的,為的就是讓奚楚瞧一眼,他根本就沒去過那費白山的明月庵。
他特意的走到了奚楚的那一邊,應著當初在桓城別院外見過兩次,夏侯晉沖著奚楚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孫青曼也認出了奚楚,一陣不自然的尷尬。
夏侯晉抬步又走,似乎是在生孫青曼的氣。孫青曼有些委屈的紅了眼,喊了他一聲又追了上去。
「思明你等我,我下回再不這麼說了。」
兩人走遠之後,奚楚側頭吩咐屬下,去查探岳家的三公子今日都去了哪裡。自己則是將昏睡的李瑜從馬車上包了下來,直接進了客棧。
李瑜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了守在床邊靜靜望著自己的奚楚。
她心裡著急燕兒,抓著奚楚的衣袖便問:「燕兒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奚楚見她醒來,多少有些放下了心。只是她一張口就是問著那個想要替她掩飾身份的人,心裡又多少有些不快。
「一個平常人,你就這麼掛心?」
她有些薄怒。「燕兒不是平常人,她是我此生認定的朋友!」
「我呢?」
李瑜將緊抓他袖口的手給收了回去,不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只說著自己想要說的話。
「當初我新進宮,後宮所有妃子都敵對我欺負我,只有第一次進宮的燕兒敢出來幫我說一句話。」
奚楚看著她臉上的柔光,聽著她在宮裡的事情,心口又軟了軟。
「她沒事,我原本想要將她送到城主那裡,她死活不願。既然不願,那就跟著我們去桓城。你心裡有事兒也不願意跟我講,有個朋友在身邊也挺好。」
李瑜聽的是一陣心驚,難道他知道燕兒是章路的妻子,難道他知道章路手中有虎符?
奚楚抬起一隻手輕輕在呆住的李瑜面前晃了晃,笑得迷人。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高興。一個有了身孕的女人,丈夫怎麼捨得將她放在尼姑庵里。我們一會兒就回桓城,到了桓城也可以給她找個大夫瞧瞧身子。」
李瑜第一次覺得她看不透奚楚。章路一定會不舍的燕兒,一定會追著燕兒來到桓城。那半塊虎符雖然已經給了夏侯晉,可她的心裡還是不安。
她終於冷冷開口,問奚楚:「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奚楚笑得有些無奈,說:「你走丟了,我找不到你。我去求鄴名城主,他讓我幫著找到他的女兒。只要找到了他的女兒,他就能拿到女婿手裡頭的那半塊虎符。他,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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