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家宴來勢不善

066.家宴來勢不善

甘草宮,還是舊時的模樣,只不過比舊時更少了幾分人煙味兒。

茵陳丫頭歡喜得說話都不大利索了,她從前本是最敵對我的,只因聽說我闖入甘草宮之後甘草宮連連出事,認定我是那個給甘草宮、給阿房帶來厄運之人,故而恨極了我。可當阿房搬來青鸞宮后,她與我相處久了,反而是最黏我的,甚至於比百靈和杜鵑都黏我多幾分。

片刻后,但見紫蘇緩緩微微笑著撈開了簾幔,阿房挺著大肚子從裡面蹣跚而出。

她的肚子的確大了許多,比之我,她顯得笨拙了許多。今年的冬格外冷,故而阿房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愈發顯得臃腫起來。

我遠遠看著阿房,她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可看見我的那一瞬,她唇角微微翹了一下。

轉而,阿房的臉色冷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你來作甚?可是來看我死了沒?還是來看我腹中子死了沒?」

她說話刻薄得很,可她卻不知,她長得就太過良善,裝都裝不出那刻薄模樣。

我微微一笑,故作戲謔裝,「是,我是來看你死了沒的,我更想看你腹中胎兒落了沒。嘖嘖,可惜,你看上去好得很,似乎是沒有任何事故的,這可當真叫我有幾分難過了!」

我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阿房的反應,果然,她身子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信。隨即,目光變得有些警惕起來,猶如籠中鹿般,驚厥得慌。

我心內暗自發笑,只腹誹看你能裝到幾時。

到底是偏殿,冷得慌,院子里人手不多,雪都未來得及全然掃盡。我呵了口氣搓了搓手,「怎的,阿房姑娘這般沒得肚量,這外頭可是冷得很的呢,可是要我一直在外頭候著了?」說罷,我還故意嘆了聲,「冷著我倒是不打緊,可若是冷著了我的孩兒,這罪責,也不知是誰來擔當呢?阿房姑娘自是不必擔當的,看紫蘇和茵陳誰擔得起這罪責。」

語畢,茵陳和紫蘇皆睜圓了眼睛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模樣。

阿房亦是驚詫不已的表情,顯然對我今日表現出乎意料。半響,她只惱羞無奈罵了句,「無賴!」

自打出生十六年,我這倒是頭一遭被人罵無賴呢!無賴這詞,現如今用在我頭上,似乎也是合適得很,我欣然接受,頗為得意的笑著,也不顧阿房眾人不曾搭理我,徑自進了內屋。

我進去了,阿房遲緩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的跟了進來,紫蘇端了暖暖的茶過來,茵陳收起方才歡喜的笑顏,小心翼翼模樣來添炭。

我端著茶盅正欲暖暖身子,阿房卻冷冷丟過來一句,「喝罷,只要你不怕毒死。」

我表情微微一僵:不料她有樣學樣也這般快。

且不搭理她,只看著她房內的各樣布置:和從前無什麼差別,只是房裡多了許多瑣碎物件,我甚至看見了一件做了一半的深衣,尺寸約莫是七八歲孩童的模樣。

「你做這麼多作甚?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就這般著急的將衣服趕製了?」我問道。

阿房目光有些無神,「是啊,不這般著急的做完,我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慌。」

她這一句話說得頗為輕描淡寫,可我卻聽著,兀自起了一身的雞皮粒子,明明房內炭火旺盛,卻不由得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說這作甚?大過節的,也不嫌不吉利。」

她卻是冷笑幾聲,不答我的話。

不欲被她冰涼的情緒所感染,我只岔開話題道,「你在這甘草宮可還好?缺什麼物件不曾?若是有任何不合適的,青鸞宮還是時時歡迎著你回去的。」

「不必了,多謝夫人的好意,這兒挺好的,雖冷清了些,卻沒有那麼多是非。半夏知我回來,也時常來看看我陪我說話,不至讓我在這甘草宮寂寥。」阿房淡淡道。

她與我說話,總歸是少了曾經的那份親昵,多了幾分生疏。

我知許多東西,她是再不會像曾經那般親密無間的與我分享的,故而也不欲多做逗留,只將帖子從袖中掖出,置於桌面,「宮中難得一次家宴,也就這年關時節是最齊整的了。到底你有了阿政的孩子,我還是希望你能去的,你總歸會有身份,可你不能讓你孩子跟你般,到時候貿貿然面世,名不正言不順。」

阿房面色微微動容,覬了一眼帖子,唇角微微顫慄,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去與不去,都是由你決定的,」我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去。」說罷,我便起了身,「出來也有段時間了,走了這般遠,睏乏得很,我先回去了。年關大宴,你若能來,我想阿政會很高興的。」

不必多問,我知道她定然會去的。

我滿懷信心的欲打道回府,不想出了甘草宮門,卻聽得身後一陣急而不穩的腳步聲。

回眸,卻是阿房蹣跚著臃腫的身子,在茵陳和紫蘇的雙雙攙扶下,急急地追了出來。

「夫人,且慢!」阿房喚了聲。

我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她,她很快追了上來,只站在我面前,目光里終於有了曾經的寧靜,「夫人,你定然不會害我的,是也?」

這話聽得我有幾分好笑,卻也不欲多做解釋,便道,「我若想害你,早在青鸞宮我就下手了,可還能容你到現在?」

話甫脫口,阿房再次被我驚了驚,愣在原地,再開不得口。

我暢快的笑了幾聲,轉身卻不禁眸中有些許氤氳,只哽著嗓子笑罵了句:「傻丫頭。」

可惜,這句傻丫頭,她大抵是聽不見的罷?

