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
傍晚時分,庶母和庶妹都來了。
沈清荷坐在桌旁,淡漠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這兩個人是來替齊鈺做說客的?
庶母秦氏年近四十,保養得宜卻沒讀多少書,是個只會貪小便宜的蠢鈍婦人。庶妹沈香玉今年十六歲,容貌艷麗,豐胸細腰,眉眼之間帶著幾分不符合年紀的媚色。
沈清荷從前不知道她這媚色從何處來,如今卻清楚了,沒來由的覺得心裡一陣噁心。那個男人,除了齊鈺還能有誰?
「大姑娘病可好些了?」秦氏假惺惺的說,「齊少爺對你那般好,病著也不該跟他鬧脾氣呀。」
沈清荷不語,倒了杯茶水,自己慢慢飲著。父親去世之時這對母女也分到不少好處,倘若自己家人齊心,未必不能將齊鈺趕出去,可如今……
她心中冷笑,再次讚歎齊鈺的好手段,他該不會把這母女倆一齊收入懷抱了吧?一想到這項頓時覺得胃裡翻湧。
說起齊鈺,沈香玉眼中露出幾分嫉妒之色,道:「齊大公子明媒正娶,據說那聘禮能排一條街呢,我說大姐,你還嫌棄人家什麼呀?齊公子世家公子溫雅如玉,人家都不嫌棄你這病怏怏的身體,你還扭捏什麼。嘖,真是的,你也不瞧瞧你這……跟豆乾菜樣的身材……」
沈清荷突然被水嗆到,「咳咳」幾聲,她到沒想到庶妹竟然這麼看不慣她的身材。
豆乾菜?沈清荷看了看自己胸前,雖然不如她的高峰還是有些料的,何至於她說的那樣啊。
秦氏急忙用眼睛制止自己女兒的胡言亂語,沈清荷到底是嫡出的大小姐,是沈家真正的財產繼承人,雖然如今失勢,但身份在那裡,齊鈺這樣看重她,若是將來嫁給齊鈺,那也是正牌夫人,還是少得罪的好。
「大姑娘,我們說的唾沫都幹了,你別光顧著喝茶,倒是說句話呀?」秦氏急道。
沈清荷終於放下了茶杯,看了她們一眼:「是齊鈺讓你們來的吧?」
兩人尷尬的沒有做聲。
「去告訴他,我在煙水閣等他。」
秦氏和沈香玉討了個沒趣,只得出來。出門時,沈香玉對著屋內罵道:「嫁便嫁,不嫁便不嫁,也不看看自己如今到底值幾個錢,還當和從前一樣人人都把你捧著呢,到如今,就是珍珠也變成魚眼珠子啦!哼!」
字字句句沈清荷聽在耳里,她也知道那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只是她莫以為現在她沈清荷是魚眼珠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她沈香玉一樣會變成一文不值的魚眼珠子。
煙水閣上,波濤如煙,水光粼粼,這裡是沈家花園的私家湖泊,在整個凌州城,也只有沈家有這樣的氣魄。
煙水閣以白玉為欄,黃金鑲角,四面珍珠圍簾,屋頂嵌滿紅藍寶石。閣中各色古董隨處可見,件件年代久遠,價值連城。
煙水閣,一般人不得入內,除了沈老爺和沈清荷,就連沈香玉都不能進來。
當初,沈清荷私自將齊鈺帶了進來,她依稀記得,他進入這間寶閣之時的震驚和貪婪,恐怕那時起,一切就開始籌劃了吧。
沈清荷站在二樓,遠眺水天一線、煙波浩渺,在這裡可以鳥瞰整個沈家園林。
十七年來,這裡是她的家,如今……
煙水閣的門開著,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她知道齊鈺來了。
她一襲白紗,襯著水天一色,猶如落入人間的精靈,齊鈺看的眸光一窒。無論如何,他還是愛她的,希望擁有她,不捨得她太難過。
從前的她,同自己親密無間,可如今,近在眼前,卻彷彿遠在天邊。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找我來……」齊鈺剛開口。
沈清荷接道:「我找你來談判。」她面色疏離,讓齊鈺很不高興。
「談判?」他走到欄杆邊,扶著欄杆定定的看著她的臉:「你我二人,何來談判之說。」
沈清荷譏諷的看著他:「我要嫁人,但不是嫁給你。」
「你開什麼玩笑?」齊鈺陡然怒了,要走過來。
沈清荷退了一步,躲開了他:「我沒有玩笑,我有談判的籌碼。」
她展開手,手中有一把金色的鑰匙,齊鈺疑惑,「這是?」
「沈家後山庫房的鑰匙。」
她的話語彷彿一塊巨石落入湖心,齊鈺震驚極了:「你說沈家的後山庫房?」
他曾經聽說沈家後山有庫房,頓時心跳如雷。沈家的庫房,定然就如同一座寶庫。
「我給你鑰匙,你放了我!」沈清荷的話語斬釘截鐵。
齊鈺面色如鐵,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清荷,你我何至於此?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沈清荷冷笑:「到了此時,你何必還要做戲?你心裡念念不忘的,除了沈家的財富,還有什麼?我那愚蠢的庶妹,是否早已承、歡你身下了?」
「你……」齊鈺臉色一變,被戳到了痛處,「你……你胡說……」
看到他的模樣,她便知道自己所猜不錯,心底的某處仿似被刀割一般的鈍痛隱隱散開。
「既然麵皮已經撕開,我們各取所需,你覬覦沈家的財產,如今已得手,所缺的不過是這一座庫房鑰匙。如今,倘若還讓我嫁給你,未免有些太過無恥!」
齊鈺覺得心裡有幾分痛,又有些難堪,道:「倘若你嫁給我,這鑰匙一樣是我的。」
沈清荷早料到他要這樣說:「那庫房除了鑰匙,還有幾個密碼。若是我不告訴你,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打開後山庫房!倘若你想強迫我,我便咬了舌頭一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齊鈺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決絕:「你果真這樣恨我?」
「是!我恨你!」沈清荷仰起頭來,和他對視,恨意表露無遺,如今可以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覺得心底的那口氣都舒暢了。
「我放走你,豈不是放虎歸山!」齊鈺恨聲道,他緊緊抓著沈清荷的肩膀,那單薄的肩膀,彷彿他一用力,便可以捏碎似的。
「你不放我走,你一輩子休想進沈家庫房一步!」沈清荷不甘示弱的看著他。
他彷彿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沈老爺的影子,他也是那樣一個說一不二、堅強而執拗的人,沈清荷真是像極了她的父親。
「沈、清、荷!」齊鈺怒吼,「錯過了我,你會後悔的!」
沈清荷冷笑:「人無恥,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齊鈺第一次有被人逼瘋的感覺,他恨,他痛,他怨這個女子為何不明白自己對她的愛意,對她的不舍。
他突然間冷笑道:「好!我答應你!你想嫁是吧?那你就嫁給明天太陽出來時第一個路過沈府的路人吧!他是乞丐也好、聾子也罷,你就嫁給他吧!」
他的眼中透著陰狠,透著報復的快感!
有哪個達官貴人會在清晨趕路?有哪個富貴閑人會不遞拜帖就突然登門?大清晨出現在沈府門口的只可能是乞丐、小廝,一個平民,甚至是一個殘疾!
你要嫁是吧?我答應你!我讓你嫁,看你能嫁的如意?到頭來,還不是乖乖的回到我的懷抱?!
沈清荷笑了,笑的極為慘淡,嫁給一個路人?可是不嫁給他,她能嫁給誰?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子認識不了幾個,便是讓她說,她也說不出來。讓她後悔的是,從前的日子裡,她的生命里竟然只有他。
「好!」她答應的乾脆。
齊鈺沒想到她竟答應的這麼快,心中苦澀極了,咬牙道:「好!我拭目以待!」