因著這次大多數事宜都是趙姬操勞的,我大著肚子,她也不要我打多少下手,故而我倒也清閑得很。只在青鸞宮悠閑了幾日,直等到家宴傍晚,被杜鵑隆重打扮了幾分,方乘著輦轎往玉和殿去。

玉和殿大得很,家宴和平日里後庭一應事務盡數在這裡操持的也教多,青鸞宮又離此地近,故而去往玉和殿我也方便得緊。

趙芡是早早的就往玉和殿去了的,只怕自己去晚了壞了禮節。阿政亦在書房,距青鸞宮和玉和殿都有些遠了,故而會遲些。

他總是忙的,卻也不會耽誤真正親人相聚的時光,只時間太趕緊了點兒。

行至玉和殿門口,轎子猛然晃了一下,晃得我心跳都漏了一跳,我捂住胸口,心驚的看著精衛。

轎夫們停了下來,四個轎夫皆著黃-色衣衫,新色得很,想來是近日才做的。

精衛見轎夫停了,有些生氣,只罵道,「可是懶怠了?如何走到這裡再不往前了?」

只聽一糙聲低低道,「夫人莫怒,姐姐莫著急,方才是這地上太滑了。想來這幾日雪后雨,入了夜又將地上給凍起來了,滑溜得很。小的們知道夫人是懷了龍嗣的福氣人兒,方才小的們卻差點擔不住這福氣,險些滑了腳摔著,這轎子若壓著了小的們都是無礙的,只怕驚了夫人可就不好了。」

原,方才那一下是因地上太滑了,人走都這般滑溜,可想抬了轎輦會是如何模樣了。

「精衛,這原也不怪他們的。」我從轎子上下來,杜鵑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我,因著離得近,故而我到得也算早,玉和殿內遠遠看去人卻還不多。

「可夫人,他們不走是因為地滑,夫人自己下來走,不也會滑嗎?」精衛焦急道。

那轎夫只道,「姐姐也莫擔心,這也算好處理的,臨時鏟冰怕也來不及了,再者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哪裡冰了,倒不如去那些布匹來,往地上撲一層,這殿外到玉和殿也不消多少布帛。」

聞言,精衛點頭稱也好,遂讓我且在門口稍後片刻,她自去玉和殿內看有無可鋪的布了。

我遠遠看著玉和殿的燈火闌珊,又看著精衛一路小心謹慎卻也還滑了好幾下,心中難免生疑:這也算是較大的紕漏了,怎的趙姬未曾發現?還是,她是故意如此的?

心中疑惑著,可嘆還好這幾個轎夫都不是莽撞之輩,明知不可行,便老實交代了,又講出了解決方法,莫不然強行入殿,只怕我今日難免要遭罪的,出點兒什麼小意外也未可知。

杜鵑站在我前面,眺望著精衛遠去的方向,嘀咕的催促精衛快回。我看著她的背影,心內卻開始揣度起趙姬此舉的用心。

不料,雙肩猛地被一雙手拍了一把,但聞背後之聲笑得頗為浪蕩,「王嫂在這玉和殿門口站著作甚?可是在等王兄?或是在等本君?」

我被唬得氣兒都差點提不上來,卻也迅速辨識出了這聲音,怒火猛然躥了上來,轉身就是一巴掌摑在他臉上,「放肆!」

他被我兇狠的模樣嚇到,卻也被那一巴掌摑得有些蒙了,退了一步,方捂住臉呲牙,「你……」

「長安君,你是否也太過無禮了些?今日你此舉,若是被你王兄知道了,可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的。你也知道,你王兄向來做事乖張的!」我沒好氣道,卻偏偏故作溫婉模樣提醒道,只將他慪得面色通紅。

唬我的人是嬴成蟜,他今日又是穿的一身紫衣,頗顯富貴與權勢。

可在我看來,紫衣雖華,到底是不如玄黃沉穩的,亦不如玄黃的氣勢,通身的紫,卻是太顯輕佻了。

一如嬴成蟜現在模樣,浮得很!

嬴成蟜面色漲紅,卻也轉瞬冷靜下來,亦換上一張笑顏,「不過是同王嫂頑笑一回罷了,王嫂何必這麼認真?王嫂同本君認真不打緊,本君素來不計較這些的,今日在此唬王嫂,也不是本君的本意。蓋乃方才來的路上,看見了甘草宮那位。」

言語間,嬴成蟜的臉上刻滿叵測。

「王嫂,不是本君狹隘,本君若是王嫂,斷然是容不得此般女子在王兄身側奪愛的。尤其,是她那腹中子,王嫂可曾想過,若是那鄉婦先王嫂一步生下公子,那王嫂和孩子,豈不是要蹈了家慈和本君的覆轍?」語畢,嬴成蟜的面部都扭曲了三分!大秦青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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